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 | 特朗普2.0和气开局，中美关系将发生哪些博弈？
【精华概览】
l00:00-20:21 特朗普就职典礼现场直击
l20:22-35:19重返白宫，特朗普的变与不变
l35:20-1:01:51中美博弈：合作、竞争还是交易？
l1:01:52-1:09:26“领土诉求”背后意欲何为
2025年1月21日，全球化智库（CCG）创始人王辉耀在《国际瞭望台》节目中与凤凰卫视主持人任韧进行直播对话，解读2025年美国总统就职典礼，分享对特朗普2.0时代开局、中美关系博弈等问题的见解。对话全文如下：
特朗普就职典礼现场直击
主持人：今天特别邀请到了全球化智库（CCG）创始人、国务院原参事王辉耀先生。王老师你好。
王辉耀：任老师你好。
主持人：好的，大家可以通过我们直播间下方的画面实时关注特朗普就职典礼的现场，让我们一起见证这场开年大戏。特朗普 2.0 时代即将开启。此次的就职典礼与以往有所不同，首先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美东地区目前正处于寒潮之中，往年通常在户外举行的典礼今年被转移至室内，地点选在了国会大厦的圆形大厅内。这一变化无疑为今年的典礼增添了不同的氛围。
这个圆形大厅的容纳人数有限，仅能容纳几百人，而通常这种活动是在万人的大会场举办。特朗普已表示会亲临现场，今天他会辗转几个地点，但最核心的环节无疑是后任总统特朗普和后任副总统万斯的宣誓就职仪式，这将在国会大厦圆形大厅举行。他们将手按圣经，宣誓就职。自那一刻起，特朗普将正式成为第47任美国总统。随后的重头戏则是特朗普的就职演讲，值得关注的看点有两个：首先，他会说什么？接着，他会采取哪些行动？在昨天，1月19日，特朗普在公开表示，自己上任后的第一天将签署大量行政命令，推翻拜登时期的所有主要政策。这番话很不留情面，然而，刚才我看到拜登与特朗普肩并肩走进会场，气氛还是很融洽的。
特朗普上任之后，马上就要推翻拜登时期的所有的主要政策，这里边大家最关注的是当然是关税，这个行政命令里面到底会不会包括特朗普之前宣称的对墨西哥和加拿大所有产品征收25%的关税？在所有的额外关税基础上，会不会对中国再征收10%的关税？在特朗普就职典礼的第一天，这些政策是否会迅速落地？
大家如果能看到现场画面的话，会发现几位科技界的知名人士也出现在了就职典礼的现场。值得特别提到的是，中国此次派出的特使级别非常高，体现了美方高度的重视。这也打破了美国总统就职典礼的一贯传统，因为通常情况下，美国总统的就职典礼并会不邀请外国领导人参加。然而，特朗普此次却打破常规，邀请了中方代表出席。中方此次派特别代表参加特朗普的总统就职典礼，人选是非常有讲究的，待会儿我们可以再展开聊。
当然这次到现场的还有美国现在仍在世的前总统，像克林顿、奥巴马、小布什。另外就是这些科技大佬，这些亿万富翁，马斯克、贝佐斯，还有扎克伯格，当然还有一位特别特殊的人，就是TikTok的首席执行官周受资，也会受邀到现场，大家为什么会关注他呢？当然是因为TikTok的命运，一会也会聊。此外，值得注意的是，2017年特朗普第一次入主白宫时的情形与今天相比，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特朗普的就职典礼预计将在大约一小时后正式进入宣誓环节。在此期间，我们正好可以请教一下王老师。首先，我们从这次典礼现场的氛围谈起，您的感受如何？我们可以从两个维度进行对比：一是四年前拜登的就职典礼，二是2017年特朗普第一次就任总统时的就职典礼。通过这两个对比，您认为今天特朗普的就职典礼仪式有哪些不同之处？有什么特别之处是您感兴趣的，王老师？
王辉耀：谢谢任韧，非常高兴能与网友们一同探讨这场举世瞩目的特朗普就职典礼。正如您所说，今年的就职典礼确实有许多与众不同之处。首先，特朗普是以第二次总统身份进行就职典礼，而且中间隔了一届，这在历史上极为罕见。特朗普成为近代以来首位在中间隔届后重新入主白宫的美国总统，这一点非常特殊。此外，本次典礼的另一个突破性之处在于，特朗普打破传统规格，首次邀请外国政要出席。与往年不同，此次有多个国家的领导人出席，也包括中国国家副主席韩正，还有好些外交部长，过去通常只是由大使出席。
主持人：对，以往都是中国驻美大使出席就职典礼，这一次确实是破例了。
王辉耀：是的，开始特朗普是想邀请咱们的最高领导人习近平主席出席，当然最终由韩正副主席作为习近平主席的特使出席，韩正作为中国国家副主席，规格也是相当高的。第三个方面是，正如您所提到的，特朗普还邀请了许多企业界的大佬，尤其是这些企业巨头都争相参与，许多还捐赠了资金支持此次就职典礼，包括苹果、脸书、亚马逊等企业均为典礼捐款。这些企业巨头的参与，以及各界名流的到场，我感觉特朗普这次是受到欢迎的。再加上场地的限制，由于冬季天气和安全因素，本次典礼被安排在国会大厦举行，这也进一步降低了可容纳人数。因此，我相信此次就职典礼必将成为一个举世瞩目的直播，备受全球关注。
主持人：是的，大家如果能看到现场画面的话，目前各国嘉宾和美国国内受邀的嘉宾已经陆续到场，大家正在进行各自的寒暄与交流。这样的场合无疑是顶级的社交平台，能够见到世界各国重要人物寒暄的场景，确实觉得非常有意思。
特朗普的2.0时代，确实和历届的美国总统的感受都很不一样。美国的经济政策和政商关系可能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像马斯克的政府效率部到底能不能颠覆美国所深恶痛绝的官僚体制，我们恐怕都要加上一个问号。稍后的特朗普演讲将为未来四年特朗普2.0时代的执政基调奠定基础，可能两年或四年后，大家还会把这次演说拿出来，看看特朗普当年都说了什么？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和当年说的是不是一致？
许多人认为，特朗普的2.0时代充满了不确定性，这也是大家普遍提到的一个关键词。然而，也有观点认为，特朗普在1.0时代的很多做法，已经表现出非常强烈的个人倾向，也就是说他看起来很多打破常规的路径下，其实有他非常坚定要坚持的东西。所以，我想问王老师，您怎么看待这个所谓的不确定性？在大家讨论不确定性的同时，您是否能够感受到特朗普2.0时代中一些确定性因素的存在？
