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歌华
退休到温哥华,生活安静,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与世无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中秋,于连出差温哥华,顺便来看我。小于是我过去的同事,很有进取心,后来在硅谷找到一个位置,春风得意,得意忘形,临走时忘乎所以地扬言:“美国,我人生的梦想,今日梦想成真,终身无憾,以后死也要死在美国!哈哈。”那时,正值美国大选,于连真心拥护民主党,日夜祈祷希拉里当选,民主党执政,移民政策千万不要变。我是希拉里的铁杆粉丝,同事都说我是纸牌屋(House of Cards)中的摄影师亚当(Adam),暗恋着希拉里,梦中情人。一次因为赞美希拉里,和单位的一个小伙发生争执,差点动手打起来,后来知道,小伙来自南斯拉夫,哥哥被北约飞机砸死了。当希拉里大选失败后,我难过了好久,吃不下饭,一直扪心自问,这么优秀的政治家怎么会输给一个纽约奸商,社会渣滓,美国人这是怎么了?
明天小于就要回去了,为了表达我的热情好客,陪他到Richmond转转,到中餐馆搓一顿。和Surrey不一样,Richmond的中国味很足,驾车不到一小时,就到了三号路。
北方人喜欢吃火锅,小于说去海底捞吧,和三藩的比一比。不错,中午人不多,按约找到坐位。环境优雅,小于不住地夸温哥华这个好,那个好,中餐既便宜又地道,服务员还热情,漂亮。
我笑着劝他多吃点,顺嘴问:“孩子该上大学了吧?”他犹豫了一会儿,说儿子去UC伯克利了。我很惊讶,因为他儿子白静斯文,内向寡言,虽踏实努力,但并不那么优秀。仍表示祝贺。
小于并未显得激动,毫无当年得意忘形的自豪劲。换个话题,投其所好,把川普扔进汤锅,开涮,大赞美国司法追杀川普,人心所向,希望把这个恶霸戴高帽,游街,枪毙,还“喜儿”一个公道。
很纳闷,小于很冷漠,好久没说话,只是低头吃。突然,他轻声但坚定地说:“川普,是个正直,作为,有历史意义的总统,他奋不顾身斗争极左思潮,扭转人类文明的下滑,拯救社会于堕落危害,其历史功绩堪与……。”
“What?Are you crazy? Boy。”耳朵出问题了?
“No,不是我疯了,是我们被骗了。过去,谎话说一千遍才成真理!现在不需要,一遍就行。敢不信,关你的Twitter,Facebook,封你的号,堵你的嘴,还要抓你,没收你的家产。世界上最可悲的是好人只能偷偷议论真相,坏人却明目张胆痛斥好人在造谣。”小于滔滔不绝。
“川普是个十恶不赦的……,司法部正在……。”
“我们不是也把国家领导人打成叛徒,内奸,工贼,惨死在狱中吗?没有极左危害,何来川普当选?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历史会给他们公道,但前提是他们被冤枉了。君子做的不一定都是好事,流氓做的不一定都是坏事,大量低素质移民的涌入,拉低了社会的文明程度,人类的文明道德的底线要靠一个奸商流氓来维护……,唉。”
好一个川粉!
“我不是川粉,我是一个正义的人,一个受尽极左危害,盼着美国好的移民。”
小于小我十来岁,当年是我把他招进单位,后来一直跟着我干,去硅谷的推荐信还是我写的,对我一直很尊重,今天是第一次如此对我说话。
长时间的沉默。太太劝勿谈国事,好好吃饭,在温哥华也不能随心所欲,胡说八道,要当现行反革命分子?
小于打破沉默:“请原谅。世界在变,美国在变,加拿大在变,一切都在变,你我也应该变。和平的时间太长了,世界太左了,当‘黑人马克思’以‘变 (change)’为口号,当选总统,给全世界都带来巨大深远的变化。现在,变,确实是变了,没有民主党就没有新美国,二百年的建国理念被颠覆,盎格鲁萨克森文化被抛弃,代之以苏维埃暴政和非洲酋长制文化,人民内部矛盾‘change’为敌我矛盾,美国正‘change’成下一个南非。”
这是文明的冲突……。
“满街的非法移民,homeless,醉汉满街,丧尸横卧,多像抗战时期的敌占区;打,砸,抢,鬼子进村扫荡式的零元购,多像是发生在非洲大陆的内战。出身卑贱的人一旦有权,会比任何人都凶残,要阶级报复。”
好惑,小于,这怎么了?那可是个民主国家,女议长说的好:“任何人不能凌驾法律之上。”
“不能听他们怎么说,要看看他们干了什么?”
