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医书友会
I导读:本文为颜德馨教授的大学毕业论文,共分六大部分,有纲有纪,有论有据,采用文献约而不繁,说理严密可征,从构思到敷文,可以看出颜德馨教授青年时代治学的功力。颜德馨教授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脾统四脏”说,临证以擅用苍白二术著称,都是发端于其早年对“湿”的研究。
湿 论
作者/颜德馨
一、湿之本质
余观今之医家处方,动辄以“湿”为一时普通疾患之病源,或有人疑而问之曰:“此湿也,抑有形之物质乎?抑无形之气体乎?其究为何物也?”医者总鲜有使人满意之答复,余因之穷究各书,叩诸师长,得少有端倪,文而论之,不敢云为心得,不过纳古今之说而已!
夫湿也,《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中央生湿”,《素问·气交变大论》曰“岁土太过,雨湿流行”。细味此经文句,则湿之由来,与湿之何物可以明矣。盖天际所下者,雨、露、雾为最多,地面所容积者,水土之部分最大,必以地气上而为云,始斯天气降而为雨,空气中含多量之水分弥漫于两者之间,即今之医家难释之湿也。
考湿之主令时期,始于夏至之前,至交大暑之日,前人有谓夏天乃四时中最热之候,即为一年中多湿之时,故创说为“暑必夹湿”云云。
近医为辨,谓“中央属土”者,乃以五行配五方,必赖土居间,以贯通四行,循环时序,似不能泥守“中央生湿”之义,而认定溽暑之时,即为盛湿之际,当暑天河海受烈日直射,蒸腾之水分固多,而气中之湿,必不胜其烈焰变换之消耗,其理殊是,唯暑之与湿,形质上易于联系,有暑者不难感湿,有湿者甚易受暑,外暑蒸动内湿,二气交通,因而致发暑湿,亦属至情确理,似不能拘守一说也,再待文暑湿条论之。
雨水露雾,乃为生湿之源,湿气之轻重,系于雨水露雾之多少,以黄梅时节为盛湿之际,确为此论,观该时病症之偏,即足证此论不诬。尤以居处乡村之土屋茅庐者,最易闹湿,有宿疾者则引而作发,健康者倦息惧芳,固亦不仅乡村,任何地段任何人士,其感觉不相异同,不过轻重而异矣。
二、湿之致病
前言之矣,在天之湿,雨露雾是也,在天者本乎气,故见中表之营卫。在地之湿,泥水是也,在地者本乎形,故先伤肌肉筋骨血脉。又有饮食之湿者,胃为水谷之海,故伤于脾胃。汗液之湿,由腠理皮毛而伤及太阳经。
阳盛则火胜,化为湿热,阴盛则水胜,化为寒湿,湿之感人恒由口、鼻、皮毛而入,其致病之故,每因空腹过饥,而受雾露之侵淫,雨露之洒沾,或居洼地,或处海滨,或行远涉川,或汗出而浴,此类之湿,均由外感;如好饮酒茶,及多嗜瓜果者,其湿则自内生。
湿由外感者,其病多在躯表;湿自内生者,其病多在中焦;病者以躯表为轻,而以中焦较重。经云,伤于湿者,下先受之。言地湿之中人,先中于履地之足然后渐及于上者也。曰湿流关节,言地湿之中人,流入四肢百节,犹未入脏腑者也。曰阴受湿气,言地湿之中人,已入于太阴脾土,未入于阳明胃土者也。曰湿上甚为热,此则下受之湿,袭入三阳背胸头面之间,从上焦之阳而变为湿热者也。
