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哲学之路（ID：zhexuezhilu）

时至今日，俄乌战争已经持续了1000多天，乌克兰失去了克里米亚以及东部的大片领土战场形式对乌克兰而言极为严峻。

俄乌冲突的根源到底是什么？这一切要从乌克兰历史上的寡头政治说起。

1991年8月24日，乌克兰政府发表国家独立宣言，宣布脱离苏联独立，并改国名为乌克兰。

此后，乌克兰出现了大量的寡头，财富都集中在寡头的手里。人民有了选票之后，选上去的全是寡头，也只有寡头可供乌克兰人民选择，对于乌克兰寡头来说，选票实际上就是废纸，仅仅是一个形式。这些寡头，有的亲俄，有的亲美，导致乌克兰在是亲俄还是亲美的缠斗中无法自拔。

后来，乌克兰想要加入北约，这成为俄乌冲突的导火索，也让乌克兰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乌克拉的寡头政治如何运作，使其走上今天的路？彼得·图尔钦从历史动力学的角度做了分析。

财阀政体

在20世纪90年代，乌克兰的政治经济与俄罗斯旗鼓相当。一群寡头通过将国有生产资料私有化而执掌权力。然而，1999年之后，两国的发展轨迹出现了分歧。在乌克兰，寡头集团没有被推翻。相反，经济精英获得了绝对的权力。

寡头统治为普通乌克兰人的福祉带来了什么？让我们来看看2014年“革命”前夕乌克兰的人均GDP。

根据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世界概况》，2013年乌克兰人均GDP为7400美元。这远远低于匈牙利（19800美元）、波兰（21100美元）或斯洛伐克（24700美元）。这也远低于俄罗斯（18100美元），后者是乌克兰的2.5倍。这是一个特别引人注目的观察结果，因为在苏联解体之前，乌克兰地区的人均GDP高于俄罗斯或白俄罗斯。

尽管乌克兰寡头统治着这个国家，不受任何其他内部制约，但他们并没有形成一个有凝聚力的统治阶级。相反，他们组成了几个派系相互斗争，并将选举政治、半合法化地攫取财产甚至监禁作为斗争武器。2010年，亚努科维奇上台后，监禁了他的竞争对手尤利娅·季莫申科，一位以“天然气公主”著称的寡头。寡头之间的自相残杀践踏了乌克兰的民主。

无论乌克兰人选谁，官员们都没有为普通民众做任何事情，而是专注于从失败的寡头手中转移财富和权力。该国选民被划分为两个数量相同的群体，对于乌克兰需要走向何方，他们的想法截然相反，这进一步加深了整体的混乱。

乌克兰的西半部希望加入欧盟和北约；东半部希望与俄罗斯保持并深化文化和经济联系，坚决反对加入北约。不同的寡头派系受到这两部分选民中的一方或另一方的青睐，但事实上，他们都是倾向于西方的，因为他们把财富存放在西方的银行，让子女在牛津大学或斯坦福大学接受教育，在伦敦或蔚蓝海岸购置房产，还在达沃斯结交全球的精英。

左右两难

乌克兰之所以特别容易受到外部压力的影响，还有两个原因。

首先，它位于美国利益范围（本质上是北约）和俄罗斯利益范围（在俄罗斯经常被称为“近邻”）之间的地缘政治断层线上。事实上，断层线正好穿过乌克兰中部，西半部偏向北约，东半部偏向俄罗斯。

已故的美国著名战略家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认为，独立的乌克兰是“欧亚棋盘上一个新的重要空间……一个地缘政治支点，因为它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的存在有助于改变俄罗斯。没有乌克兰，俄罗斯就不再是欧亚帝国”。美国外交政策机构中一个有影响力的部门认为，被削弱但仍然强大的俄罗斯的继续存在是对美国首要地位的最重要的威胁（其威胁甚至大于中国的崛起）。继布热津斯基之后，该部门推动北约向俄罗斯扩张，到2014年，轮到乌克兰被纳入北约。

其次，乌克兰寡头特别容易落入西方利益集团的控制之下。因为财阀将大部分财产存放在西方银行，而财产可能会被冻结，甚至没收。俄罗斯寡头在2022年发现了这一点。一个更加直接的威胁是将寡头引渡到美国受审的法律程序。德米特罗·菲尔塔什是乌克兰寡头顿涅茨克派系的重要成员，在2014年之前，他是亚努科维奇地区党的有力支持者，目前（截至2022年）被软禁在维也纳，和美国针对他的引渡程序做斗争。

