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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荐读】香港‖吴燕青：有一天，鱼触摸到自己的灵魂（四章）

文摘 2024-10-16 09:49 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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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有雪的跋涉，从云朵开始，从花蕊开始，从蜜开始，从一些疾苦的本身开始。

——吴燕青

有一天，鱼触摸到自己的灵魂（四章）

香港吴燕青

当我们渴望自由的时候，总会脱口而出地说：多想像鱼一样在水里自由自在啊！

鱼没有爬过哪一座高山，也不会爬上哪一棵树，她的一生都在水里。

在波涛，急流，水花中倾游，摇曳，鱼的一生无法褪去水的外衣。

我们说起水，总会提及水的柔软，水的灵性。

那么水的孩子，鱼。她也是灵性的吧。灵性的事物总是让人有更多的羡慕。

可我们从来都不知道鱼是否真的那么自由自在。

我们不知道的还有，鱼是否也曾想过：我多么羡慕人类啊！

可以行走，哭泣，微笑，恋爱。

仰脸可看蓝天星空，低头可看大地草木。

作为一尾鱼，一辈子都在水里，低头是水，抬头还是水。

水贯穿鱼的肌肤，血脉，鱼的DNA里，有水的绵长万里。

一辈子都在游行，不是奔跑，不是行走，不是舞蹈，而是在游中过完了一生。

有一天，鱼触摸到自己的灵魂。

她的一生就在触摸到灵魂的那一刻。

完美地谢幕了。

当然，这只是鱼内心最大的渴求之梦。

有更多的饱满从一场雪开始

雪有雪的徒步，从一滴水的真身开始，流及湖泊，江河，海河，溪涧。

雪有雪的跋涉，从云朵开始，从花蕊开始，从蜜开始，从一些疾苦的本身开始。

雪一下，长江和黄河就开始缓慢，雪一下，树枝的重量就增加。

雪一下，大地就开始白，雪一下，人间就开始干净起来。

雪一下，孩子们就做出许多雪的孩子来。

经由孩子们的手，雪终于生下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在雪短暂的一生中，有自己的亲生孩子，这是多么令雪幸福的事。

于是，有更多的饱满，从一场雪开始。

雪用雪，埋掉一些黑，给予大地更干净的肤体。

雪用雪，降掉一些盛怒，给予人群干净的包容。

雪用雪，给土地，酿好了耕种的酒浆，给人间丰满的粮食。

直到雪再一次徒步，跋涉成雪，再一次生下雪的孩子。

珍珠宣言

剔去粗粝，坚硬，砂砾，拍打。我有柔软。

剔去海浪，岩石，徒步，嵌入。我有晶莹。

还要再剔去些什么？海水的咸？泥沙的粗？悠长旋转的黑？

忽略柔软的肉体嵌入的疼痛，疼痛中生长出的动荡，迁徙。

忽略漫长的形成，成长。忽略不曾有花朵长出的暗时光。

站在灯光下，圆润晶亮，再也阻挡不了，投向我的赞美的目光。

购买我，佩戴我，多么高贵。珍藏我，炫耀我，多么富有。

站在镜子前，我和我的姐妹们，手牵着手。

就像天上摘下的星辰，有不可挡的熠熠之光。

如此安静娴雅，如此端庄美妙，如此洁白无瑕！

晚宴上美人微笑，夫人也温柔下来，母亲们也有神圣的光。

多么高贵的修辞啊！

打磨，穿孔，凿洞，不能再剔除了。那些疼痛，我忘掉吧!

松子油，硅藻土粉，融入肤体的浸泡。

不能再剔除了。这些刺鼻的气味，我忘掉吧。

贝壳，海水，波浪，岩石。我的故乡，再也回不去了。

寂寞唱起嘹亮的歌谣，像孤儿一般的珍心，这样的悲伤，我忘掉吧！

剔去的，忽略的，究竟重不重要？

从此，我只剩下美和有关美的所有赞词了。

多么骄傲！

藤蔓替我们守着岛

岛屿上的藤蔓，肆意地，遍布岛。

它们缠绕老房子的墙角，屋顶；缠绕曾祖父种的树，岩石，水岸；缠绕老人的风霜和皱纹。

一层层地长出蘑菇，海浪涌起，拍打，它们生长，缓慢地，用温柔的力量。

水上人的房子筑在水上，船上。

赶海的人，捕回鱼虾螃蟹青口和贝壳。

捕回孩子和妇人，捕回餐桌和眠床。

捕回一段一段茫白的月光。

码头上的小渔舟，在晨曦中，一排排，像一群群睡梦的孩童。

它们是希望，是粮仓，是家也是光。

潮涨潮又落，今夕是何夕？岁岁年年也如斯呼？

海水蔚蓝，捂住暗涌的星光。

撒下的网，漏出惆怅，呀，这浓稠的思念。

漫过海岸，漫过脚髁，漫过一株五月的黄皮树。

那么多金黄的果子，酸里裹着甜，甜里包着酸。

慢慢地，越走越远。挨挨挤挤地，都落在逝去的时间里了。

岛屿上的藤蔓，肆意地，遍布岛。

码头一天天地荒败，水上的鱼屋摁住胸口，要把一段繁光，好日子忘掉。

越来越少婴孩诞生在岛，越来越少孩童的笑声在岛，越来越少少年的脚步在岛。

愈来愈老的渔人，不舍离开守望一辈子的家园，在家园四处蹒跚地行走。

门前筑上篱笆，养上蝴蝶和蜜蜂，日长寥落，闲时再种花，收音机里的粤剧，伴着瞌睡。

洪帝庙妈祖阁，一年一度的香火明明灭灭。

族人们舞狮舞龙，煮起大锅饭，吃吧，庇佑我们健康和顺。

脚步声远了，远得看不见了！我们的岛屿长出缠绕的藤蔓。我们在繁华的金钟北角上学工作。

我们从水上迁徙到陆地，我们从家园到另一个家园。

藤蔓替我们守住古老的家园，住进我的房子去吧！

岛屿上的藤蔓，肆意地，遍布岛。

我们早已安放好了悲伤，我们已不悲伤！

诗人简介：吴燕青（香港），80后，作品散发于《大公报》《香港文学》《草堂》《诗刊》《星星·散文诗》《台港文学选刊》《作品》《散文诗世界》《香港诗人》《延河》《香港作家》等报刊杂志。著有诗集《吴燕青短诗选》，合著诗集《香港十诗侣》。

投稿邮箱：584122649@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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