王辉耀：确实这是许多人关注的焦点。我认为特朗普在许多方面还是具有一定的确定性的。首先，他是一位商人，擅长做交易，并且在决策时非常注重实际利益。作为商人出身，他很看重美国在全球交往中的利益。
特朗普的第一个任期开始的时候与中国的关系还相对友好。2017年，他刚上任不久便访问了中国。然而，到了2018年，中美贸易战爆发，可以看出特朗普对与中国签署的一些大单并不完全满意，他想获得更大的利益，很多大单可能执行起来也有个过程，他可能对执行的速度感到不满。与此同时，当时的特朗普政府内部也有一批鹰派人士，他又不能控制，比如史蒂夫·班农，还有他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之一H.R. 麦克马斯特，这些官员的更替非常迅速，许多人做的时间不长便被更换。
然而，有几位重要人物一直被他延续使用，特别是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的罗伯特·莱特希泽和财长史蒂芬·姆努钦，他们是特朗普从头到尾一直任用的，在与中国的跨洋密集的谈判中发挥关键作用。2017年，特朗普在其第一届任期发布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将中国定位为美国“战略上的竞争对手”，并且排在俄罗斯之前。我认为，这一决策标志着特朗普政府的一个重要转折，即将中国定位成为最大的竞争对手。实际上，这一政策思路形成了美国过去八年两届政府的主导方向，可以说是一种政党路线。特朗普的第二个任期可能会带来一些新的、更宏大的构想。美国对中国的态度已经基本形成共识，并且确立了一个基调。未来，关键在于第二个任期能发挥怎样的作用。
实际上，尽管特朗普第二届任期尚未正式开始，但他已经释放了诸多信号。例如，他提议将加拿大并入美国，成为第51个州；将墨西哥湾更名为美国湾；将格林兰岛纳入美国领土；并计划购买或收购巴拿马运河。显然，他有一个更为宏大的北美发展计划。这可能显示出特朗普2.0版本正在形成新的叙事。在特朗普1.0版本中，关于中国的叙事已经在各个层面逐渐定型，而2.0版本的叙事则更为宏大。但是这个世界开始变化了，世界变得愈加不安全，如俄乌冲突、巴以冲突等危机的持续加剧。他同时希望中国能够与他展开合作，他也在追逐相关的利益。
特朗普曾称美中联手，可以解决世界上所有问题。他还主动向习主席发出了参加自己就职典礼的邀请。此外，他也曾发表了一些积极的言论，比如表示如果中国来美国投资，他不一定会征收关税。他对TikTok的态度也有了松动，给予TikTok一个90天的宽限期。从这些表态中可以看出，当他在考虑更宏大的2.0计划时，可能会更加依赖中国。无论是解决世界和平问题，还是应对全球经济挑战，各个方面都离不开中国的参与。
尽管美国与中国之间存在贸易战以及关税壁垒的威胁，但我认为这些问题是可以通过谈判解决的。我觉得特朗普采取的是一种先声夺人的策略，可能先提出一个宏大的目标，然后逐步推进谈判，这与他1.0时代的做法类似。在2.0时代，他可能有更大的野心和扩展美国全球影响力的计划，同时也可能真心希望解决一些全球性问题，而这些问题的解决离不开中国的合作。我认为这也是他为何会采取交易策略的原因——作为一个“交易总统”，他会寻找最合适的交易伙伴。而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显然是一个重要的合作对象，这些都可能是他考虑的因素。
主持人：对，我听到一种说法，就是特朗普在这个上任之前，其实是给中国送了两份“大礼”。第一个就是邀请中国的国家领导人出席他的总统就职典礼。第二个就是对于 TikTok ，暂时放它一马，这两件事情我们显然不能够简单地、非黑即白地去看，任何事情背后的动机都是非常复杂的，那么它到底算不算是一份饱含善意的大礼呢？性质还是比较复杂，我们一件一件来聊，刚才王老师也很关注，大家也很关注的就是这一次特朗普打破常规，邀请中国家领导人出席他的总统就职典礼。
中方这次派出了国家副主席作为特别代表来出席，这个人选其实是非常有讲究的，因为对特朗普来讲，他打破了常规。那么中方派出这么高规格的领导人作为特别代表来出席美国总统的就职典礼，对中国来讲也是破例的。之前都是中国驻美大使出席美国总统的就职典礼，那么王老师您觉得特别代表的人选到底有什么讲究？您怎么看中美的这一回合的互动？
王辉耀：我觉得这个是非常有讲究的。比如说我现在正在达沃斯参加达沃斯论坛，今年中国派出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丁薛祥参加，规格也是非常高。与此同时中国派出了韩正作为国家副主席出席特朗普的就职典礼，我觉得也是有深远的寓意。
韩正作为国家副主席，经常代表国家出席一些重要场合。例如，在英国女王去世时，他也作为特使代表习主席参加相关活动。此外，在国内，他也常负责接见或会晤许多外国政要，参与高规格的外事活动。他对国际交往非常熟悉，同时也很好地代表了中国。作为国家副主席，其身份和规格无疑是非常高的。我认为他出席此次活动，仅次于国家主席到场。特朗普邀请了中国国家主席参加，而主席没能来，那么韩正副主席的出席实际上是给了特朗普很大的面子。在国家领导人层面，这一安排无疑是非常高规格的。一方面，它能够更好地展现中国积极合作的意愿，另一方面，也能充分代表国家参与其中。同时，这也让美国感到十分有面子——美国邀请了中国的国家领导人，而中国的高层国家领导出席，这种安排无疑使双方都能从中有所收获。
韩正副主席抵达美国后，立即与美国副总统万斯进行了会见，同时还与美国企业界的重要人物，包括特斯拉的马斯克等进行了交流，这充分体现了他在美国所受到的重视。就职典礼尚未正式开始，未来的美国副总统就首先与他会面，而马斯克作为即将上任的美国政府效率部的部长也与韩正副主席进行了会面。这些都表明，韩正副主席在美国的重视程度非常高。而此次参与就职典礼，更是具有深远的意义。
