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临机定下战斗决心,或临机决策,美军称为快速决策同步流程,是作战指挥活动中的核心环节,也是最为重要最为困难的一环。
某日上午,多国旅对北部“护卫舰”目标(图中Objective Corvette)的进攻已经停滞不前。“枪骑兵”特遣队(Lancer)已在后方的隐蔽阵地就位,等待旅指挥所的命令。“枪骑兵”特遣队战斗编组包括其直属的侦察排和迫击炮排、预备队(一个机械化排)、两个坦克连以及一个遭受重创的机械化步兵连。该营特遣队已被抽调一个机步连,但得到了一个美国骑兵连和两个多国摩托化步兵连的加强。这两个摩托化连位于先头位置,距离“护卫舰”目标很近,但并没有发生激烈交火。那支骑兵连部署在特遣部队南侧的警戒线上。旅指挥所发现,一股敌军正从“护卫舰”目标撤离并向南移动,意图占领“野马”目标(图中Objective Mustang)。
11点45分,收到旅指挥网指令后,“枪骑兵”特遣队命令“黑骑士”准备沿“铁轴2(图中Axis Iron 2)”向南机动。”(“黑骑士”由八辆坦克和三辆“布雷德利”战车组成。)
12点15分,“枪骑兵”计划利用旅攻击的间歇为各连补充燃料。加油优先顺序是“斧头”(机械化部队),然后是“龙”(坦克部队)。“黑骑士”在行动前仅加了1600加仑燃料,没有加满。当前,虽然“黑骑士”已经行动了五个多小时,并且刚刚接到准备攻击的命令,但他们不在加油计划之中。
12点53分,“枪骑兵”通过研判态势发现,“黑骑士”将沿“铁轴2”向南机动,并可能在敌人增援“野马”目标之前接敌。
13点09分,“黑骑士”开始沿“铁轴2”向“野马”目标前进,在沿“铁轴2”开始行动后不久,“黑骑士”与敌方车辆和障碍物接触。
13点14分,“黑骑士”向“枪骑兵”汇报,如果战斗力允许,将一直前进并夺取‘野马’目标。“枪骑兵”进一步明确,进行接触性运动以击败敌人那股力量,无需进入‘野马’目标。
14点20分,“黑骑士”继续进攻,发现自己在“野马”目标附近陷入激烈交火。“黑骑士”遭受了重大战斗损失,而对敌方部队造成的影响却微乎其微。主要原因是,在进攻发起后,“枪骑兵”在为分散的战斗车辆进行加油方面出现了重大问题。
17点25分,“枪骑兵”特遣队对“野马”目标发起了第二次攻击,大部分是计划外的连级进攻。这次投入了“格里芬”战斗队,由一个多国摩托化连以及大约一个排规模的美国机械化分队编成。当时是冬天,夜幕已经降临,但“格里芬”战斗队在夜间行动方面几乎没有经过训练、装备不足或没有行动能力。
由于“枪骑兵”特遣队未能在“野马”目标上建立通用直瞄火力控制措施,美国和多国部队之间无法协调直瞄火力,美国的机械化部队无法为“格里芬”战斗队提供支援。“格里芬”的进攻使“枪骑兵”特遣队在“野马”目标上获得了一个立足点,但这一次,“枪骑兵”面临的不是坦克的战损和燃料问题,而是在伤员后送方面陷入了两难境地。
复盘分析发现,尽管“枪骑兵”特遣队有大约两小时二十分钟的时间来为这次重大的任务变更做准备,但他们在没有更新的态势图、直瞄火力计划、营级火力支援计划或情报收集计划的情况下就派出了“黑骑士”战斗队。当“黑骑士”到达“野马”目标时,其坦克已经运行了至少七个小时,但作为营一级的主要突击力量,他们在加油作业正在进行的情况下没有被优先安排加油。“枪骑兵”在旅级部队的攻击仍在继续的情况下,却留下了其他四个连(以及第五个连的余部),并且在新的攻击中没有部署迫击炮、侦察兵或预备队。结果, “黑骑士”和“格里芬”都无法完成任务。
美陆军理论参考出版物《作战流程》把战斗实施过程中临机定下决心的方法步骤称为“快速决策同步流程”,目前在媒介指挥参谋学院高级作战课程中讲授该内容,共五个步骤。具体如下。
步骤 1:将当前情况与上级命令进行比较
美军要求,指挥员在评估正在进行的行动时,要不断地将当前实际情况和未来可能进展与在计划和准备中预期的情况进行比较,并寻找它们之间的差异,即发现异常信息。理论上,这一步是将当前情况与命令进行比较,但实际上是将当前情况与各种输入进行比较。应考虑部队正在进行的评估以及对时间 / 距离分析各个方面的理解,并将本级进展与友邻和上级单位的报告进行比较。
