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4月去苏州周庄时,了解到:周庄这个江南水乡是因为旅美画家陈逸飞的一副油画一一《故乡的回忆》而名闻天下的。无独有偶。来到湖南张家界,也了解到:张家界因为画家吴冠中1980年写过的一篇文章一一《藏在深闺人未识》而为世人所渐渐熟知,难怪张家界人将吴冠中的铜像立在景区大门口,画家对张家界的旅游发展是有功的。至于一首古诗带活一方旅游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像张继的《枫桥夜泊》与寒山寺,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与黄鹤楼,还有现代诗人海子《姐姐,今晚我在德令哈》与青海德令哈等等。如此,就认为旅游景点必须有“文化”,我认为还有些牵强。有些原生态的自然风光,即使无有多少文化历史内涵,也不影响它成为绝佳的旅行目的地。像四川九寨沟、云南迪庆,还有西藏的一些地方,不仅风景美而且独特,有许多与众不同的资源,这样的地方以自然风光取胜,由于位置过于偏远,人文的因素不多,有无“文化”对旅游发展影响不大。
问题在于,旅游区如果硬往“文化”上扯,游客反而不买账。在湘西凤凰古城,时令虽进入冬季,夜晚的温度只有零上八度,又有濛濛细雨,但见游客如织,人满为患。然而几年前,在张家界市投资数亿建立的仿古代苗族土家族建筑式样建设的某庸城,看上去也富丽堂皇,高大气派,但城内外门可罗雀,入城如中“空城计”,大量门头空置,游人只走进几步,一看没啥意思,扭头就走,连相也懒得照了。这种状况不仅是某庸城,掰着手指头数数去过的人造仿古景区,真可谓不少。这些仿古建筑原来设计理念中既要融入某些“历史文化元素”,复活历史,又要融入“现代元素”一一商业店铺,想旅游、商业一箭双雕同步发展,无奈事与愿违,巨资投入,如金沉大海没了音讯一一仿古建筑成了空壳,成了进退两难的“鸡肋”。仔细分析一下,不难看出其底层逻辑:文化搭台,经贸唱戏。目的不在于文化,而在于经贸,归根结底箭指商业,妥妥的商业运作思维。这倒不是说商业思维不能用于文旅项目,而是以赢利为目的急功近利的思维模式有问题。今年七月份去山东临清时,看到古运河码头的一些古建筑群,有的空着一大片空地,仔细一看是当年的建筑遗址,仅存几块石头而已。在洛阳也看到有这样的古建筑遗址,仅存一段残墙地基。这样做可能比在遗址上建公园+店铺更好。
民俗学者冯骥才在《请不要:遗址公园化!》一文中不无忧虑地写道:“一旦文化服从了经济,以经济为目的,势必按照商业规律来改造自己。”现实中,常看到一些历史遗存往往被无情地破坏,一些历史旧物也往往被忽视,当作废品任意丢弃、废掉,这些不成为千古遗憾吗?毁旧已经切断历史,建新又怎能弥补这些遗憾!一个家庭同样有家庭文化,亦有文化载体。家中传下来的老物件就是家庭文化的载体。今年夏天在旧宅改造中,我坚持“修旧如旧”,保持旧宅风貌,尽量使用当年原物修复。还让匠人保留写在墙上几个毛笔字:“一九八二年到了”。这几个字是我在一九八一年腊月临近春节时写的,是我最早的书法作品原迹。我把这类东西也视作一种“文化”。所以这些年来尽管数次转学、搬家、租房、装修,仍保留了自1985年以来的自己的日记、书信、文章手稿、旧书等旧物,也保留了家中的老照片、老年画等物件。现在觉得,这些破破旧旧的东西是那样的珍贵,因为时光不可逆流,生活历史更不可能复制、编造。当然,保存这些东西不是为了什么培植旅游项目,是想保存整理家庭文化,如是而已。文化是历史的记忆与表达,在很多情况下它 又作为一种精神和灵魂而存在。历史和现实的教训一再提醒我们:失却经济尚有补救的机会,失却文化则无可救药。发展文旅项目在这方面要慎重,要拿捏好火候。有心在家庭文化方面做点工作的亦要提前有这方面的考虑。
作家简介:
赵振然,山东省作协会员,山东散文学会会员,泰安书法家协会会员,宁阳作协理事,宁阳县政协文史特邀研究员。多年来致力于文化科教学及文学、书法创作工作,在《人民日报》《时代文学》《山东青年》《青年思想家》《中国包装报》等发表文学作品近百万字,著有散文集《星斗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