三、湿之见症
湿为阴浊之邪,又系黏腻之质,其袭人也,不一而足,可称最烦。感受之始,并不多觉,及其病发,症多蔓延,如外来之湿不除,势必渐入脏腑,内生之湿未去,亦必波及经络之间。
经曰:困于湿,自如裹。湿气蒸于上,故头重。又云:湿在筋,故大筋软短,小筋弛长,软短为拘,弛长为痿。又曰:湿胜则濡泄,故大便泄,大便泄故小便涩。又曰:湿从下受之,故跗肿。又曰:诸湿肿满,皆属脾土,故腹胀、肉如泥;湿气入肾,肾主水,水流湿各从其类,故肾腰痛。
考丹溪曰:湿者,土之浊气。首为诸阳之会,其位高,其气清,其体虚,故聪明系焉;浊气熏蒸,清道不通,沉重不利,似乎有物蒙之。失而不治,湿郁为热,热留不去,大筋软短者,热伤血不能养筋,故为拘挛;小筋弛长者,湿伤筋不能束骨,故为痿弱。与经旨相同,解释亦多有可取。
《素问玄机原病式》曰:诸痉强直,积饮痞膈中满,霍乱吐下,体重,胕肿肉如泥,按之不起,皆属于湿。《脉经》曰:脉来滑疾,身热烦喘,胸满口燥发黄者,湿热脉洪而缓,阴阳两虚,湿热自甚,脉洪而动,湿热为痛也。
《医门法律》曰:素常气疾,湿热加之,气湿力争,故为肿也。邪气渐盛,正气渐微,阳气衰少,致邪代正,气不宣通,故四维发肿,诸阳受气于四肢也,然则今日见膝间关节肿疼全以为风治者,岂不误耶。又曰:湿至上焦而变热,其证夏月为最多,盖夏月地之湿气于上合天之热气、日之暑气结为炎蒸,人身应之,头面赤肿疮疖,业生疫邪,窃据其繇来自非一日矣。
湿之病人,能窜入人身之每一组织与细胞,诚所谓无孔不入,无处不侵。
如湿伤于中,则现痞闷不舒;在经络则日晡潮热,筋骨疼痛,腰痛不能转侧,四肢痿弱酸痛;在肌肉则肿满,按肉如泥;在肢节则屈伸强硬;在隧道则重着不移;在皮肤则顽麻;在气血则倦怠;在肺为喘满咳嗽;在脾为痰涎肿胀;在肝为胁满;在肾为腰疼、阴汗;入腑则肠鸣、呕吐、淋浊,大便泄泻后重,小便秘涩黄赤;入脏则昏迷不醒,直视无声,斯皆湿之见症。
概述略多有不能包括,兹为更就明了起见,特制就湿病湿因表,以便易参研者。
湿病湿因表
湿之病 | 湿之因 |
头重 | 湿气蒸于上 |
大筋耎短,小筋弛长 | 湿伤筋也。湿热伤血不能养筋,故大筋拘挛:湿在筋不能束骨,故小筋痿弱 |
大便泄,小便涩 | 经云湿胜则濡泄也 |
足跗肿 | 湿从下受之 |
腹胀肉如泥 | 经云诸湿肿满皆属脾土 |
腰肾痛 | 湿气入肾,肾主水,水流湿各从其类。故腰肾痛,乃由坐卧湿地或伤雨露而致湿伤于中也 |
痞闷不舒 | 湿伤于中也 |
日晡潮热,腰痛,筋骨痛,四肢痿弱酸痛 | 湿伤经络 |
屈伸强硬欠利 | 湿伤肢节 |
重着不移 | 湿在隧道 |
顽麻 | 湿在皮肤 |
倦怠 | 湿在气血 |
喘满咳嗽 | 湿浊入肺,肺失清肃 |
痰涎肿胀 | 湿浊入脾 |
胁满 | 湿浊入肝,肝失调达 |
重肠鸣呕吐,大便泄泻后,小便秘涩黄赤 | 湿浊入腑 |
昏迷不醒,直视无声 | 湿浊入脏 |
关节疼痛 | 关节病也。关者为机关之室,真气之所过上节者,骨节之交,神气之所游行出入者也。今中阴邪之湿,神真气伤故疼痛 |