需要注意的是,部队中任何人都可能发现异常信息。例如:
• 侧翼警戒排的排长在他的左翼发现部分坦克和一些在伪装网下的指挥车辆。
• 支援分队报告说在敌人的主要防御区内没有障碍物,至少在态势图上所标识的位置没有。
• 突破分队刚刚损失了第三辆扫雷犁,而排雷滚轮早已不见了。
• 侦察兵报告说敌人比图表所示的位置向东远了2500 米。
• 作战参谋发现先头连比时间表落后了30分钟。
• 情报参谋在一个意想不到位置发现并标绘出一个高价值目标。
• 你正在执行一个分支计划或应急计划,而这个计划之前没有详细规划过。
• 作战参谋发现主攻连没有足够的战斗力来进行决定性行动。
• 执行官意识到友邻部队行动迅速,现在出现了45分钟的差距。
•上级刚刚指示你攻击一个新目标以应对正在转移的敌军力量。
这些例子还是过于浅显。现实情况是,在实战中,关键报告的微妙之处常常被错过或误解。信息已经发送出去了,但没有人认识到它的重要性。例如,作者在某次旅级攻击中担任作战参谋时,他的新手无线电话务员收到了敌军一个 “AT8”(反坦克)小组的报告,但却将其记录为一辆 “88”(救援车辆)。由于没有认识到报告中 “88” 的重要性,这份现场报告在他那里就不了了之了。结果,敌军AT8 小组很快就摧毁了一个连的大部分兵力。
如果没有对此采取行动,即使发现异常也毫无意义。这一步的关键是必须有人随后采取行动。缺乏经验的部队很少能发现差异,大部分都是在复盘研讨中才会发现。优秀的部队在通过不断将情况与多种来源(协同计划、指挥员评估、战斗跟踪、情况报告和直觉)进行比较时,能发现差异。卓越的部队不仅能发现差异并快速识别和分析问题,进行临机决策,还能生成一个简令来分发解决方案。临机决策的关键在于尽早发现差异,以便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决策并针对实际的敌情执行该决策。
步骤 2:确定所需决策的类型
有两种基本决策要做。第一个决策是是否采取行动。差异可以以威胁或机会的形式出现。在大多数情况下,部队必须应对对任务完成的威胁或对部队的威胁,而较小的威胁可能会被忽略。至少,指挥员必须权衡不采取行动的风险。部队也可以选择利用机会,也可以不选择利用机会。例如,一个营在对以敌军为目标的进攻中,可能会选择利用一个重大的基于地形的机会。
第二个决策是关于变化程度的问题。一种可能只需要对计划进行小的改变,这被称为执行决策。执行决策通常在现有的行动构想范围内,并且这些决策可能已被授权给参谋人员、指挥所等。执行决策还可以包括执行已经制定的分支计划或应急计划。更复杂的变化,涉及对行动方案的重大改变,被称为调整变化。调整决策通常是意外事件的结果。至少需要部队指挥员的批准,并且可能还需要上级的批准。
执行决策和调整决策之间的界限相当模糊。决策应根据复杂程度的分级量表进行评估。也许必要的决策是由作战参谋批准临时边界变更,同时在指挥所进行相关部队的沟通和更新图表,此时这个过程就完成了。某些时候,考虑到经验、授权意愿和参谋人员的熟练程度,决策很快就成为指挥员的责任。
步骤 3:制定行动方案
需要注意,临机决策寻求的是一个及时有效的解决方案,而不是最佳解决方案。就其本质而言,它一开始是一个反应性事件,行动方案可以是指挥员指明确的方案,也可以是在与首席参谋进行快速的“两分钟推演”后在指挥所制定的仓促产品,或者是一个详细的全新计划。基本考虑因素包括任务、指挥员意图、关键信息需求、决定性行动、塑造行动和潜在决策是否需要改变。包括情报产品是否需要调整、是否需要改变战斗编组、分配预备队、重组预备队或转移主要力量等等。
这里需要更深入考虑的是,这些调整对上级有什么影响。例如:调整火力计划并更新高价值目标清单会怎样?要注意,本级的改变和请求的支持可能会对上级纵深作战产生重大影响,要么是任务区部分重复,要么有可能因为转移力量导致在上级计划中造成缺口。
