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陈若鱼
ID:chenruoyu7020
作者:陈若鱼
去年,俞雨过得十分艰难。
她是一个公认情绪稳定的人,却被折磨得情绪崩溃。离婚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老公谢风华。实际上,她发现大多数已婚女性的喜怒哀乐,都跟老公挂钩。
最初,俞雨嫁给谢风华的时候,是心怀感激的,甚至想过,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为了这份感激,永远陪着谢风华,就算将来他变得一穷二白,她也认。
可现如今,俞雨受不了了。
在俞雨对父亲还没有记忆的时候,父亲就意外去世了。母亲带着两岁的她改嫁,安稳地度过了6年后,母亲也出了意外,撒手人寰。那年,俞雨8岁。舅舅打算接俞雨走,可法律上继父才是俞雨的监护人,继父不肯放人。他说绝不会辜负俞雨母亲,愿意继续抚养俞雨,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在俞雨的记忆里,继父对她确实很好,给她买玩具,买新衣服,然而不到两年,一切就变了。继父决定再婚,只得把俞雨丢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姑姑。姑姑不喜欢俞雨,动辄打骂,不给吃饭,有时候还关起来不让她上学。俞雨来月经的时候,姑姑也不给她买卫生巾,她不得不用破布。俞雨负责洗姑姑全家的衣服,表哥也跟着欺负他,把她洗干净的衣服丢进厕所,把她的内衣扔进垃圾桶。无论什么季节,俞雨被规定只能一周洗一次澡,有一次俞雨偷偷洗,被姑姑发现后骂了一个下午。那时,舅舅一家已经去了外地做生意,俞雨的人生简直是到了最灰暗的时候。虽然只有短短半年,但那已经成为了俞雨童年的底色,把所有的快乐记忆都沾染了痛苦。最后,还是继父发现俞雨被自己的姐姐虐待,毅然接走了俞雨,瞒着新老婆,把俞雨安排在小旅馆里,最后想办法把俞雨送到了舅舅家。在舅舅家虽然也是寄人篱下,舅妈对她不算太好,但也还说得过去。有吃有穿,偶尔舅舅还会偷偷给她零花钱。俞雨已经十分满足了。俞雨高中没读完就主动退学打工。她知道舅妈是不愿意供她读大学的。毕竟舅舅家也有两个孩子,她不敢奢望。从18岁到28岁,俞雨打了10年工,没有谈过一次恋爱。赚来的钱给舅妈买包、买衣服,给表弟、表妹买手机。逢年过节,舅妈就打电话催她回家过年。他们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她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这个家里的人,而是客人。有朋友提醒俞雨,舅舅他们养了她8年,她还了10年的恩,够了,将来多为自己打算。但俞雨知道,那不仅仅是8年,那是她的童年和青春。她吃过苦,所以懂得若没有舅舅,她不知道会过什么样的苦日子,这份恩情她一辈子都还不完。29岁那年,俞雨在一家工厂当上了主管。厂长给她介绍对象,她不好拒绝厂长的好意。
谢风华也跟俞雨一样,父母不管,全靠自己才闯出一片天地。他16岁出来打工,如今31岁,开了一家小加工厂,跟俞雨供职的工厂有业务往来。俞雨没有想太多,觉得谢风华还不错,于是就答应了交往。谢风华个子很高,有这个年纪不多见的消瘦。虽然他已经是一个小老板,但为人非常和气。最重要的是谢风华喜欢俞雨,她能看出来他眼里的热情。接触一个多月后,俞雨跟谢风华开始正式交往,他们之间像复制了百度百科上的“谈恋爱”的注解,送花,吃完饭,逛街买衣服等等。偏偏女孩子,就容易被这些打动,陷入热恋。何况是俞雨这样从未谈过恋爱,并且很容易知足的女孩。谢风华夸俞雨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女人,即使偶尔他因堵车,约会迟到了,她也不恼,更不会像很多女生一样,对他提要求。恋爱半年后,俞雨查出甲状腺肿瘤,已经癌变,需要手术切除甲状腺。俞雨一听是癌症,吓得不轻,谢风华抱着她不停安抚。手术日子定下来之后,俞雨每天都魂不守舍,谢风华也很担心,每天陪着她。手术那天,俞雨被推进手术室之前,看了一眼伸长了脖子看她的谢风华,忽然心里一动。在这个瞬间,她有了想嫁给谢风华的念头。手术后,俞雨睁开眼看见谢风华,就哭了,仿佛是她有记忆以来,最悲痛欲绝的哭。谢风华抱着她,任由她痛哭,仿佛要把从前受过所有的苦,都哭出来。哭到瘫软下来,俞雨才停下来。从前,俞雨从来没跟任何人讲过她小时候吃的那些苦。但在住院期间,她一点点讲给谢风华听。出院后,俞雨好像脱胎换骨似的,人比从前开朗多了,笑起来都明媚多了。然而去医院复查后,医生告诉她,她可能得终生服药,俞雨一听,人就傻了,但谢风华说:“没事,我都查过了,很多人都这样。”从医院回去的路上,俞雨牵着谢风华的手。那时正是春天,春风四起,暖意拂面。路边的小草在阳光下摇晃,新生的枝叶在风中翻动着,来来往往的人都春风满面。