太太说:“加拿大也对抗议的卡车司机动手了。”
激烈的文明冲突……。
“世上没有真正的民主,民主国家的领导人借鉴威权国家的统治方式,将其与具体的国情相结合,得到一种新的统治方式,看看他们的所作所为……。”
多年不见,小于变了,成熟了?遭到什么挫折了?
小于建议我好好看看《纸牌屋》(House of Cards), 就明白了。
我知道那是一部前几年流行的电视剧,六季七十三集,据说其脚本是以克林顿夫妇为模板编写的。当年看时,耗时多多,收获多多,感慨多多,越看心里越堵得慌,根本不是歌颂主旋律的电视剧,简直就是在挖坟,让我根本没勇气看下去,几次想停止,但经过思想斗争,还是怀着好奇的心情鼓励自己坚持下去。随着剧情深入,结合现实,逐渐打破了女神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反倒让我重新审视他的对手。
人喜物丰勿思蜀,佳节情浓亦是乡,酒足饭饱,消消食,逛逛街,到中国超市买点什么让小于带回去。转了几个,来到丰富超市,疫情后,物价确实涨了很多,但比Surrey的还是便宜。
中秋已过,尚有月饼卖,小于惊讶月饼便宜得不敢相信,样式也多。选了不少称心的中国商品后,见交款的人多,我先去排队,让小于他们继续转转,看还有没有什么好买的。
前面站着一个黑人妇女,粗犷敦实,肉横皮糙,活像思嘉丽的保姆“妈咪”(电影:飘),满脸凶相,很不友好,见我过来,斜了一眼,不怀好意地拉了一个购物蓝挡在我前面。低素质人总是趾高气昂,别理他。小于过来,站在我旁边,见到购物篮,就把它推到收银台的前面,笑着和我聊天。没想到,“妈咪”突然兽性发作,举起手里的商品,砸向小于的头。我赶紧拉小于往后拽。小于也是一愣,后撤,举起右手去拦,保护脑袋,接着要冲上去,抬起右脚,……。
所有的顾客都被“妈咪”的暴行惊呆,有人惊呼“黑命贵”到了温哥华。骂人无好口,打人无好手,顾客们纷纷指责“妈咪”。恶妇见形式不利,把手里的商品往框里一扔,绕过柜台,想溜走。这时,一个顾客过来,要我们报警,他愿意作证。经理也来了,还带了一个英语翻译,为了防止“妈咪”逃走,经理一边call 911,联系警察,一边把通向顶层停车场的电梯关上。
警察来了几个,从皮肤判断,没有华人。和警察沟通,顾客们也通过翻译向警察陈述事实。警察问“妈咪”为什么这么打人?“妈咪”愤愤地说:“他离我太近,传染……。”
人群鼎沸:“不喜欢中国人,怕传染,为什么来中国超市?”“我们也是加拿大人。”“这是种族歧视!”
……
过了半个多小时,警察递给我一个case number,又交待了几句,就让“妈咪”走了。小于和我都很诧异,追到楼顶的停车场,要问究竟。
经理过来,和蔼地说:“这些警察是负责我们这个区的。”
翻译说:“你们的英语真好。开始还以为你们这岁数是来探亲的,不会英语呢。”
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太太劝,消消气,小于还有其它的事,走吧。
路上,小于无比感慨:“关键时刻,还是咱中国人亲。”月是故乡的园,人是家乡的亲,中国人要帮中国人。小于突然严肃起来,问我,也像自问:“如果挨打的不是我,是个黑人,像乔治·弗洛伊德,警察会那么轻易让她走吗?”我默默地看着他。
小于继续:“越穷越光荣,越黑越伟大,温哥华决不能像三藩一样啊。历史上被奴役,今天要人上人,奴役别人,欺负别人,人种报复?”
