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草台班子”走向主流
文｜端水
编辑｜刘南豆
在十月之初，二次元的会展行业又迎来一个新的爆发期。
在全国范围内的一线大城市，各大漫展的身影层出不穷：北京的IJOY漫展、上海的ICG动漫游戏博览会、广州的CICF×AGF动漫游戏盛典、成都的CD28同人展等等。除了大型的综合类漫展之外，围绕着单个IP展开的小型only展也数不胜数。据雷报数据统计，中秋至国庆长假期间，全国九大重点城市共举办了上百场漫展。
在一众漫展潮中，第30届COMICUP（简称CP30）无疑是最夺人眼球的。延期了近一年，又经历了由上海至杭州的换址风波，这一堪称国内最大型的同人展在正式举办之前，就已经因为换址、开票与定价等事宜而多次登上微博热搜。
同人展作为漫展的一个分支，和大众性较强的商业漫展不同，其受众是更核心、更忠实的二次元粉丝。它以同人活动为基础，为二次衍生作品的创作者与消费者提供了线下交流的平台。一直以来，举办超过十年的CP同人展乃是国内二次元同人圈心目中不可替代的“白月光”，各地粉丝齐聚一堂，交换各自的制品，分享对某一IP的热爱。
而这两年来，随着二次元受众的整体基数不断扩大，同人圈也随之壮大起来。根据COMICUP官方的无差别同人站显示：2020年CP26的“想去”人数为3.5万，到了2023年的CP29则飙升为26万人次。
受众的极速扩张下，一旦现场的组织与管理跟不上，则非常容易引发秩序混乱、人流拥堵等恶性事件。既是交流爱好的“圣地”，亦是缺少秩序的“军训营地”，以COMICUP为代表的同人展毁誉参半，受追捧的同时，又伴随着不少骂声与质疑。
然而，尽管风波不断，但这次CP30最终还是平稳落地，且较往届而言甚至称得上意外顺利。观察它的举办始末，或许可以见证国内同人展不断靠近主流化与规范化的进程。
受疫情所影响而延期多次，去年五月于上海举办的CP29迎来空前庞大的人流量。
根据当时的报道，CP29单日检票人数达15万。纵向对比其他大型漫展，同样在上海会展中心举办的BiliBili World 2024，首日参展人数约为8万，就已经创造相当热闹的局面。而很明显，CP29的客流量几乎要超过这一举办场馆的最大容量，诞生了“二十万二次元大军攻打上海”的调侃。
人流量激增，也直接导致现场的安保及引导工作难度大幅上升，难以覆盖到整个场馆与全体游客。首当其冲的是入场队伍，据去年的游客反映，由于人数过多，不同票价的游客、游客与摊主之间的队伍区分不明显，以至于出现排错队的情况。早上入场时大排长龙，而到了后期，则出现检票机故障等情况，使得部分未购票的路人也能涌入现场，因此最终的单日人流量极有可能超出原本报道的15万人。
“人巨多无比”“排了好几个小时队”，是绝大多数游客对CP29的评价。除此以外，大量丢物、误拿等情况也频频发生。尽管线下友好交流的氛围依旧存在，但另一方面，“累死了”是几乎所有参展者最大的感想。
在不少网友看来，前一届的现场管理混乱问题是CP30延期及改址的原因。尽管官方没给出确切的说辞，但去年11月，距离原定开展期还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便宣布CP30“有较大延期的可能”。并且，延期举办的时间地点等关键信息也模棱两可，让这则公告引发了展商与参展者对主办方的共同不满。
就这样，这个全国最大的同人展沉寂了半年有余，直到今年暑假，才官宣定档在国庆。同时，地址也从举办多年的二次元文化中心上海迁出，移至周边的杭州。
此前延期早已给参展者带来诸多不便与损失，诸如机酒的退改、制品成本无法及时收回等等。然而，出于COMICUP在国内的不可替代性，粉丝们还是相对积极地拥护了这一展会安排。
不过换址与延期并没有为COMICUP换来更多的准备空间，也没有缓解诸多参展者因不清不楚的展会安排而产生的焦虑。本次的CP30，以40万人次，再次刷新“想去”人数的峰值。但另一方面，到了九月底，离国庆开展日的到来愈来愈近，主办方却迟迟未宣布开票。
等待开票，忧虑再次流产，成为CP30游客的心头大患，#CP30开票#等话题多次登上微博热搜。而直到国庆节前一天，离正式开展不到三天的时间，CP30才集中开票。对于任何一个大型会展而言，这个开票预留时间都是极限得无法想象。一方面这意味着主办方在组织上的草率，另一方面紧急的行程规划，也会使得不少游客提前放弃参展。