因为俞雨怀孕了,谢风华带她回家见了父母,他们对俞雨也很满意。结婚那天,舅舅舅妈作为她的家长,上台致辞的时候,俞雨哭了,舅妈也哭了。俞雨生产的时候,谢风华给工厂放了假停工一周;舅妈也早早来了医院,为她忙前忙后。婆婆身体不好,俞雨坐月子,大部分时间是舅妈照顾的,俞雨也是那时才明白,其实舅妈对她,比她之前感受到的要好。因为舅妈有两个亲生的孩子,一个母亲总会偏爱自己的孩子,不可能一视同仁;而被忽略的俞雨,也选择了主动跟舅妈保持距离。舅妈还要工作,出了月子后,俞雨一个人带女儿,不得不辞了之前的工作。都说带孩子辛苦,可吃过那么多苦的俞雨,并没有觉得太累,谢风华从厂里回来也会搭把手。等女儿大点儿,俞雨也会带孩子去厂里玩儿,同时帮谢风华做点儿事。女儿3岁后上了幼儿园,俞雨犹豫着是继续上班,还是在谢风华的厂里帮忙,谢风华建议她去上班。俞雨觉得谢风华说得对。俞雨回到原来的工厂上班,厂长仍让她做主管。然而谁也没想到,谢风华的厂子从去年开始效益越来越不好了,如果不是谢风华人缘好,有几个老主顾,这个厂可能就得倒闭了。为此,谢风华很是头疼,俞雨分析了一下市场和环境,劝他趁早关停工厂,换个行业,否则到时候泥足深陷,再想抽身就难了。谢风华哪里肯答应,这个工厂虽然不大,但是他10年的心血。俞雨向来好脾气,耐心劝说,谢风华却发了脾气。她说:“厂长昨天跟我说了,单量太少,从下个月开始我们这边的单子就停了。”谢风华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俞雨,眼神里充满了责怪,俞雨解释说:“我尽力了,如果不是和厂长的交情,我们这边的单子去年就停了。”谢风华虽然知道是不得已,但还是心里不舒服;他跟俞雨吵了起来,俞雨默默听着一言不发。第二天,俞雨请了老厂长来劝谢风华,他也无动于衷。为了不拖欠员工的工资,付材料费,他瞒着俞雨贷了款。可单子越来越少,根本周转不了。谢风华还不死心,竟然找他表哥又借了100万元周转;前前后后欠了150万元,俞雨知道的时候都惊呆了。她明白谢风华的失意和不甘,却不明白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责任心去了哪里。因为事业的失败,那样有风度的谢风华也变得暴躁,对女儿也没有了耐心。俞雨被折磨了半年后,终于崩溃了,号啕大哭。谢风华再也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俞雨哭着说:“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吃过的苦吗?我不想让女儿再经历一次。”这句话,像是点醒了谢风华,他愣在那儿呆呆地看着俞雨。女儿被俞雨送去了舅妈家里暂住,她不想让女儿受到他们的影响。俞雨走过去,抱住了谢风华。最后,俞雨拿出所有的38万元积蓄给了谢风华,让他给工人付了工资,和部分银行贷款。谢风华的父母也拿出了10万元养老钱,给儿子渡过难关。曾经意气风发、从容不迫的谢风华,一下子变得谨小慎微起来,俞雨倒是能接受生活的落差,依靠她的工资,依旧把这个家庭经营得温暖和谐。谢风华知道,如果不是他坚持要翻盘,及时收手,他们不至于如此。在家里窝了3个月后,谢风华出去上班了,像最初一样,从头来过。
关于离婚这个念头,只是俞雨绝望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俞雨决定卖房子还债,租房子住,还掉欠款,还能有一笔钱应对生活。万一哪天父母生病了,或者自己生病了,不至于两手空空。他们卖掉房子后,还了表哥的100万元和公婆的10万元;自己留了一点儿备用资金,还给女儿存了一笔教育资金。谢风华在一家工厂找到了工作,这个年纪从基层做起,仍然忍不住心里难受。但谢风华知道,如果他不做,生活的压力都会压在俞雨的肩上。工资虽然只有4000多块钱,但谢风华几乎都交给俞雨,自己只留一点儿生活费。因为女儿有鼻炎,他也戒了烟。他把车也卖了,换了一辆便宜的车。日子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谢风华的幸福感却提升了不少。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老婆管钱,自己可以这么轻松。原来下了班路过花店时,买一小束花,俞雨都能开心半天。今年春天,表哥的业务扩大,开了一个小印花厂,让谢风华去帮忙管理,工资开得也不错。若是以前,谢风华会觉得丢人,毕竟自己也开过工厂,现在去给表哥打工,在亲戚里也抬不起头来,但现在谢风华觉得挺好的,也没问俞雨就乐呵呵地去了。俞雨知道后说:“给亲戚打工其实不太好,但只要好好做,放平心态就好,毕竟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存钱。”没错,现在俞雨跟谢风华的目标是攒钱买房,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后来表哥也透露,之所以找谢风华,一是因为谢风华有管理经验,二是因为谢风华果断卖房还钱,所以才决定找谢风华来帮忙,三是因为他找了一个好老婆,四才是大家是亲戚拉一把。其实,这也是谢风华的心里话,能娶到俞雨,是他撞了大运。现在的生活,俞雨也十分满足,像天底下所有普通人一样,普通生活,唯一的祈求是希望女儿健康成长,他们这个小家,不要在生活的大海里风雨飘摇就好。
来源:陈若鱼 。期刊作者,福建省作协会员,一个爱写故事的老仙女,公众号:陈若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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