在我的老家莱州,一到过年,老老少少都无师自通,成为“乡村艺术家”,老家的春节也因之变得绚丽多彩,充满了艺术元素。
“大雪飘飘年除夕,奉母命到俺岳父家里借年去……”李岱江老师一开口唱,年就来了。每年除夕,我们家总是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听吕剧,仿佛这两样是套餐,成为雷打不动的配套动作。面板放在大炕上,一家人围着面板坐在一起,听窗台上的收音机循环播放《王定保借当》、《借年》、《姐妹易嫁》、《李二嫂改嫁》等曲目。父亲嗓音好,跟着戏匣子一起唱,唱到高兴处,饺子也不包了,身边的物件都成了道具,擀面杖当酒瓶,围裙当头巾,笤帚当礼品,我家大炕头成了热闹的戏台。母亲会把这些剧目的故事讲给我们听。耳朵在收音机里,双手在饺子皮儿和馅儿之间,身子在大炕上随着乐曲晃来晃去,年糕、大枣、硬币等吉祥小宝贝不知不觉就包进饺子里去了。儿时的习惯延续至今,我依然喜欢山东吕剧,稍微有点名气的曲目都耳熟能详,爱它旋律优美动听,既有北方民歌的豪放,又不失南方曲艺的细腻,总会把我带回美好的记忆里。
孩子们的思维无拘无束,创造的放鞭炮行为艺术可谓童趣无限。小时候,我们不舍得把鞭炮一气儿放完,而是玩出很多花样,“飞天”就是其中一种。炮仗点燃引信,立即用铝质小盆子扣住,随着炮仗炸响,小盆子飞上了天,我们的掌声和欢呼声也上了天。除了铝盆,道具还有罐头瓶、糖果盒等瓶瓶罐罐,在旧时农村生活里,我们练就了用廉价物品制造珍贵欢乐的本事。要是遇到大雪天,那就更好玩了,把鞭炮埋在雪地里,只露出引信,点燃后雪被炸得飞满天,携带炮仗的红纸屑一起在空中飞舞。
莱州的花饽饽又称面花,不加任何添加剂,家家户户的主妇都能露几手,绵软的一大盆面经过母亲们的手,几经揉搓后,变身为升虫、鲤鱼、刺猬、猪、牛、羊及莲花、寿桃等各种动物和花果。蒸熟后,简单涂上彩色增加欢喜的程度。恩斯特·卡西尔在《人论》中说:“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面塑其实是一种民俗文化的符号,是原汁原味的乡土艺术。
小时候,我常常一边看母亲做面点,一边听她讲神奇的故事。记忆最深的是升虫,也叫圣虫,形象就是一条盘起来的蛇,蒸熟后放在粮缸里,寄予丰收之意。传说一家新媳妇救下小蛇后藏在粮食里,这神虫为报救命之恩,让她家粮缸的粮食不减反增。我也是在过年的喜庆中才知道刺猬也是神物,据母亲讲,那丑陋的小东西能修炼成仙,背部的刺能托运金银财宝。我最喜欢做的面食就是刺猬,拿小剪子在面团上面一剪,一剪,这些小刀口整整齐齐排好队,小刺猬就活过来了。鲤鱼会驮着各家的娃娃跳龙门,莲花会带来吉祥,其他花饽饽也各司其职,给各家各户的生活带来喜庆和祥瑞。
做蜡灯是元宵节的重要活动之一。蜡灯的灯体以前最常见的是白菜根、萝卜、土豆等,材质卑微,但是制作者手艺不凡。菜根和萝卜等切成短短的小柱体,中间挖出小窝窝,装满蜡烛油;灯芯也是因陋就简,柔韧度好的草缠上棉花就搞定。耐心的父亲们还会做成各种小动物,比如老鼠、兔子等,不论什么动物,肚子都要肥大,以便盛蜡烛油。我们把蜡灯放在墙角、大门、窗台、平房顶, 给各方神灵照路,也希望春天看到了,会顺着灯光赶过来。
村长是特别有想法的人,有一年他把切好的萝卜墩按大小排列好,一层一层搭建,用铁丝串起来,排成多层蛋糕的形状,足有一米多高,顶端放一个防风的灯笼,一个超级大蜡灯就做好了。老村长用小推车把它运到村口,放好,期望在它的照耀下,村庄在新的一年里条条道路都是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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