主持人：对，王老师你看在这个西方的语境里，往往会把中俄并列来谈，但这一次就很有意思，大家当然也关注俄罗斯方面，这次美国总统的就职典礼，第一，特朗普没有邀请俄罗斯的总统普京。第二从俄罗斯目前的反应来看，俄罗斯的总统秘书，包括高级外事的官员其实都回应称依然按照惯例不会参加美国总统的就职典礼。特朗普和普京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对话，甚至安排见面。因为对于特朗普来讲，解决俄乌冲突，这是他当年夸下的海口，要在短时间里解决，所以他要见面。但一方面这次就职典礼，好像他也没有给普京面子，普京也没有给他面子。所以美国对于中方和俄罗斯的区别对待，在就职典礼上的这种不同角色，或者说对待模式，你觉得里边透露出什么样的信息？
王辉耀：我认为这一安排是可以理解的。特朗普曾公开表示，他将在上任后不久，甚至可能在24小时内解决俄乌冲突的问题。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已经表示过好几次为何没有收到邀请，并表示他希望能参与其中。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特朗普可能会安排专门的场合来处理俄乌的问题。在此次就职典礼上，特朗普既没有邀请泽连斯基，也没有邀请普京，这一举措凸显了他对中国的重视。同时，这也体现了特朗普此前所说的观点——中美联手可以解决世界上所有问题。
特朗普若要解决和平问题，特别是俄乌冲突和巴以冲突，显然需要依赖中国的帮助。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内，他曾尝试解决朝核问题，当时获得了中国的支持，在联合国投了赞成票。如果特朗普希望成为一位和平总统，甚至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就离不开中国的支持。我认为，他这次没有邀请俄乌两国领导人参加就职典礼，正是表明他对中国的高度重视。中国可能是参与此次典礼的大国中代表规格最高的，其他大国的领导人都没有出席，虽然一些国家派出了外长或个别领导人，但并不普遍。这些举措突显了中国高层的国家领导人作为特别代表出席这一活动，显示了中国的重要地位。
此外，最近也有媒体报道表示，特朗普计划在上任100天内访问中国，或邀请中国领导人访问美国。这表明，中美合作解决世界重大问题，尤其是带来和平与稳定，可能是他第二任期内的一个重要议题。特朗普曾承诺推动全球和平与解决战争问题，能否实现这一目标，中国的作用无疑至关重要。美国与中国的合作，对推动世界和平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重返白宫，特朗普的变与不变
主持人：对，所以我们今天直播的话题是特朗普2.0时代和气开局，这是我们的一个美好的愿望。当然中美之间有很多系统性的问题，这些问题不可能一朝之间解决，但至少特朗普是一个不循规蹈矩的人，是一个打破常规的人，那么他会给中美关系带来什么？我们当然寄予了非常美好的希望，至少中美之间要抖而不破，我想这应该是中美之间的某种默契或者某种共识，谁都不希望这个世界发生新的动荡。那您觉得特朗普在这个稍后的就职演说中如果提及中国的话，他会怎么去描述？在他的语境里面，在他的下个任期里面，他会传递哪些关于中国的重要的信息？
王辉耀：确实，我注意到特朗普在第二次竞选期间与他第一次竞选时有许多不同之处。例如，我还记得在2016年的竞选期间，中国是他主要的攻击对象，他曾指责中国抢走了美国人的工作机会，并提到各种知识产权问题，这些言论曾是当时特朗普竞选时的一个重要舆论方向。然而，在2024年大选中，包括他在共和党大会上接受提名的演讲中，中国并没有像第一次竞选时那样被频繁提及。相反，特朗普在竞选成功成为候任总统后，反而发表了许多对中国的积极言论。他曾表示自己与习主席是朋友，在就职前几天与习主席通了电话，也表达了美中合作可以解决世界上所有问题的观点。此外，他还会见了TikTok CEO周受资，并邀请他参加就职典礼，同时表示自己上任的第一天会确保TikTok继续运营等，这些都传递了一个积极的信号。
因此，我认为在这次的就职演说中，在中国国家领导人面前，特朗普不会发表过于负面的言论。尽管他可能会提及一些问题，毕竟美国的两党共识和党派间的固有之见仍然存在，但我预期他会更多地强调积极的方面。至于中美未来的合作，我认为这一话题可能会放在一个更长远的框架下讨论。与此同时，我认为，在过去四年里，拜登政府实际上延续并加强了特朗普的部分政策。例如，特朗普曾提出的关税，特朗普原来是准备打关税战，但如果协议达成，他计划取消关税。当时，特朗普在白宫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会庆祝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的达成，但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这一协议未能顺利完成。尽管如此，特朗普当时的意愿是继续推进第二阶段协议，并将中美之间的问题聚焦于具体事务，比如贸易问题、赤字问题、知识产权问题、产能过剩问题等，力求“就事论事”。这与拜登政府的做法不同，拜登政府在处理中美关系时，采取了更多的意识形态分歧，例如民主与专制的对立，并通过建立如AUKUS、“印太战略”同盟等小圈子，联合一系列国家在中国周边形成了多个战略联盟。同时，中国企业也面临着更为严苛的制裁措施，涉及的企业数量超过了1500家，甚至更多。
