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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zhihu.com/question/584010353/answer
我自小便没什么依靠,所以在高中毕业后就提前一脚踏入社会了。
也因为社会阅历浅薄,没有亲人教导的缘故,刚踏出校门就被朋友以做生意的名义骗入离家两千公里之外,位于宁夏银川的北派传销组织。
进入传销组织的那段时间,每天吃着没油水的土豆大白菜,晚上睡十几人的地铺。
在经历了半信半疑、深信不疑、幡然醒悟的心路历程后,我下定决心脱离传销组织,最终找机会逃了出来。
重获人身自由后,发财梦幻灭,随之而来的代价是被巨大的心里落差笼罩,我举目无亲,心如死灰,一个人游荡在陌生的街头,自此开启了四处流浪的模式。
刚开始脱离传销组织的时候,我从帽子叔叔口中得知了救助站的存在。
救助站是xx局的下属单位,由过去的收容所改编而来。
二十年前,有个叫孙志刚的大学生在沿海某地上网时,因为没有暂住证,被执法人员强行扭送到收容所,在里面被暴力分子殴打致S后,引起了重视。
他用生命的代价废除了收容遣送制度。
那时候新的《救助管理办法》出台,沿海某省一些救助站出于改变救助站形象,宣传新的救助管理办法的目的,甚至把钱硬塞给路边乞讨人员,由此催生了最早的“跑站者”。
当然这是千禧年,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后面救助站实施全国身份信息联网制度。
工作人员通过系统一查就知道来访人去过哪些救助站,并且不再给钱,只提供一张盖有“不予退票”的火车票和几袋泡面充饥。
第一次去救助站的时候,我的内心还是有点忐忑的,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被教导主任揪着耳朵前往办公室训斥。
查看证件后,工作人员上下打量一番,调侃我说看起来这么体面的小伙子怎么落难了,是不是受歹人指点,跟着不三不四的人跑站?
我说自己被骗到传销组织里,现在刚跑出来没多久,已经流浪街头了,希望能帮忙解决下食宿问题。
工作人员问,你怎么不找个工作呢?
我说自己离成年时间还有几个月,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老板一看我是外地人也不敢要。
工作人员核对了身份信息后,表示要打电话到户籍所在地的居委会联系我家人,让他们给我打点钱过来应急。
我说家里除了我之外就没别人了。
他说那你亲戚朋友呢?
我摇头不语,工作人员也不说话了,遂拿起笔,在沉默中完成了登记。
登记完成后例行搜身检查,我在封闭式管理的“小黑屋”里修整了两天后,最终喜提返乡半程票一枚。
老家对我而言有些不愉快的回忆,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于是我就看心情随机下车,继续四处流浪的生活。
02
一开始我睡公园凉亭,晚上会被基佬骚扰,凌晨则会被晨练的大爷大妈吵醒,于是就找烂尾楼拆迁楼,对于流浪汉来说,人越少的地方反而越安静,越安全。
刚开始流浪的那段时间,我因为一整天没吃东西,导致低血糖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人还迷迷糊糊的趴在地上,袋子里装的瓶子也散了一地。
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偶尔有好奇的眼光扫射过来,目光停留两秒后,又急匆匆的赶路。
而属于边缘群体的我,也逐渐习惯了这种被忽视的生活,我巴不得自己是个不被任何人关注的透明人。
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收拾好散落一地的瓶子,把它们拎到废品收购站后,就能用一晚上的劳动所得换一袋馒头充饥。
刚开始,我还不好意思在白天“开宝箱”。
直到后来,肚子越饿,脸皮越厚。
我直接在饭点高峰期,混入餐厅里打包别人吃剩的饭菜,专吃“百家饭”,那时候人多眼杂,前厅后厨一阵忙活,没人会注意到我的身份。
正在收拾餐桌的服务员还以为我是前来用餐的客人,有的会热情的拿来打包盒帮我装菜。
有的在我“造访”次数多了以后,认出我是来混饭的,但并不捅破,默许了我打包带走的行为。
流浪时候,我最喜欢的是面包店,很多面包店会在晚上打烊后,把卖不完的临期面包扔进垃圾桶里,而且包装大都完好。
几乎每次“打宝箱”路过面包店的时候我都能收获满满,捡一次可以吃好几天。
以至于生活回到正轨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抗拒吃甜食,因为之前有过一段吃面包吃到想吐的经历。
大型菜市场也是块风水宝地。
每当傍晚菜市场收市时,我都能捡到一口袋各式各样的瓜果蔬菜,其中有不少都是品相完好的。
回到藏身处后劈柴生火起锅烧油,又能美美的吃一顿,这些炊具也是我从小区“宝箱”里淘来的。
在冬天最难的时候,我曾吃过从“宝箱”里翻出来的,盒子里已经被冰霜包裹的米饭。
但入口后却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因为身体热量已经很低了,人被冻麻木了。
03
在北方,每年冬天都会有一批流浪汉被冻毙在街头,但他们当中很多人不愿意进救助站。
一是因为在里面不自由,封闭式管理对他们而言和蹲号子没啥区别,二是因为他们当中有的人无家可归,有的人有家难回。
现在想来,这种生活即使不花一分钱,我也可以生存很长时间,而那时自媒体刚兴起不久,搞个诸如“0元挑战城市极限生存一百天”之类的噱头,也能爆火。
住拆迁房和桥洞时间久了以后,会被城管和保安给盯上。
后来我通过做零工,花血本在某鱼购置了登山包、帐篷睡袋防潮垫等户外装备,从此就有了移动的家,走到哪睡到哪。
当时在野外天桥底下待了很长时间,经历了春天的温暖和凛冬的肃杀,树木也逐渐从青葱变得萧瑟。
后来某地方搞城市建设,我出去一趟再回桥底时,这套陪伴我多时的装备,就这样被某些人付之一炬了。
现在看来也挺不可思议的,当初过上这种“自我放逐”的生活是因为迫不得已,很抗拒,到最后却犹如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适应了。
吃那些沾染过别人口水的残羹剩饭,你问我觉得恶心吗?
我当然会觉得恶心,只是后面习惯了,人便渐渐麻木了。
鲁迅在《狂人日记》中写过这样一段话:“我翻开历史一看,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古代战乱围城闹饥荒的时候,易子而食都是常态,饥饿是很可怕的,它会使人丧失理智和尊严,填饱肚子是最原始的欲望和生存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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