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德康: 吹牛皮者戒

文摘   2024-11-08 17:14   江西  

吹牛皮者戒

接连几天阴雨连绵,静坐无聊,试想把往事录写。搜肠刮肚一番,回首平生,一没干出惊天动地可歌可泣之事迹;二呢,小学文化而已,少文学修养。有人半桶子水还能摇得咣当响,我连“咣当响”都做不到,能写出什么鬼?想起了二则亲历的小故事,倒也觉得有点可供借鉴的价值。诚惶诚恐的奉与大家做饭后茶余之笑资,只求别污了各位的眼球。

上世纪六丶七十年代,人民生活所需的各项物资,都不太充裕。而首当其冲最敏感的要数粮食了。出自《史记》的"民以食为天"的箴言警句尤显粮食在人民生活中的重要。我自记事起及至 参加工作后的最初几年,感觉是经常在饥肠辘辘中度过。记得那时相互打招呼的一句口头禅是“吃了吗?”甚至不分场合而闹出许多笑话。

约在参加工作之初的一九七二年。有一天,我和小宋小郑等四人在食堂吃中饭。那时我们都是不满二十岁的小字辈,正长身体的时候,胃口特好,一砵饭(4两米/砵)三五几口就下肚了。我想起了在“共大”读书时,超量吃过一次一两米/个的大馒头八个另加二两米白米粥。奇怪的是肚里夯实得都吃不下了,而腹中却仍没饱的感觉。此时,接话的小宋来劲了,吹起牛皮大话道,可以一餐吃四砵饭。他还将我们一军,要我们每人买一砵饭给他打赌,若吃不了,愿双倍赔付。唉,我们那时竟以能吃上一餐有几坨肥猪肉相拌的饱饭为最大的幸福,能耐得比他人吃得更多为骄傲的。

小宋此人身材单薄、高挑,黄皮瘦弱的样就是营养不良的胚。我们见他可怜兮兮样,出于同情罢?每人端了一砵饭给他。前两砵,他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然后,摸摸肚皮擦擦嘴巴,显现出满足惬意意的笑容。稍息了一会后,当他端起第三砵饭时,一个饱嗝“呃……”悠悠的长音符颤抖着从嘴巴里翻滚了出来,瞬间,他脸上出现了尴尬的表情,但他却故作无所谓。随后撬起了一坨饭塞进了嘴巴,叭叽叭叽咀嚼几下却难以下咽。忽然,他站起身,呲牙咧嘴,急忙从衣兜里掏出饭菜票,甩给我们每人二张饭票后,垂头赧颜慌忙溜出了膳厅,却留下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后来,每当我们四人又聚在一起进膳时,时不时的就会有人莫名其妙的喷饭而引发大家会心一笑。唉呀,小宋这牛皮吹得……若是撑出个胃穿孔,这责任就不知如何分摊了。

还有一回,一湖北人,姓耳。人高马大身体健硕的深山里的鎅板工人,力气大,饭量酒量自然也大。俗话说“大肚妇娘子鎅板客,簸箕装饭不够呷”。说来也可怜,在那吃不饱饭的年代,他说只要有饭吃,即使把饭端到茅厕里我也吃得下。他也自以为身强力壮、能吃能喝就能把这个世界都咽下肚子里去了似的。因此,他吹牛也就吹到了最高境界——吹得连自己都深信不疑了。

有一天,他自鸣得意的向我炫耀吹牛说,可以一口气喝二瓶(两斤)章贡白酒而不醉,还撩拨问我敢不敢打赌。我暗自思忖自己只有二两白酒肚量的经验,二瓶白酒我是断然不敢给他,万一喝出来个三长两短,难担责。再者,那时候每月工资才四十多块,两瓶酒花掉十多块钱也有点舍不得。于是,咬咬牙只买了一瓶送给他后我就离开了。据说,他接过酒后非常豪爽的一会就把整瓶酒喝了个底朝天。这倒像个守信用的真君子。

几天后,他悄悄地走进我的办公室,像只胆怯的老鼠,连正眼都不敢看我一下,一声不响的放下二瓶白酒便匆匆地走了。我自然知道原因,望着他微驼的背影暗中窃笑呢。忽然,我心里涌出一股酸楚的怜悯感,还掠过一丝悔恨的负罪感。虽然老耳的醉酒并不是我有意造次而为,只不过是戳穿了一个吹起来的牛皮泡而已。我也曾逞能喝醉过酒,知道醉酒的痛楚,但这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结果。

唉!与其说,老耳是在吹牛,更不如说是一个重体力劳动者对能吃饱喝足的基本要求的探索和向往。

吹牛者古今都有之,连绵不绝。以前流传下来的吹牛皮的人物故事大多与误国误事、害人害己而被世人贬损。然而他们却因此能傍以青史永垂,也算值了。战国时纸上谈兵的赵括,直接把赵国引向了灭亡的转折点;三国时言过其实守街亭的马谡,差点就断送了诸葛的性命而被孔明挥泪斩了……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近现代社会吹牛皮的更是涉及到方方面面,大到国家层面及至人们的衣食住行,均有过之而无不及。

把国家和我们这一代人贻害得最惨的吹牛皮者,要数"肆人帮"了。他们欺下瞒上、干扰朝政,口蜜腹剑、坏事做绝。他们“WS”不离口,“语录”不离手;天天就知道高喊“打倒打倒”、“胜利胜利”。一边要老百姓把裤腰带勒得紧紧的,一边又竭斯底里的高喊“宁要SHZY的草,不要ZBZY的苗”真是一帮空口说白话的家伙,弄得老百姓却是眼饱肚子饥。“肆人帮”整整吹了十年,可谓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不仅把国民经济吹到了崩溃的边缘,还置千千万万的百姓陷入食难果腹、衣难蔽体的窘境。还耽搁、愚弄了我们这一代人读书学文化成长。其中有多少国家栋梁之才被“肆人帮”吹(摧)掉了?天知道!

前行后效,现在吹牛皮的可谓是遍地开花,无所不及。可笑的是,我辈虽只小学文化水平,有人连pH值是什么都不清楚。只不过是在帮他人企业推销一点产品,混迹于社会市井一番,竟敢弄本假文凭,摇晃着商标上几个洋码子字,假借一头衰老的白发,就把自己吹到了“中国最伟大的老一辈科学家”的行列。不知道世上还有“羞耻”二字?可悲,可叹,令人贻笑大方。倘若邓稼轩、王淦昌等老先生尚在,会作何感想?定耻笑我辈不入流罢?

吹牛皮一害国家,二害集体,三害个人,除被他人轻视,到头来自己什么益处也得不到。再说,吹牛皮吹到离奇的地步,除一时快感,又有什么意义呢?

写于二0一八年

庚子年仲夏续笔

后记:本文写于二0一八年,因手机内存不够而删丢了。文中提到小宋小郑小谢三人,是我参加工作之初常在一起玩得较好的朋友。没想到在近五、六年中,这三人先后驾鹤西游,只留下一个病恹恹的我至今还苟活在这浑噩、凶险的世界上。因此,我便从记忆里重新扯出这篇杂文稍做整理后保存,以此留下对其三人的一点记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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