湿痹 | 湿痹之症状,关节疼痛而烦,脉沉而细,此湿不在外而在内,故症又见小便不利,闭气不化之候也 |
发热身疼 | 湿胜于外者,阳必郁于内。湿盛于外,则身疼;阳郁于内则发热也 |
身色熏黄带黑 | 湿热郁于肌肉之间也 |
气不顺而微喘 | 肺司气而主皮毛,湿袭于皮毛,故气不顺而喘 |
鼻塞 | 湿袭皮毛,内壅肺气 |
发烦 | 湿气弥漫,扰乱心主 |
毒疮肿瘤 | 暑热湿毒为患 |
阳癣阴疽 | 湿浊窜络致发癣疽,故外科多由湿也 |
遗精 | 醇酒厚味酿成湿热,下注于肾,阴虚不摄所致 |
肛头生虫痒痛 | 湿毒由大肠而人肛门,生虫痛痒 |
淋浊 | 胃中湿热下流或湿痰流注,湿之为患大矣 |
白带白崩 | 湿热入于任带,带下各色,轻为白带重则白崩 |
四、湿之夹证
湿之为物,黏着而腻,每与其他病菌易相混合,故其夹证,甚为繁多,兹提纲剖述如下。
1.湿温
湿温足包括一切湿症,信而有征,其影响在人者较一般疾病为深,四时皆有,夏秋独多,乃因夏秋气候温燔湿重,感而成病或有伏温新感触发而致。
但有兼寒兼热之别,其病延绵床褥,殊非易治之症,且本症极易与秋燥及伏暑等病相混,故诊断判别,尤宜详慎。各书载本症之原因病理,繁而无绪,大有使学者无所适从之慨,读近贤雷氏之解释,颇可为后学津梁。
雷氏云:“湿温病理,大都由大江以南土薄水多,湿浊弥漫,天多溽暑,地则郁蒸,人在气交之中,长受秽浊之侵袭,脾胃清阳遏抑不得展布,是以病者无不胸脘痞闷,舌苔垢腻,若西北高燥区域,则无此病。”虽短短数十字,意义颇为可取,唯现今水陆交通之发达远非昔比,疾病传染之速亦胜过他年,故疟温等症,向日为南方独见者,今抑或现于北方。
湿温之症候,恶寒无汗,头痛身重,四肢倦怠,蕴热不退,状若阴虚,头目昏胀,胸腹满膨,饥渴不欲良饮,大便溏泄,口中黏腻,小便短赤黄热,又有兼寒兼热,是为湿温之兼证。本证极为久缠,治法大都以藿香正气汤加味。
表证恶寒未罢,用橘皮汤加味;里重而不恶寒者,枳实导滞汤可以酌用;蕴热不退,胸痞腹满,恶寒已罢者,用黄连泻心汤加减。又有兼寒者宜温化湿浊,兼解表里;兼热者以加味银翘汤芳淡化湿,双解表里。叶香岩云“湿热治肺,寒湿治脾”,洵为治湿证之准绳也。
但湿邪黏腻,祛之非易,有湿蕴热中,热包湿外者,治疗每感棘手。湿非燥不克臻功,热非凉不足退清,处方之困难,症状之延绵,医治之难无甚乎此,偶一失手,即致热极化燥,凉极燥伏等变症,可不慎乎。
故每遇此难,病家固不宜急,医者更不应速求。但每有不明之病家,动辄责医家之无能,诚属冤哉枉也,故善医者宜兼善辞,预为病家剖述详为陈说,能得病家之一贯信仰心,足可助药疗之不及耳。
《医门法律》云:“湿温之症,因伤湿而复伤暑也,治在太阴,不可发汗,汗出必不能言,耳聋不知痛所在,名曰重浊,如此死者,医杀之也。”录之备参。
2.湿热
此由热盛引饮过多,或湿郁久而化热,为发皮肤则生疥疮,在经络则伸屈不利,停腠理则寒热如疟,蕴肠胃则身热、易汗、便秘,而或酿成黄疸之症。
3.湿火
迩来人多沉溺烟酒,故患湿火之症颇多,其现症在上则面生红粒,在下则腿肚红肿,外发皮肤则生黄水之溃疡,内注肝经则为遗精与淋浊。凡属此类之证,多由湿火酿成。
4.湿寒