另外，本次CP30备受诟病的还有票价上涨，普通单日票与VIP单日票均较往期上调20元。而双日套票的销售方式也不太合理。CP30根据IP属性分为两期举行，第一期为10月3-4日，约4500个摊位，主要以游戏与国产IP为主。10月6-7日则是第二期，约6500个摊位，以日漫和国乙IP为主。出于时间规划和IP接受程度，大部分游客更倾向于只参与其中的一期。本次CP30却仅提供4号+6号的跨期套票，部分是出于分流的考量，但这样的销售方式仍旧没有回应到整体市场的需求。
CP30票种详情（图源：微博@COMICUP囧猫娘）
从延期到开票，在CP30举办风波的背后，最本质的问题在于现场人流量的管理。近年来国内同人文化极速扩张，同人展不仅吸引了核心二次元粉丝，更引起泛次元群体的关注。市场壮大的同时，主办方却无法及时充分准备去应对这一变化。
根据天眼查显示，COMICUP主办方上海摩都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其员工规模仅为50人以内。当面对一个以十万为基础单位的大型会展时，主办方难免会力不从心，混乱也由此而生。
虽然开展前各方忧心忡忡，不过事实上，CP30的举办却意外地顺利。在社交平台上，不少参展者反映，这是自己体验感最好的一届COMICUP。
在游客看来，CP30终于有了正常展会“该有的”秩序。首先，不少人反映这次入场相当“丝滑”，队伍指示明晰，没再出现检票混乱的情况，大排长龙的情况也有所好转。其次，场馆内的基础设施完善，如：洗手间数量与卫生状况均让人满意，场馆内餐饮服务也相对到位。此外，安保措施也可圈可点，现场配有足够的安保人员与志愿者NPC维系秩序，也鲜少出现拥堵或争执的场面。
摊主在CP30的体验感也不错。不少摊主在社交平台上夸赞这次展会的规划合理，包括撤展时的物流优化，摊主通道预检门票等等。
结合各方反映来看，时隔一年的CP30确实呈现出一个全新的姿态，更加向规范化、主流化的大型会展靠近了。能呈现出如此转变，背后的原因有二。
最本质的措施是人流量的控制，让参展人数大幅下降。根据官方数据统计，四天下来入场人数为25万，而单日人数仅为6万左右，与CP29对比，缩减了一半有多。且会展天数从两天增至四天，也相对有效地实现了游客的分流。
而另一方面，杭州政府的助力也帮助展会顺利举行。尤其是在交通管控方面，大型会展会遇到道路封锁的情况，免费接驳车则纾缓了入场与散场时的交通压力；且展会当天，附近安派的交警与指挥人员充分，基本避免了场馆外的混乱。
官方接驳车（图源：COMICUP）
杭州也是国庆期间的热门旅游城市之一，除了传统的文旅业模式以外，像CP30这类大型漫展也有助于带动当地的消费。官宣定档杭州之时，展馆附近的酒店就被一扫而空。而开展之后，市中心的大型商场也达成与CP30的行业联动。凭借CP30的入场凭证，游客可以到银泰百货领取赠品，及获得消费优惠。支持力度之大，也可见杭州政府在二次元产业发展上的野心。
江浙沪向来都是二次元文化消费的重点区域，但除了广电总局与省政府联办的中国国际动漫节以外，杭州缺少自己的二次元会展品牌。而COMICUP的到来，无疑正填补了这一空白。最近，COMICUP主办方还在杭州成立了分公司杭州漫起文化，极有可能未来将常驻杭州。
CP30期间，杭州市长也亲自到现场视察客流量与安保工作。部分游客看见市长一身厅局风的装束，还将其误以为是Coser，而上前去“集邮”，甚至给市长派发自己的无料制品。“你cos的市长好还原”，成为这届漫展的一个名场面。而这个梗也可以被视作当下国内同人展发展状况的某种隐喻：原本小众、民间、自发举办的同人展，正开始与官方联手，走向更规范化的道路。
对于同人展而言，官方的介入也伴随着某些隐忧，比如是否会影响对同人制品的审查机制等等。这取决于展会主办方与官方的合作程度，以及主办方本身颁布的审核条例。但至少就CP30来看，与官方联手的结果依旧可观，保证了现场秩序与安全问题，提高参展者的体验感。
随着Z世代消费能力不断被验证，二次元文化及其相关产业也在这几年内快速发展，主流化是不可避免的趋势，与政府的合作必然能够加速这一进程。而此外，同人展会或许也该考虑如何满足不断膨胀的市场。
CP30的延迟开票与控制人流，其实使得不少受众转而选择其他地域的小型漫展。大型的综合类漫展必不可少，但分地域举行的小型展会也可以激发当地年轻粉丝的消费热情，COMICUP也在广州设置分会场，也为江浙沪以外的广泛受众提供了交流与消费的机会。这两年来，分IP举办的ONLY展也日渐增多，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选择，更为精准地找到自身的消费受众。
始于热情，或许国内同人展正逐渐摆脱“草台班子”的标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