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成年狗是在什么时候失去它的天真?

文摘   2025-01-05 13:04   江西  

我见到村里的每一条狗,都会主动向它们打招呼。即使它们站在马路对面,我也会大声喊一声,“狗咂!”。每一只狗都会停下来看向我,站立着,等待着,可我只是出于对它们的一种共情而忍不住想去叫它,想让它知道,它并不孤独,这村里还有我。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我跟它们的命运是相似的。我们都在这个光怪陆离,不甚友好的社会,苟且偷生。人们不喜欢听到我说话,就像不想听到狗叫一样。对狗,我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我甚至给不了它一根骨头。我只是见到任何一只流浪狗,就胸腔有泪涌动,就想说一句,“我们都好好的!好吗?”但终究啥也说不出口,于是,狗子漠然地走了。它们觉得,这个胖娘们是不是有病,每次叫我,却啥也没有。

一只成年的猫正在用心的逮麻雀。它的身体匍匐下来,一动不动,瞪大双眼,屏息宁神。这时候,一只不懂事的小狗,蹦蹦跳跳地过来了。它甚至还趴到猫身上。它的动作把鸟都吓跑了。它不知道,猫正在干大事,干正经事。可它只是想玩耍,看到什么都有趣,就像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最终猫的计划失败了,它气极败坏。你会发现,任何一只小狗见到人都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的。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可是,一只成年狗就不一样了。它们再也不会见到谁来扑上来,它们再也不会见到谁都兴奋地摇尾巴。它们会远离人类,它们变成稳重而沉默。对任何人和事都漠不关心。就像一个成年人越来越阴郁,再也不会谈笑风声,喜形于色。人是因为经历了社会的磨练,经历了人心的冷竣,才会变得这样黯然落漠。可一只没有房贷,车贷,也没有负债的狗,为什么会失去它的天真?变得那么像一个成年人。难道这个世界的阴霾,连一只狗都躲不过?

我本来习惯夜里写文字,白天画画或者画瓷。每天忙乎到转钟,就可以安然入睡。可这两天腰痛,不敢不休息。于是早早就在趴在床上看书。昨天看了陶渊明的一生。发现他几次弃官归隐,总想当个农民,过宁静的田园生活。可是,当农民没有钱,日子过不下去,又去当官。赚点钱之后,再辞官。他一辈子在生存与理想之间挣扎,留下不少诗篇。被后世人誉为隐逸诗的先宗,田园诗的鼻祖,也被称为散文家和辞赋家。在文化人唯一的出路就是为官入仕,不当官几乎就难以生存的社会,陶渊明却数次主动辞官。朱熹说他高于晋宋人物。说晋宋一些清流,一边孤傲,一边招权纳货,只有陶渊明是真的啥都不要。陶渊明的活法,自然是一种活法。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我不追求人前显贵,我也只求陶公的草屋八九间。可惜啊,如今想要草屋八九间可不是易事。孟夏草木长,绕屋扶树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欢然酌春酒,摘我园中蔬。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到了夏天,我的房子前后,绿树成荫,鸟儿在上面筑巢。鸟儿有它们的家,我也喜欢我的家。我忙时耕田种菜,闲时读书。朋友开车来看我,在园子里摘菜,做饭,我们把酒言欢,谈论天下大事,这种日子,多好啊!

其实这也是我的追求。

总有一天,我会归隐山中。与这个江湖,永不复相见。只是现在手头还有一些债务,留在城市只是为了赚钱养家。我何尝不知道,山中最好过,城里岁月长。

狗都知道不再天真,难道我连狗都不如吗?

我总想去说些是非分明的话,总想做一个清风霁月一般的人。可狗都说我不配。这些想法,始终成为我的一个毛病,一直在折磨着我。我多么希望这世界不要跟一个病人太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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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叶海燕的非虚构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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