喻嘉言云,湿乃气也,无定气而随时变易者也,湿在冬为寒湿,在春为风湿,在夏为热湿,在秋为燥湿,湿土寄于四季之末,而其气每随四时之气而变迁,在冬之寒湿,寒湿伤阳,形寒脉缓、舌淡白滑、不渴,伤表则经络拘束,伤里多酿成阴黄,至于唇白肢冷、洞泄腹痛,亦为寒湿常有之症。
5.风湿
在春之为风湿,喻昌曰:风也、湿也,二气之无定体而随时变易者也。湿土寄主于四季之末,其气每随四时之气而变迁,发于家风,在春为畅调之温风,在夏南重之热风,在秋为凄凄之凉风。《内经》谓风为百病之长,其变无常者是也。
其中于人者,风则上先受之,湿则下先受之,俱从太阳膀胱经而入,风伤其卫,湿流关节。
风邪从阳而亲上,湿邪从阴而亲下,风邪无形而居外,湿邪有形而居内,上下内外之间邪相搏击,故显汗出恶寒、短气发热、头痛骨节烦疼、身重微肿等症。此固宜从汗解,盖汗法不与常法相同,用麻黄汤必加白术,或加薏苡仁以去其湿;用桂枝汤必去芍药加白术,甚者加附子以温其经,其取汗又贵徐不贵骤,骤则风去湿存,徐则风湿俱去也。
其有不可发汗者,缘风湿相搏多夹阳虚,阳虚即不可汗,但可用辛热气壮之药扶阳以逐湿而已。凡见短气,唯为邪阻其正当虚,胸中阳虚;凡见汗出微喘,唯为肺气感邪,当虑真阳欲脱,明眼辨之必早也。《金匮》主可汗不可下,若下之则虚其胃气,而风邪下陷,湿邪上涌,其变不可胜言矣。
其湿流关节之痛,脉见沉细者则非有外风之与相搏,只名湿痹。湿痹者,湿邪痹其身中之阳气也,利其小便则关节之痹并解矣。设小便已利而关节之痹不解,必其人阳气为湿所持,而不得以外泄,或但头间有汗,而身中无汗反做得盖被向火者,又当缴汗以通其阳也。
风湿相搏之问题,古来意见交错不一,特并及之,以便研考。夫风中夹湿,为病最多,其证在表则肌肉麻痹,在里则骨节疼痛,初感时多现恶风发热、短气头痛、身重诸症是也。
6.湿暑
人只知风寒之威严,不知暑湿之炎暄,感人于冥冥之多湿之人,最易中暑,两相感召故也。故肥人湿多,夏月百计避暑,反为暑所中者,不能避身之湿,即不能避天之暑也。
暑令湿盛,外暑蒸动内湿,二气交通,因而发病。症现身热易汗,唯汗热仍不退,外则头目昏晕、遍体酸痹,内则胸腹闷胀、不时呕哕、饥不思食,渴不欲饮、大便溏泄、频而不爽、小便黄赤、短而不利,均为暑湿牵缠,病难速愈。
益元散驱湿从小便,夏月投之解暑,有自来矣,然体盛湿多则宜之。清癯无湿之人,津液为时令所耗,当以生脉散充其津液,若用益元妄利小便,竭其下泉,枯槁立至,况暑热蒸动之湿,即肥人多有。内夹虚寒因致霍乱吐泻、治汗四逆、动关性命者纵恃益元解暑驱湿,反促其脏腑气绝者,此可不辨而轻用之欤。
不特此也,凡见汗多之体即不可利其小便,盖胃中即此津液,夫既外泄又复下行,所谓《金匮》之术也。仲景名曰无阳,其脉见短促结代,则去生远矣。
7.温燥
喻嘉言曰:燥之与湿,有霄壤之珠。燥者,天之气也:湿者,地之气也。水流湿,火就燥,各从其类,此胜彼负,两不相谋。
春月地气动而湿胜,斯草木畅茂;秋月天气肃而燥胜,斯草木黄落。故春分以后之湿,秋分以后之燥各司其政,是以湿与燥,处反立之地位,而不互相夹杂,其证由脾阳素虚,湿气内滞,兼感燥令之邪。证现外则头痛畏寒,鼻塞无汗,呛咳气急;内则腹胀胸满,神倦肢酸,舌苔白滑,口淡不渴,溺涩便溏者,均属外燥内湿之现症。