自乌克兰独立以来的30年里，其权力结构发展为三层结构：民众、寡头和美国代理人。乌克兰公民在定期选举中投票，但无论他们选谁，当选者都只追求自己的私人利益，而不考虑选民的意愿（除非民众的意愿与寡头的意愿一致）。因此，当选后不久，每届政府都迅速失去公众的支持，陷入丑闻泥潭。除了早期的一个例外（库奇马），没有一位总统能够连任一届以上。在下一轮选举中，失意的选民将上一届政府班子踢出局，选出另一套政府班子。乌克兰爆发了两次革命，一次是在2004年，另一次是在2014年。然而，新任政客也是从寡头或者受寡头密切控制的人中推选出来的。唯一的改变是，尸位素餐的人换成了另外一批寡头。

争夺权力的寡头派系相当不稳定，个别寡头会审时度势地加入阵营或者换阵营。不过，研究人员根据其地理起源确定了4个主要网络或“派系”：东南部的第聂伯罗（原来的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和顿涅茨克，中部的基辅和西部的沃里尼亚。亚努科维奇在2010年当选为总统，他的地区党成功获得议会中最多的席位，这代表着顿涅茨克派系的胜利。

伪民主国家

在苏联解体后形成的3个东斯拉夫共和国中，乌克兰是最贫穷和最不稳定的，而白俄罗斯则享有相对的繁荣和稳定。这一观察结果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的一点是专制比民主更加行之有效。这也是错误的。有很多运行失常、人口贫困的独裁政体，其中许多都在过去崩溃了。治理最好、绝大多数人口福祉水平较高的国家，如丹麦和奥地利，往往是民主国家。

一个更好的结论是，并非所有带有民主色彩的国家都是为了广大民众的利益而运行的。一些这样的伪民主国家很容易被发现，比如当国家官员决定哪些政党将参加选举以及谁将获胜时。但乌克兰的情况并非如此—政客和国家官员不是控制者；相反，他们受到寡头及其私人利益的紧密控制。

04

从对过去的国家崩溃案例的分析中可以得出哪些主要信息？治理复杂人类社会的政治机构比昙花一现还要脆弱得多。国家崩溃，即统治社会的权力网络的突然瓦解，在历史上和当代世界中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统治阶级的垮台（有时甚至被赶尽杀绝）经常是因为在战争或斗争中被势不可当的力量击败，同时也可能是遭到有组织的革命派或暴动者的袭击。

智利总统萨尔瓦多·阿连德手持突击步枪，与冲进总统府的陆军司令皮诺切特部队殊死搏斗，最终死于枪林弹雨中。然而，在不考虑外部入侵时，国家崩溃最常见的原因是统治网络的内爆。

苏联称攻占冬宫为决定性的转折点，但临时政府在此之前已经被其大部分军队抛弃了，其领导人亚历山大·克伦斯基在布尔什维克军队进入冬宫之前就已经逃跑了。最后，一个政治体制可能会在大规模公众抗议的压力下崩溃，就像2014年乌克兰的情况一样。

2014年乌克兰“革命”的成功与2021年白俄罗斯骚乱的失败之间的对比尤其具有启发性。解释这些不同结果的主要因素是统治集团的性质。

在乌克兰的例子中，一群经济精英互相憎恨，互相密谋对抗，并且一有风吹草动就愿意立即放弃沉船。就白俄罗斯而言，具有凝聚力的行政—军事精英经受住了公众的抗议，没有出现任何裂痕。最终，这两个东斯拉夫国家之间的差异源于它们在2014年革命和2021年骚乱局势发生之前20年所走的不同的政治经济道路。乌克兰国有企业的大规模私有化产生了财富泵，导致寡头生产过剩、寡头间冲突和国家一再崩溃。在白俄罗斯，没有财富泵，没有寡头，没有精英内部冲突，也就没有发生国家崩溃。

所有复杂的社会都容易受到精英生产过剩这股瓦解力量的影响，这就是为什么它们都会经历周期性的社会崩溃。但财阀政体尤其脆弱，乌克兰就是（曾经是？）一个相当极端的例子。主要的问题是，财阀出于自身私利，往往会带来有利于财富泵运作的制度安排。财富泵一方面加剧了民众的贫困，另一方面（通过创造更多更富有的财阀）加剧了精英生产过剩。

本文摘编自《危局：精英、反精英与政治解体之路》

以数据解读历史的力作，直击数千年来政权统治危机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