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日本正式向我国递交降书后的第79个九月九日,那个唯一能向我们清楚讲述受降细节的老兵——少校赵振英已经离开我们三年半了,有很多人已经忘了他的名字,还有更多的人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1931-1945,那漫长而又惨烈的十四年浴血抗战,我们穷尽所有办法,目前也只能找到20余万阵亡在抗日前线的英烈的名字和8874位幸存抗战老兵,除了赵振英,还有数以百万计的中国军人无人知晓。
从2009年关爱抗战老兵网开始,到今天为止,我们找到的幸存抗战老兵从近九千人减少到不足千人。这一路走来,我们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发现老兵的欣喜与揪心,又有多少送别老兵的痛哭与伤心。
崩溃,重建,再崩溃、再重建的循环是无数志愿者和我们共同的经历。哪怕再痛再伤,也会在擦干眼泪后咬牙坚持下去——照顾好剩下的老兵,替长眠在旷野的英烈寻找故乡的亲人,收集更多未被记录的英烈姓名……直到送走最后一个老兵,直到让所有的先烈都找到回家的路,直到把全部先烈的名字都刻在忠烈祠的墙上和我们心上,直到每一份牺牲都被铭记——那才是抗战真正完全的胜利!
尽管,对于志愿者、基金工作人员、专家顾问,以及所有关注抗战历史和抗战老兵的那些熟悉或陌生的远方存在,坚持的方式各有不同,但坚持,是我们共同的信念。
上个月,我们的专家顾问晏欢老师去了一趟美国,再次拜访了《发现少校》的关键人物约翰·葛顿南少校的家,尽管十五年过去,少校的遗孀薇丽·葛顿南女士也已经去世,可关于那场战争和战争过后的几十年,晏欢老师仍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记录着:
1945年9月9日是关乎纪录片《发现少校》最最关键的一个日子,今天又到九月九。
这场在南京举行的日军向中国政府正式投降签字仪式,牵出了两位亲临者:中国陆军新编第六军第十四师第四十团第一营营长赵振英少校和美国陆军驻新六军十四师联络官约翰·葛顿南John Gardner少校;这两位人物成就了这一部纪录片《发现少校》。
2009年8月,为拍摄这部纪录片,摄制小组远赴美国旧金山、俄克拉荷马以及佛罗里达实地拍摄,现场采访;作为该片的编剧和主角之一,我也在这个摄制组其中,另外还担任了全程的司机工作。
当年,我们来到了美军少校葛顿南的家乡——俄克拉荷马州纽科克Newkirk,对少校的遗孀薇丽·葛顿南Verlee Gardner和儿子尼尔·葛顿南Neal Gardner进行了采访和拍摄,也在纽科克镇上以及少校的墓地进行拍摄,熟悉这部纪录片的朋友们,一定会记得这些个镜头和人物的对白。
那是十五年前的那个八月,我们来到了纽科克,在拍摄中,少校遗孀薇丽度过了她八十九岁生日。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我与葛顿南家族和尼尔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葛家甚至把我当成了他们家庭的一员;尼尔也因这部纪录片在中国的广泛传播而被许多关注这部纪录片、关注这个故事的朋友们所熟知。
2024年8月8日早晨,我从俄克拉荷马州的最大城市俄克拉荷马城驱车北上,直奔纽科克;在公路上狂奔一小时四十分钟后,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凭借着十五年前我多次驾车来到葛顿南家的记忆以及多年来不断观看影片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象,径直停在了Gardner家的House前面,多么熟悉的建筑。
在十五年前我停车的位置停下车,我迫不及待地上前敲响了葛顿南家的门。房子还是这栋房子,只是女主人薇丽早已去到天堂与夫君葛顿南少校相见,留下尼尔一个人形单影孤地住在这里。
我还特意坐在当年拍摄尼尔母亲织毛线的那个厅里那个沙发上,慢慢再回忆一把。稍后我提议去镇里的主街上看看,想要重温十五年前我和他站在那座老建筑前大谈他父亲约翰曾经工作阿尔布莱特公司的场景。
然后,我执意再要去到纽科克市政厅和总商会前,再COS一次我和他在影片中寻找他父亲当过数任纽科克市长荣誉记录的场景。
最后,尽管尼尔腿脚不好,行走已经非常困难了,我还是按照我事先的计划,匆忙再去郊外的墓地,想要在葛顿南少校墓前鞠躬致敬,因为影片中的那一幕感动了许多人,印象深刻;我劝尼尔只需坐在车里,我自己下车去墓地寻找,我还有大致印象,少校的墓在哪个方位。
我在烈日下的墓园中到处转了几圈,情绪一下子上来了,自己把自己给感动到了,四处奔跑了一阵,终于又看见了约翰·葛顿南少校的墓碑,和十五年前没有两样,所不同的是,旁边躺着他的爱妻薇丽。
十五年前所拍,影片中也有这个镜头。
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彼此是多么地不舍;尼尔不断问我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来,我Promise一定会再来,不会让他久等,不会让他失望。
和尼尔重逢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实际上,美国中西部的八月八日,实际上也就是中国时间的八月九日;我一直没能把这次重逢的感受写出来,一是因为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好好描写一番;二是我不会上载视频文件,从来没做过,而视频比我这个水品的文字更能打动人;更重要的是,我实在没有能力把那一天我内心的真实感受描写出来,害怕写不好,糟蹋了这么好的素材。
今天就是九月九日了,南京受降,是赵振英少校和葛顿南少校人生最荣光闪耀的大日子,无论好坏,我总得写点什么,以纪念我们这两位见证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取得伟大胜利的庄严时刻的抗战军人,这两位我们《发现少校》影片的主人公;还有,要对得起尼尔对我的一片赤诚之心和数度流泪,写点什么,告诉《发现少校》的中国观众们,这个十五年后发生的感人的后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