经过拜登政府这四年，特朗普在一旁也能看到中国仍然在发展。中美贸易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有所增长，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占中国进出口比重首次超过50%，中国经济实现5%的发展目标，显示出其强大的韧性。因此，我认为在2.0时代，特朗普可能会考虑到中国依然具备巨大的韧劲，他们不能继续沿用过去两届的做法，通过压力不能让中国屈服或崩溃，可能需要采取不同的策略。我相信，如果中美能够重新开始谈判，中国也有很多企业希望去美国投资，这可能为双方带来合作机会。例如，福耀玻璃已经在美国投资了十几亿美元，创造了数千个就业岗位，这无疑是非常成功的。同时，比亚迪、中车和宁德时代等中国企业也在美国进行投资，这些都是积极的信号。特朗普也表示欢迎中国企业投资美国，这让我想起了20世纪80年代，日本企业通过在美国投资缓解了当时的贸易摩擦。我认为中国可能已经进入了类似的阶段，通过投资与合作加深商业联系，推动中美关系趋于和缓。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关键在于两国如何共同探讨并推动这一进程。关税可能是谈判的起点和筹码，直接上调中国关税至60%显然不现实，这对美国消费者将产生重大影响。因此，我认为我们需要观察特朗普上任后的初期举措，看看他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主持人：您刚才提到了AUKUS，这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对比点，拜登的执政时期和特朗普第一个任期其实已经看出了非常明显的区别。拜登他更愿意去发挥所谓盟友的作用，所以他会建立很多的小团体，比如您刚才说的AUKUS，这一次总统就职典礼结束之后，美国的官员、印度的外长、日本的外相还有澳大利亚的外长，他们马上就要进行一个“四方安全对话”（QUAD），这其实也是拜登时期非常看重的一个多边安全机制，当然这里面它会有潜在指向的对象。从风格上来看，拜登更愿意去组建各种不同的小团体，然后利用盟友的力量。对于特朗普来讲，他更显现出来的风格是，他来定规则，其他人听这个规则、按照这个规则办事就行了。那么你怎么看未来，比如特朗普上任之后，拜登政府辛辛苦苦组建出来的这些小的安全机制，不管是QUAD还是AUKUS等等，它们的命运怎么样？
王辉耀：我认为，特朗普的风格在第一届和未来第二届都表现得相当明显，他实际上并不特别看重意识形态。无论是对中国香港，还是其他诸多事务，他并未过度强调意识形态层面的对立，这与拜登政府所主张的“专制与民主”二元对立的共识有显著不同。拜登所强调的意识形态冲突在许多国家，包括在欧洲很多国家中，已经引发了一定的质疑。很多人认为这种简单的二元划分方式存在问题。
另一方面，特朗普的风格更加倾向于单边主义。他不太支持多边联盟，甚至在其任期内，对北约也颇有微词，认为北约在某种程度上占了美国的便宜。同时，谈及台海问题和半导体产业时，他认为台湾从美国窃取了技术，却没有向美国支付应有的费用。
我认为，特朗普上台后可能会采取一些新的动作。例如，比如说特朗普第一届刚上来时就退出了TPP，现在是CPTPP，也退出了气候变化《巴黎协定》，也没有续WTO的上诉机制等。因此，他再次上台后，我认为他仍会延续单边主义的做法，采取更加务实的手段，优先考虑美国利益的最大化。既然是要做交易，那么这为中美双方提供了很大的空间，实际上可以实现共赢。特朗普的这一做法体现了他作为商人的一贯风格，特别是作为《交易的艺术》一书的作者，他注重实用，侧重于通过交易获取更多利益，而不是过度强调意识形态或价值观。
这种务实的风格，可能会给美国政坛带来一些新的变化。就本质而言，特朗普的第二个任期与第一个任期不会有太大的不同，他依然是商人，他依然想通过交易来实现利益最大化，也仍然希望实现自己“让美国再次伟大”的愿景。在这方面，他显然需要中国的合作与支持，才能推动这一目标的实现。
特朗普曾表示，在他的第一任期内，他没有发动任何战争。如果他希望成为一位和平总统，那么他显然离不开中国的帮助。因此，我认为他在这一点上可能会有更深远的思考。从经济角度来看，进行交易时，中国无疑是一个紧密相关的合作伙伴，无论是购买美国的农业大豆、能源，还是高科技产品，特朗普甚至可能在美国的芯片领域放松一些限制。
从利益角度来说，华尔街一直对拜登政府实施的种种限制措施感到不满，包括盟国如日本、荷兰、韩国以及中国台湾等地区的半导体产业，也普遍对拜登政府的限制表示不满。因此，从更广泛的经济视角来看，如果我们淡化意识形态上的分歧，特朗普作为商人的本性显然会推动他与中国开展交易，寻求共赢的局面。我认为，这样的合作可能性是存在的，中美双方有望通过交易实现双赢。
主持人：其实说到交易这里有一个现成的例子，就是TikTok。TikTok这两天的命运应该说是峰回路转，从一开始的主动关停，然后又恢复运营，而且得到了特朗普的公开保证。当然了，特朗普也提出了他的要求，就是要在TikTok上占50%的股份，你觉得特朗普这样一开出条件，TikTok未来的命运会怎样？
王辉耀：我认为，关于对TikTok的限制问题，其实并不是完全源自拜登政府时期。实际上，在特朗普第一任期的后期，就已经开始对TikTok进行打压，并提出相关要求。只不过，拜登政府上台后，未继续推动对TikTok的禁令。然而，最近在拜登即将离开美国政府的前夕，尤其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美国的部分政客再次推动这一进程，试图将TikTok作为一个象征中国的打击目标来加以利用。
实际上，TikTok完全是一家海外公司，总部设在新加坡，而且其在美国的数据也都存储在美国本土。因此，从理论和实际来讲，它并不涉及安全隐患。然而，只是因为其母公司位于中国，这使得它成为美国政界攻击的对象。
我认为，特朗普此次关于TikTok的表态，尤其是他会见TikTok CEO周受资，并邀请周受资出席他的就职典礼，值得关注。更为重要的是，TikTok发布声明并暂停了一天后，迅速引发了广泛的用户关注。许多用户，尤其是青少年，纷纷表达不满，甚至有些用户报警（打911）。这起事件引起了社会的高度关注，也为1.7亿TikTok用户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反映出网络用户的强大影响力。因此，特朗普此时站出来表示同意恢复TikTok，实际上是为自己争取民意的一个良好机会。
