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人文丨梦想

时事   2024-11-14 11:00   山东  


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胡黍地,是我儿时的梦想。
我们这里,玉米被称作“棒棒”,高粱被叫作“胡黍”。生产队的胡黍种植量不是很大,偶尔也会有个别人家,在房前屋后或者自留地里,种上那么几垄。对比成片连泊的棒棒地,胡黍明显是以稀为贵,在我眼中那就是有别于平民的贵族,它长得笔挺修颀,玉树临风。
棒棒秆儿的糖分低于胡黍秆儿,这才是我对胡黍情有独钟、几近成瘾的真正原因。棒棒秆儿根须发达粗壮,而且经常会钻出地表,没有胡黍长得规矩,也没胡黍长得好看。在没有胡黍秆儿的时候,吃着棒棒秸,也能解馋,但它比胡黍明显多了一点“骚气”。正所谓“能吃胡黍一节,不吃棒棒一根”。
自胡黍苗从田间露出了头开始,每天放了学或者是周天,我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偷摸儿溜去看看。那场景,俨然就是我的自留地、我一呼百应的千军万马。笔直挺拔一水儿的翠绿,看着就熨帖,就赏心悦目,更让我期待的,还是它没日没夜地生长着甘甜。
随着秋假日子的临近,老师会让每名同学都写出一份“假期计划”,除了帮家里秋收秋种的硬性条款外,“不偷青吃青”这一句套话,那是一定要写进去的。至于什么是“青”,我也不知道,也没问过。反正在脑子里,“青”不但包括地瓜小麦玉米黄豆,也包括我的梦中情“甜儿”——胡黍。吃胡黍秆儿,我们叫做“咂甜儿”,“甜”发阳平“淀”音。方文山老师的“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估计那“天青色”就是胡黍的颜色,这句词,也恰切地描摹出我彼时的状态。就这样想着盼着,心情也随着胡黍的长高变得越发愉悦,去地头儿转转的频次和关注程度也多了起来、密了起来。
因偷青吃青,违反学校纪律,受到体罚的学生不在少数。可“作案”时的狡猾和缜密,让我一次次躲过了看山人警惕的眼睛。我从不去动生产队的瓜果梨桃,如果说偷青吃青,那肯定是我又故技重施,钻胡黍地了。从地头佯装路过,那是必不可少的“侦查”步骤,在确定“安全”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进地里折几棵胡黍,并把没有成熟还泛着绿光的高粱穗儿,顺手塞进了旁边的地瓜沟里,然后蹲在地中间,一边支棱着耳朵,一边半眯缝着眼睛贪婪地咂起来。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咂得那叫一个忘乎所以!小学秋假期间,这种错误犯得基本上是循环往复,屡教不改。奶奶一边数落我,一边说我就像家里的那只芦花鸡,记吃不记打。
胡黍秆儿的外皮带着一层白霜,韧性十足且锋利,咂甜儿时,手和嘴角被割出口子,那是常有的事,由此在老师同学间暴露了行踪、露出了尾巴的茬口也屡见不鲜。其实,那点儿疼,早就被甜蜜的口感淹没了,直至吃完后,才掩口唏嘘。说来也怪,这种伤口好得也快,不知是因为当初岁数小,还是作物本身含有某种促进愈合的成分。
随着秋分节气的临近,胡黍提拎着高粱锤,头也低了下来。这时的营养成分都集中供给日渐成熟的穗子了,胡黍秆儿也不再那么脆甜。不几日,目不转睛的稻草人连同手里的布条也随着农民镰刀的挥动,一起躺在了地上。这时候也进入了年内咂甜儿的最后疯狂。队里收走了高粱穗,秆儿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也没有专门看护的社员了,此时不咂,再等一年呐,那就咂呗。其实咂了老半天,该拉的口子还是一道没少,毕竟到季节了,胡黍秆儿里的汁水也不多了,但我还是觉得把瓤儿翻来覆去地嚼得干白,也比棒棒秆儿甜得多、有滋味。直至后来吃了人生第一块甘蔗,才知道人间美味,甜外有甜,才开始羡慕南方人的幸福,感慨生不逢“地”。
那时,我就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胡黍地。在地南头和中间,分别架两个轰鸟的稻草人,比生产队的那种还高还大,我就在地北头,支一把长椅,一边看着胡黍长高,一边咂甜儿,咂累了,就躺着咂,歇歇再咂,反正就是个咂,一直咂到放倒稻草人,收晒高粱头的时候。
对了,还有,必须声明一下,我的胡黍秆儿全村人都可以咂,就是不给那个叫“文华”的小子咂,因为他曾经打过我的三姐。
  本文系作者授权刊发于《威海晚报》2024年11月14日A11版

姜人文



  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山东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威海市音乐家协会会员,多首作品发表在《词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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