行动方案可能很简单,就像改变战术机动方案一样。例如前面提到的例子,侦察排发现目标实际上在东边远2500米处。确定一个新目标的重心、新的突破点、渗透点以及相关的火力支援和攻击位置,是不是在指控系统中构建它们并向部队分发就足够了?让我们看看下一步。
步骤 4:完善并验证行动方案
从营一级来看,完善和验证方案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连续的过程。这一步的首要考虑是评估你最初的机动方案是否可行、可接受和合适。在这个过程中,所有其它要素需要进行全过程协同。还是以上面的发现新目标为例,此时已经设计了一个新的地面机动方案,但在这种情况下,仅仅将营的作战地域延伸2500米是不够的。方案中,其它要素也需要一并考虑相关事项,例如:
• 运动与机动:需要将添加一条新的阶段线,到达该阶段线后转换为跃进掩护,并在新目标上指定和分配目标参考点以控制直瞄火力。
• 情报:需要建立指定的关注区域,以确认与新目标相关的障碍物并找出敌人的预备队,还需要完善高价值目标清单。
• 火力:需要更新战术和技术触发条件,建立一个新的迫击炮发射阵地,并通过旅指挥所调整支援雷达的覆盖范围。
• 防护:基于部队更深入地渗透到敌人的防御阵地,需要改变防空威胁警报和武器控制状态。还需要审查关键平台的位置和部署,并调整(或请求)防空、工兵和宪兵部队增强对这些平台的防护。
• 保障:需要建立一个额外的后勤发放点,并重新安排第三类和第五类物资的紧急再补给,并且将主要救护站再向前推进。
•指挥控制:需要迅速将中继小组向前推进。制定额外的触发条件,以控制是否以及何时将指挥所向前推转移。
类似的各种组合是无穷无尽的。关键是机动方案的改变几乎总是会引起其他作战要素的改变。关键要点是行动方案是同步的,而且这实际上可以在指挥所相对快速地完成。
步骤 5:实施
理想情况下,可以利用指控系统分发更新的图表,以及下达书面或口头的简令。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部队应该继续完善和分发决策辅助图表、火力支援计划、协同计划、检查清单等相关产品。但不能以牺牲时间或清晰度为代价,临机决策的关键是迅速和协同。如巴顿中将的那句名言 “一个现在被强力执行的好计划胜过一个下周才执行的完美计划”。
事后复盘研讨中很容易找到异常情况,但在战斗实施过程中做到这一点就非常困难。因此,最重要的就是训练部队在战斗实施过程中发现差异并做出适当反应的能力。以下几个方面需要重点关注。
首先,临机决策中的第一步是将当前情况与命令进行比较。部队习惯性地完成命令,包括制定详细的协同计划和详细的辅助决策产品。但如果部队从未完全制定计划,怎么能识别出与计划的差异呢?如果没有进行时间/距离分析以知道计划中的事件A和事件B之间间隔60分钟,那么当已经过去了90分钟还没有事件B的迹象时,部队怎么知道应该警觉呢?如果没有形成事件C、D和E必须在决定性事件F之前发生的认识,那么当部队最终意识到事件E不能也不会发生而F现在将会失败时,又该如何应对呢?
其次,在任务期间,值班作战参谋应该参加合成兵种演练,以便看到和听到任务并开始对其有所了解。
第三,必须全过程进行战斗跟踪(参考公众号相关文章)。作战参谋应密切关注协同计划和辅助决策产品,并及时更新。在此过程中,参谋人员要发现差异并提出问题。情报参谋科要派出代表坐在作战参谋旁边,密切跟踪敌军部队,将已经看到和/或消灭的与预期消灭的进行比较。未被发现的敌情代表着威胁或机会。其他参谋人员也在各自的职能范围内进行类似的分析。例如,文章开始的那个演练中,应及时调整加油序列。
第四,指挥所所有人员都必须接受识别各种形式的差异并采取行动的培训。例如, 文中AT8 与 88 的例子。
第五,组织临机决策相关训练。进行相关理论研究,构建若干小场景,然后和团队一起在吃饭时都可以讨论。
本文来源:外军分队作战训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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