此外，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利用TikTok获得了数千万粉丝，显然这一平台对他的选举活动起到了重要作用。TikTok作为一种社交媒体，不仅对美国社会至关重要，而且对各类用户，包括企业、普通民众以及青年人等，都是离不开的。我觉得TikTok是一个很好的一个例子，这是由特朗普开始的一个打压，实际上始于特朗普的时代，然后被拜登扩大化、加重化、绝对化，甚至打得不可翻身。那么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特朗普还要把它翻过来，那我觉得这个就可以影射出中美的关系。中美过去几年的贸易战也是特朗普发起，当年他是想做交易，想赢得利益，由于新冠疫情和各方面的原因没有达成，或者没有达到他的一个理想状态。那么这一次他再上台，他可能还是想做交易，只要说能做交易，事情都是可以谈的。中美作为全球最大的两个经济体，如果能够在商业领域实现利益互通，无疑会为两国带来更多的合作和发展空间。因此，这一系列行动也可能为中美关系提供新的合作契机。
中美博弈：合作、竞争还是交易？
主持人：王老师，我知道您现在正在参加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其实对于特朗普2.0时代，我觉得焦虑的其实不只是美国的民主党，其实对于很多美国的盟友们，像欧洲就很焦虑，因为特朗普觉得美国承担了太多北约的义务，他要求北约各个国家的军费要达标，不达标的话就要退出北约等等，说到底就是特朗普认为美国已经承担了太多的义务，现在大家不能再搭顺风车了，要回馈了。
对于欧洲来讲，他们已经对此非常焦虑，比如说俄乌冲突，因为这其实是发生在欧洲的一场战争。如果特朗普要这个牺牲某些方面的利益，比如说如果要牺牲乌克兰的利益，以促使俄乌要迅速地达成停火，甚至进入和平谈判的话，其实伤害的也是欧洲的利益。
所以欧洲的焦虑其实源自于非常多的方面，国家安全的方面，经济的层面。欧洲现在的空心化也很严重，很多欧洲的企业因为能源价格很高，因为欧洲国内市场比较低迷，通胀也很高，所以也已经迁到了美国去，这对于欧洲来讲其实是一个釜底抽薪的一个过程，所以它的焦虑其实源自非常多的方面，经贸、能源、安全等等。
对于亚洲来讲，特朗普的亚洲盟国其实也很焦虑，像石破茂就很焦虑，像韩国更不用说了，现在国家已经乱七八糟了，未来的美韩关系，未来的美日关系，在特朗普上台之后会不会发生改变？您在达沃斯论坛，您觉得现在各国的这些领导，他们对未来的特朗普2.0时代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他们的这种这个预期或者预判是什么样的？
王辉耀：您问得非常好，实际上我已经在欧洲待了两三天了。前几天，我在布鲁塞尔参加了一个高端会议，作为唯一的中国智库代表出席。在会上，我见到了比利时首相，也听到了新的欧洲理事会主席安东尼奥·科斯塔的发言，此外，还有许多欧盟前政要和智库的代表也对欧盟的未来发展表达了担忧。当前，欧洲国家的经济停滞不前，GDP增长乏力，形势确实不容乐观。与此同时，法国马克龙总统的政局也并不稳定，德国的朔尔茨政府面临即将到来的大选，欧洲或许要失去法德这两大国家领头羊的作用。
再加上俄乌战争，欧洲认为发生在其本土的战争是他们极力想要避免的。此外，欧洲也在思考美国的可靠性是否还能得到保障。如果欧盟要自行增加军费开支，这无疑有相当大的难度。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欧洲目前也正进入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同时，欧洲对特朗普2.0的回归也充满了担忧。
作为曾经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主要推动者，现如今美国在许多事务上已经力不从心。美国曾经提供了大量的公共产品，但如今他们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威胁退出世界贸易组织（WTO）以及气候变化协议等。同时，特朗普也表示美国无法再继续承担诸如军费开支的责任，特别是对欧盟、北约以及韩国、日本等盟国的支持。从这些方面来看，美国的确在一些全球事务上显得力不从心。特朗普主张最大化美国利益，这种立场可能导致全球出现一些“真空”状态。在这种背景下，全球亟需中美两国共同努力，从多个层面维持国际公共产品的稳定。中国已成为联合国第二大会费国，仅次于美国，在许多国际组织中，中国也都是第二大捐赠国。
美国已逐渐意识到，若希望避免战争，避免全球衰退，必须与中国携手合作。我认为这可能是特朗普2.0的一个核心理念。以俄乌冲突为例，特朗普的顾问曾提出，俄乌战争可以很好地解决。比如特朗普曾提议乌克兰20年内不得加入北约。此外，就是把现有的战争和边界冻结起来，并由法国、德国、波兰、罗马尼亚等欧洲国家派遣部队驻守这些被冻结的地区。
特朗普的这个方案，我想普京是难以接受的，这似乎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然而，中国作为联合国五个常任理事国中派出维和人员最多的国家，如果能够参与其中，或许普京会考虑接受，因为仅由北约部队驻守显然不太可行。如果特朗普的方案要取得成功，中国的帮助显然是不可或缺的。这不仅仅适用于俄乌问题，也包括中东、加沙等地区，未来中国在这些地方能够发挥重要作用。美国已逐渐意识到中国在全球事务中的作用日益突出。特朗普此次提出的，不仅关乎中美之间的利益最大化或共赢，还涉及全球和平、繁荣与稳定的维护。作为两届美国总统、以及少数曾担任商人的总统，他或许有意通过与中国的交易达成双赢效果，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主持人：我们刚才一直在谈，今天直播的标题前面的半句话是特朗普2.0时代和气开局，只要是能够交易，大家能坐下来谈，总比大家撕破脸去打架要好。我们的标题还有后半句，就是中美会进行什么样的博弈？其实交易的艺术就是博弈的艺术。对于特朗普2.0时代可能会带来的冲击，相信中国也做了很多的准备，尤其是最近的这个一年，很多迹象显示中国在经历了特朗普的第一个任期以后，对于特朗普的再次执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做了某些博弈的准备，对于这样的对手，起码它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对手了。