8.风寒
风寒湿之气杂至,感于人身,多为于痛。盖风胜则引注而为行痹,寒胜则挛痛而为痛痹,湿胜则重着而为着痹。更有风寒暑湿原由夏月内蕴暑湿,至秋外感风寒客腠理则寒热往来而为疟,犯胃则滞下而成痢矣。
9.湿痰
痰与湿,均为黏腻之邪,混合极易,有痰者多必有湿,有湿者鲜难无痰,尤在肥胖之人,喜烟酒食肉者,去之不易,非大量燥剂不为功耳。
五、湿之治法
今之医家,其治湿症也,均出自叶香岩氏,藿香正气散一方尤为繁用。兼寒者佐以桂苓,或佐以姜术;兼热者佐以竹叶、芦根,或佐山栀、连翘除湿之品;以轻清走气为主如杏仁、滑石、通草、象贝、川贝、蒌皮等类最为合法。
其湿热上升清窍,头胀、耳聋、鼻衄,用桔梗、连翘、牛蒡、银花、马勃、射干、金汁,以清芳达郁;湿热夹浊,分布营卫,充斥三焦,头胀身痛,小便不利,舌苔白腻用苡仁、茯苓皮、腹皮、猪苓、竹叶、郁金、川朴、菊花、滑石以淡渗泄浊;湿热阻中,气滞脱闷,大便不爽,用豆豉、枳实、川连、半夏、川朴、砂仁、赤苓、泽泻,以宣中导滞。
此外,若用郁金、橘红、苡仁、杏仁、枳实、茯苓、半夏治湿阻气滞,用川连、茅术、川朴、大黄、生姜、橘皮为湿阻便秘之治法,用桂枝、茯苓皮、滑石、泽泻、生茅术、茵陈,此从桂苓甘露饮加减,以宣通三焦,此皆治湿热传变之方法也。至用方选药,总以苦辛温治寒湿,苦辛寒治热湿,概以甘淡佐之,若甘酸滋腻,在所不用。治湿诸法,大端不外是矣,兹更纳诸贤哲明训,以资参研。
东垣曰,治湿不利小便,非其治也。又曰,在下者引而竭之,此先圣所布之方策。夫湿淫从外而入里,若用淡渗之剂以除之,是降之又降,又复益其阴,重竭其阳,则阳气愈消而精神愈短矣,是阴重强而阳重衰,反助其邪之谓也,用升阳风药即瘥,以羌独活柴胡、升麻、防风、炙甘草水煎热服。大法曰湿淫所胜,助风以平之。
又曰下者举之,得阳气升腾而愈矣。又曰客者除之,是因曲而为之直也。也有湿热发黄者,应从郁治。凡湿热之物,不郁则不黄,禁用茵陈五苓散,当以逍遥散治之。凡此皆先哲之精炼谈也。
赵氏《医贯》云,有脚气类伤寒者,发热恶寒,必脚趾间肿痛,俱从湿治。《千金方》有阴阳之分,阴脚气胫肿而不红,阳脚气肿而红者也。又曰,凡伤寒必恶寒,伤风必恶风,伤湿必恶雨,如伤湿而兼恶寒无汗,骨节疼痛者,仲景有甘草附子汤,又有金匮防已汤,治湿胜身重阳微中风,则汗出恶风,故用黄芪、炙甘草以实表,防己、白术以胜湿。
又有统治湿症之羌活胜湿汤, 能治一切湿症,如身重腰痛沉沉然,经中有寒也,加酒防己、附子,可操左券。又云有湿热发黄者,当从郁治,凡湿热之物,不郁则不黄,禁所用茵陈五苓散,当以逍遥散治之。
《医门法律》云,大抵治法,宜理脾、清热、利小便为上,故治湿不利小便,非其治也,宜桂枝甘露、木香、葶苈、木通治之。守真曰,葶苈木香散下神芎丸, 此药下水湿,消肿胀。利小便,理脾胃,无出乎此也。腹胀脚肿,甚者舟车九下之:湿热内深发黄,茵陈汤下之,或佐以防已黄芪,当以脉症辨之。若脉滑数,小便赤湿,引饮者,皆不宜下之也。