落后要挨打,崛起就打人。
“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现在的气氛和二战前的很相似,大疫未泯,经济动荡,极端盛行,反犹风起云涌。其实,我们华人和那时犹太人的处境很像,工作努力,安分守己,生活富裕,重视教育,但社会地位低,政治上没有发言权。在旧金山,我们是极左政策,打、砸、抢犯罪行为的头号受害者,承受着,忍耐者,可有些华人还执迷不悟……”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终归会明白的。
“猪,临死时才明白要杀死它的正是每天给它三顿饭,精心照顾它的人。”
太太附和:“加拿大,温哥华的空置税好像就是针对咱们中国人的。前几年,有个中国女孩被害,……”
“自2008,世界‘change’得太多了,太左了,盎格鲁沙克逊文化被批判,开始追捧非洲的原始文化和极左的暴力革命思想。”
人微言轻,有什么办法?
“我这次来温哥华除了公事,还顺便要看看温哥华的环境,问问房价。”
奥?为什么?这几年温哥华的房价涨了不少。
于继续抱怨:“旧金山现在是最危险的城市,加上经济搞得一团糟,物价高涨,公司要搬离,现在开始裁员,将来也许离开加州。”
去哪?美国不是你的梦想吗?你入籍了吗?你不是Outstanding人才,优先吗?Take it easy,my boy,你不是信上帝吗?
“或许来温哥华。上帝不惩罚坏人,光原谅他们,对凶手讲宽容,对流氓讲道德,对野蛮讲文明,对无耻讲仁义,我实在不能苟同,太失望了。”
文明冲突的后果。温哥华也挺左的,特别是Liberal党在台上,极左泛滥,伦理丧失,到处都是抽大烟的,真盼着有个林则徐。
“太普遍了,科技公司也有人抽那玩意,说是工作压力太大。”
别想那么多了,都有不顺心的事。
“现在,极左对我们的孩子下手,通过了一系列混账法案,太监法,大烟法等,剥夺华人孩子上名校的权力,我们都快愁死了。”
孩子不是很争气,考上伯克利了吗?
“那是他运气。”
为什么?
“‘黒命贵’,政治正确,政客们搞土改,划成分,黑人翻身得解放,成为新贵,凌驾于法律之上,要牺牲我们华人的利益,把上名校的名额让给他们。当年我大哥就因为家里成分高,没上成学。有些华人家长不服,去抗议,参加了集会,结果阴差阳错,我儿子捡漏去了伯克利。”
别抱怨了。人类的历史本来就是分赃的历史,胜利者就是分赃成功的人,极左打着高尚的口号,扬言为黑人,为人民,其实是不择手段地利用他们的苦难,把他们当作人质,挑拨关系,制造矛盾,煽动仇恨,为自己的私利服务。
人生三万日,多是不如意,绝大多数人的一生,既无意义,也无价值,努力奋斗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好好遛遛,多沟通,多联系,好把音书凭过雁,温城不似蓬莱远。
孤身单影到处飞,追功求名梦全碎;忽闻一地聚神仙,原在加国西边陲。
……。
二战前,欧洲存在着三个意识形态集团,以英法为代表的资本主义民主制集团;以德意为代表的极右法西斯主义集团;和以苏俄为代表的极左共产主义集团。极左和极右思想都是极端主义,皆产生于德国,他们联手灭亡波兰,开始大战;后来,民主集团和左倾集团联合,消灭了极右集团;接着,民主集团和左倾集团斗争表面化。现在,苏联也成了历史,但极右,极左思想仍存在。近些年极左思潮盛行泛滥,更为人们所接收,特别是在西方的学术界,年轻人中,政客们宁左勿右,政治正确,颠倒黑白,为极左唱赞歌,大捞政治资本。
九十年代初博士毕业后在国内任教,科研,后游学欧,美,加,弹指二十春。几十年辛苦耕耘,在专业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50多篇,并任多家专业期刊的审稿人和编委。少年离乡鬓发白,唯有春风去复来;无论天涯与海角,大抵心安既是家。几年前移居温哥华,现从事金融,税务,保险,在享受生活,欣赏美景的闲暇,书写杂文,追忆往昔,激扬文字,歌颂时代,分享岁月,共勉同行。人生多感慨,知足便相宜;天下有道见,来去无牵挂;何处多美景?温市最心仪;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去国界合大地,去种界同人类,温城殆天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