我们也看到了，在经济、在金融政策方面，比如说允许人民币的大幅贬值，比如说减持美国的国债，比如说增加黄金的储备，中国的黄金储备最近一直在上升，比如说在外交领域，我们看到现在的中日关系是在回稳的，特别是在石破茂上台以后，石破茂现在正在寻求短期之内访华的可能性。很显然对于日本来讲，对于未来中日关系它也会有一些焦虑。
特朗普 2.0 时代中，中日、美日关系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其实他也是拿不准的，所以日本看起来和中国的关系要重回正轨，这本身也是一种对冲。对于中国来讲，当然中日是搬不走的邻居，这也是中国希望的，至少中日之间不要有再有新的矛盾了，中日关系的回稳对于两国当然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另外我们也看到了在过去的一年，在台海其实是非常不平静的，中国其实围绕着台海进行了多次的军演。特朗普是非常善于打台湾牌的一个领导人，他在第一个任期里一共进行了11次的对台军售，而且把F16也卖给了台湾，对台军售的升温其实就是从特朗普的任期内开始的，我们当然也要做好准备。在第二个任期，特朗普会不会把台湾的牌拿出来做交易。我想请教王老师，对于特朗普 2.0 时代可能会带来的冲击，您认为中国做了哪些准备？这些准备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去对冲这种冲击？
王辉耀：我觉得任老师您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我认为，对于中美关系而言，最大的准备实际上就是习主席多次提到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也是为什么特朗普此次新团队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团队中有许多商界人士，像埃隆·马斯克就是其中的代表。埃隆·马斯克当年在上海建立特斯拉工厂，设计、建设并投产，并创造了新能源汽车领域的一个奇迹。特斯拉显然感受到了中国的速度与效率，特别是其上海负责人被调往美国，负责更大范围的事务。此外，特斯拉国产车型首次进入政府采购目录，充分体现了双方在多个方面的合作。因此，这不仅仅是埃隆·马斯克作为特朗普新团队成员的意义，更凸显了他在这一团队中的重要性。
另外，像苹果这样的企业，全球超90%的苹果手机出自中国制造，而且这些生产完全没有安全问题，全球消费者都在使用，并且这些产品都是从中国出口出去的。苹果当年的战略也是，它没有选择Intel作为芯片供应商，而是选择了中国台湾的企业。同时，它还依赖台湾的企业在大陆生产硬件，正是这样的合作模式帮助苹果成为了全球最大的公司之一，并深刻感受到了大中华地区的效率和速度。
当然，我们也看到美国有许多具有远见卓识的商界人士，像苏世民（Stephen A. Schwarzman）就是其中的代表，他在清华大学捐赠建立了苏世民书院，还曾担任特朗普第一届任期咨询委员会的主席。我相信这些商界领袖对特朗普的影响是非常深远的。另一方面，特朗普此次任命的美国驻华大使，是前锐步的CEO，拥有超过40年的亚洲经验，曾常驻在香港和新加坡，对中国有着深入的了解。特朗普曾在推特上表示，希望他能为促进与亚洲和中国的和平交流做出贡献。我认为，这也表明我们两国之间确实有着巨大的共同利益。例如，在最近的拉斯维加斯电子展上，中国有1300家企业参展，占到了总参展的27%，接近三分之一，显示出中国企业对美国的巨大投资兴趣。此外，改革开放40多年、以及中美建交近50年以来，美国在中国的企业数量已达73000家，总投资额超过1.2万亿美元。
双方的交流非常密切。目前，中国在美国仍有近30万名留学生，累计在美学习的中国留学生已超过百万，涉及百万个家庭，这些家庭通常都是中国的精英家庭。同时，习主席还提出了“未来5年愿邀请5万名美国青少年来华交流学习”的倡议，目前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已有16000名美国青年来到了中国。这些政策都是非常积极的准备，体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理念，而且民间的合作基础也非常坚实。
当然，正如您所提到的，中国也做了很多准备，包括减少美元储备、增加黄金储备、推动双循环以及扩大内需市场等。与此同时，美国在对中国加征关税的同时，也在对墨西哥、加拿大和欧盟加征关税。所有被加征关税的国家可能都会寻求与中国开展更多贸易，这也使得中国的贸易圈变得更为广阔。目前，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占中国进出口比重首次超过50%。因此，中国并非没有准备，即使面临高额关税，甚至美国减少与中国的商业往来，中国仍然能够与占全球其余80%GDP的国家进行贸易。美国的GDP仅占全球的23%，因此中国依然可以与世界大部分国家开展贸易。我认为，美国不至于做出如此愚蠢的决策，完全脱离与中国的关系。特朗普并非要推行孤立主义，他的目标是实施单边主义，最大化美国的利益。
中国实际上已经做了许多的准备，但是中美关系的希望在人民，基础在民间，包括旅游和留学等领域。我甚至认为，可以考虑放开与美国的签证政策，过境免签10天的政策对美国是适用的，此外，而对欧盟27个成员国实行的一个月的免签政策，美国并未纳入其中。未来，我们也可以考虑放开签证政策，允许更多美国人到中国来亲自体验，感受中国的高效率和友好的人民。我认为，这种人文交流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将成为我们未来合作的重要基础。