又曰,湿上甚为热,即所谓地气上为云也:汗出如故,即所谓天气下为雨也(皆《内经》句)。天气下为雨,而地气之上升者,已解散不存矣。治病之机,岂可不深会战。夫湿上甚为热,其人之膀胱气化为湿气塞而不行,小便必不利,是则既上之,湿难于下趋。“治湿不利小便,非其治也”,经有明训。可见治上盛之湿热,不利小便不足称治也。
但有阳实阳虚二候,阳实者小便色赤而痛,利其小便,则上焦遏郁之阳气,通其湿热,则从膀胱下注而出矣。阳虚者,小便色白,不时淋滴而多汗,一切利小水之药即不得施,若误施,即犯虚虚之戒,为不可不辨也。
《金匮》论湿,云为六气之一,但一气中,犹有分别。雾露之气,为湿中之清,伤人皆中于上;雨水之湿,为湿中之浊者,皆中于下,亦称太阳者,病由营卫而入,营卫皆属太阳也;地气之湿浊在下,但当利其小便,雾露之邪在上,当以微汗解之,不可误下,否则伤肾,小便自利气喘而死,伤脾则大便下利不止而死,观仲景方皆补土治湿,断无下法可言也。
此外,余有附录者,即苡仁治酒湿着有特效,笔者历试不爽。犹忆去冬避难居乡,因该地民性嗜酒,一小镇市上,酒店竟占该镇全有商店三分之一。蛰居乡村,痛环境之压榨,戚世事之依然,无聊亦及苦闷, 日辄借酒消愁,必以一醉而后已。但余素属火燥之体,与酒有不合,酒湿积伏,促致足生大疗,足部红肿两处,势暴而骤,稳其有不合,为酒湿之纯因。
余即以平素之经验所得,以深信治酒湿特效之苡仁为之治疗,煎汤代茶,频频饮之,杜酒不饮,翌夜效果,竟见大著,患处之肿痛,不刺而溃,流出黄水颇多,隔宿之无上痛苦,顿若所失,如无所苦。缘是余对苡仁擅治酒湿之信仰益坚,不敢引为发明,只以阐扬而已。
六、湿之预防
致湿之因既明,其预防之法可以想象,湿之成不外乎水的成分,不亲近制造湿之水分,湿浊自无以侵袭。然此种预防,往往为环境所办不到,故欲实行绝对的预防绝难。
如酒之于人,在应酬场中为不可避免之交际品,则酒湿之预防即属徒然。又如雨露之湿,正如世俗所云“天有不测之风云”,半途遭雨,为常见之事,其预防更无从着手,故湿之预防不过消极讲求,欲谋彻底的避免,多有困难而不克实现。于感湿之后,病未发之先投以未雨绸缪先事治疗,预防湿病之收发,若此之第二步预防法,可收宏效而胜于先。
湿之由外感者,其症轻,预防亦易:由内生者,为在中焦,预防甚难。欲根本上谋于湿,非燥莫属,预防亦然。如饮酒固渗生湿,但少饮亦能燥湿。少益多害,岂酒之一物为然哉。
汗衣不能穿,亦为生湿之源,百一老翁杨草仙竭力主张此说,谓阻碍健康至钜。其言殊是,因汗衣生湿,由皮毛之收缩,间袭人湿邪,易罹疾患。又如住屋方面,潮湿之地不可留,应多烧艾药燥湿;行的方面,可绝对避雨免雾,及步履湿泥黏污之地;此不过在衣食住行上各举其一,其他者正多,唯总以避免水分之亲近为得耳。
一九三九年六月一日德馨斋
I 版权声明
本文摘自《孟河医派脾胃证治存真》,中国中医药出版社出版,作者/颜德馨。编辑/李兆祯,校对/玉红先生。版权归相关权利人所有,如存在不当使用的情况,请随时与我们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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