主持人：王老师说的这一点其实特别好，以前我们老说中美之间的经贸关系是压舱石，民间的相互交流是中美能够维持关系稳定的一个基础，但我们看到现在中美之间的很多问题，记忆犹新的是在拜登这四年的时间里，“小院高墙”的提出，全球的产业链、供应链的重组，但其实这些问题的发源都是在 2017年特朗普上任之后，他的一系列政策所引发的，因为特朗普首先发起了对华的贸易战，拜登上台之后，基本上继承了对华的贸易禁令，同时又把它“发扬光大”。对于中国来讲，面对拜登所筑起的全球贸易之墙、全球科技之墙是一个非常重的任务，在特朗普的2.0时代的任期里面，这一切会发生改变吗？
我们看到拜登马上离任之际，又对华签署了迄今为止最为严格的芯片禁令，甚至让人怀疑拜登究竟是在努力地捍卫自己的政治遗产，还是说他现在把事情做绝，然后留给特朗普更多的筹码和转圜的余地？是不是可以让特朗普的时代发生改变？当然这些我们都是猜测，决定未来四年甚至更长时间全球的经济板图的关键因素是什么？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
在拜登时期筑起的“小院高墙”和科技壁垒，到特朗普时期会不会发生改变？特朗普所谓的交易的艺术，他的“让美国再次伟大”，这其中是否包含了要继续遏制中国，要与中国“脱钩”“断链”的一个底层逻辑？请教一下王老师。
王辉耀：我个人认为，在拜登执政时期，对中国施加了很多压力，包括制裁、建立所谓的“小院高墙”、出台严厉的半导体公司“实体清单”，以及涉及新疆的一系列问题。然而，我们需要意识到，这些做法本质上是违背常识的。而特朗普作为一名商人，具有商业常识，他这次的团队在对华的商业领域非常庞大。无论是像马斯克这样的商业领袖，还是他的广泛商业朋友圈，都表明他对中国的立场更加务实。即便是曾与特朗普存在诸多矛盾的公司，如亚马逊、脸书等，也转向支持特朗普。硅谷的许多大佬纷纷看好特朗普的政策，而特朗普一再表示，将通过减税等措施，为美国商界创造更多利益。
这实际上是美国过去200年来的一种常规——即华尔街主导K街，商界主导华盛顿，而非K街主导华尔街。所有的议员，不管是参议员还是众议员背后都有企业家的支持。在过去的8年中，许多企业家敢怒不敢言，他们被限制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失去了很多市场。以芯片为例，由于无法与中国开展业务，许多企业失去了全球30%至40%的市场。很多企业公开抱怨这种局面。因此，这次特朗普的商业团队如此庞大，我认为这将为他提供很多积极的建议。虽然也有人提到特朗普还有一个非常鹰派的外交和政务团队，但我们也看到，这一届的外交团队和政务团队成员都是特朗普的忠实支持者或盟友，和他并肩作战。因此，我认为，特朗普第二届执政的艺术将比第一阶段更加成熟，能够打好商业牌、民意牌、国际和平牌。美国人也逐渐意识到，很多时候美国的力量有限，需要与中国合作，共同维持全球的发展与繁荣。基于此，我认为我们应该回归常规，回归常识，让经济决定上层建筑，这可能是至关重要的。
主持人：王老师，我刚刚收到反馈，大家认为这个聊得非常好，希望能够再多聊十分钟，我不知道您的时间还来得及吗？
王辉耀：可以的。
主持人：就着刚才的这个话题聊，我觉得王老师是出于一个非常负责任的、同时也有深刻洞察力的一位学者，其实对中美关系的未来提出了很多希冀，我想再进一步问一下王老师，您觉得在特朗普 2.0 时代，中美在哪些方面是具备有合作的可能，哪些领域可能竞争会进一步加剧？您刚才一直在说特朗普他可能会用交易的这种手段，讲究交易的艺术。那么具体来说，中国和美国之间，你觉得在哪些领域是有可能会达成交易的？哪些方面可能大家会有很激烈的博弈？哪些方面可能比较容易去达成妥协？
王辉耀：首先，我特别欣赏特朗普说的这句话，他说台湾偷走了美国的芯片产业，要求台湾向美国支付更多“保护费”。当年特朗普对香港的抗议活动也是持不支持态度，认为这是中国的内政。如果特朗普是保持这种务实的态度，那么我们是否能够在台湾问题上实现突破？我们是否能够达成一份新的中美联合公报？例如，坚持一个中国的政策。这一政策在183个与中国建交的国家中得到了普遍承认，大陆和台湾同属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美国也承认这一点。那么，是否有可能真正将这一公报做好？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便能解决中美之间的一个核心问题，同时也是中国的核心利益问题。当然美国可能仍有许多利益诉求，但我认为这些问题都是可以通过对话来解决的。
另一方面，特朗普夸下海口，宣称要成为和平总统。他曾表示，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内没有发起过任何战争，而在第二个任期，他将致力于解决俄乌和巴以冲突。在这方面，无论是俄罗斯还是乌克兰，中国都是它们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同样是海湾国家的第一大贸易伙伴。此外，中国还促成了沙特与伊朗的和解。如果中美能够携手合作，共同为世界带来和平，那么这也将为中国赢得其他国家的积极态度和更多支持。
刚才您提到，中国目前也在积极缓解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积极的信号。中国不仅与日本缓解了关系，王毅主任有意在3月份访问日本，同时最近也在努力缓和与印度的关系，就边界问题达成重要共识。我认为这些都是非常良好的现象。在中日韩三国合作方面，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推进自由贸易协定的进程。同时，我们和欧盟的关系也可以继续加强，因为欧盟意识到不能将所有的利益寄托在一个国家身上，不能单纯依赖美国。美国自己也曾表态，北约必须实现自立。此外，特朗普甚至提出将格林兰岛并入美国，这直接威胁到丹麦的利益，这无疑对欧盟形成了震撼。从这个角度来看，全球格局可能正在发生新的变化。
中国是金砖国家中最大的经济体，且印尼最近也加入了金砖。美国应当考虑在未来与中国携手合作，特别是在联合国等问题上。更为重要的是，特朗普作为一位非常务实的领导人，始终注重经济利益。对于中美经济合作而言，中国在农业、能源和高科技等领域都有巨大的潜力。比如，马斯克曾提到，如果美国可以放开TikTok，为什么不考虑放开X平台的限制呢？其实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尤其是现在中国的监测技术和防火墙技术已达到新的高度。适当放开这些平台，有助于促进更多民意的表达，同时也有可能改变国际舆论和叙事。基于此，我认为我们可以采取一些新的举措和思路，在特朗普2.0的框架下找到最大公约数，形成新的利益共同体。我相信，在这一过程中，我们仍然有很多值得努力的方向。
“领土诉求”背后意欲何为
主持人：大家可以看到现在这个画面上是刚才正式成为了美国副总统的万斯，他刚才已经手按圣经进行了宣誓。现在是特朗普了，大家可以先关注一下这个画面。特朗普正在宣誓就职第47任美国总统。主持宣誓就职仪式的是美国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美国的历任的总统，他们在这个宣誓的时候都是固定的这么一段词，即我庄严宣誓，我将忠实履行美国总统的职务。尽我最大的努力捍卫并且保卫美国的宪法，这句话说出以后，特朗普现在正式成为美国第47任总统，特朗普的2.0时代就正式开启了。
我们直播到现在刚好经历了美国总统就职典礼的最关键的部分，和网友们一起见证了特朗普的正式就职。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请王老师来做一个总结，我觉得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点，就是您刚才提到了特朗普在当选之后他对领土提出了诉求，这是他在第一任时完全没有过的，这是特朗普2.0时代一个新的特点，而且我们越来越发现他好像不是说着玩的。他对于加拿大要成为美国第 51 个州，对格林兰岛提出了诉求，提出要拿回巴拿马运河的控制权。虽然他没有提出具体的该怎么做，但是他至少提出了原则。比如说对于加拿大，现任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已经说了，他不会采用武力，而会用经济的手段，会用关税的手段让加拿大听话。那么对于巴拿马，直接提出了不排除使用武力，所以特朗普的心里面是有一杆秤的。这杆秤代表着不同的领土背后是有不同的诉求。王老师，我们需要多么严肃地去对待特朗普现在所提出的这些领土的诉求，他的这些诉求背后藏着哪些真实的目的？
王辉耀：我认为这个问题非常有价值。我们注意到，特朗普常常采取非常规的行动，展现出逆常规思维的特点。作为一位商人，他的思维方式更注重利益最大化。在特朗普1.0阶段，他首度针对中国采取了强硬立场，发起了贸易战，这一局面至今仍在延续，已经持续了八年。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这场贸易战并未能够改变中国，中国依然屹立不倒，且具有强大的韧性，依然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并保持了约5%的经济增长。然而，在特朗普2.0时代，他所提出的观点可能不再仅仅是玩笑话，他或许认为，美国要成为全球大国，或许要拥有比俄罗斯更广阔的领土，需要更强大的人口规模，要保障航运安全，甚至应将墨西哥湾打造成“美国湾”，他或许正在酝酿一个更为宏大的整合北美的计划。
从长远来看，特朗普可能确实有这种需求或企图。不管怎样，在1.0阶段，中国成为了他关注的重点。而在2.0时代，他对世界的思考和布局可能变得更加宏大。然而，当前他面临的任务是如何平稳当前的全球局势，尤其是俄乌战争、巴以冲突以及全球经济可能陷入衰退的风险。特朗普目前仍然强调的更多是要通过经济手段，趁美国目前仍具备实力，扩大其版图。这个目标可能并非戏言。在这种背景下，如何与美国保持斗而不破，成为一个重要课题。毕竟，中国与美国相隔甚远，处于不同的半球，我们能做的，是专注于做好自身的事情。
中国应当专注于自身经济，巩固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未来，亚洲有望成为全球增长的重要引擎，我们还拥有“一带一路”这么大一个朋友圈。我们还有这个金砖国家、南方国家。特朗普可能在下一盘更大的棋，但作为全球第一和第二大经济体，美国和中国具备足够的能力和实力，共同维护世界和平与繁荣，推动全球共同发展。为了未来的全球合作，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我期待特朗普2.0能够带来一些新的转机。希望他能够尽快访问中国，或者中国领导人能够访美，这种互动与对话对两国至关重要，毕竟中美作为世界上最大的两个国家，交流与沟通尤为必要。
主持人：好的，我们今天和广大的网友，还有王老师一起来见证了美国特朗普2.0时代拉开了序幕。在直播间的下方的现场画面上，我们看到了美国副总统万斯和现任总统特朗普的正式就职。王老师对于未来的中美关系提出了非常多深刻的见解，也提出了很多很好的期望啊。当然了我们也谈到了很多问题的严肃性和复杂性，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至少特朗普的下一个任期带来了改变的可能。
那我想，对于很多的困难，我们当然是从战略上藐视它，但是同时也在战术上去重视它。怎么处理未来四年的中美关系，这可能对于中国和美国都是一个新的挑战，但是挑战并不意味着这是翻越不过去的高峰，挑战往往意味着新的变化，也意味着新的可能、新的改变，我们希望这些改变都是正面的。好，谢谢王老师参加我们今天的讨论，谢谢大家。
王辉耀：谢谢各位网友。
本文依据嘉宾在《国际瞭望台》的直播对话整理，未经本人审阅，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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