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家住海南万宁的陈女士特别「发愁」。
当全国学生都在积极准备新学期开学的时候，她却在担心自家两个在海南万宁光亚学校读书的孩子，未来会不会「无学可上」。
担忧的背后，是前段时间万宁光亚学校突然被曝「暂停招生」。
它不仅不在今年当地小学一年级招生计划名单中，在新生网上报名端口也是查无此校。其校长卿光亚为此甚至到处「求助」，引发民办教育界关注。
不过，截止发稿前橡树实验室获悉，目前万宁光亚学校年检复检通过，意味着已可「恢复招生」。
但对学校上千名师生来说，招生资格为何失而复得，是学校自身办学存在问题还是其它场外因素影响，学校未来命运几何……
所有人心里都还蒙着一层疑云。
光亚学校在海南深耕多年。作为全国知名的民办教育专家，卿光亚这也是首次传出在海南办学受阻的消息。
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年合作到期，为何突现「争议」
8月15日，一则《情况反映》的文件扫描档，在网上和民办教育圈内广为流传。
这封抬头写给「海南省营商环境建设厅」的文档，落款处手写着「卿光亚」三个字，旁边还留了他的手机号。
橡树实验室联系上卿光亚，他证实，这封文件出自他之手。
在民办教育界，卿光亚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爱企查显示，卿光亚现任成都光亚教育管理有限公司（下称「光亚教育」）执行董事兼总经理。
其不仅担任全国民办教育协会常务理事，还任四川省十二届政协常委。30年前，由其创办的都江堰光亚学校被誉为「新中国第一所民办学校」。
在这封《情况反映》中，卿光亚提到，「因我司不同意与海南维城涉外教育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海南涉外教投公司）签订新协议，万宁市教育局就不开放万宁光亚学校的网上报名端口，眼见即将开学却无法招生，已严重影响我司办学。」
光亚教育与万宁的合作始自2010年。卿光亚称，当时他们受万宁市政府邀请在当地投资办学，并于同年12月签订《合作办学协议》。次年，光亚教育在原万宁职业技术学校旧址内创办万宁光亚学校。
万宁光亚幼儿园，图据学校官微
据《合作办学协议》显示，双方合作期限为十年，合作期间内，万宁市职业技术学校、海南省万宁市教育局，不向合作学校收场地使用费、管理费及其他费用。
卿光亚称，当年为了使校舍符合初级中学和小学的办学要求，公司投入约800万元对校园进行全面改造，包括教室、功能教室、学生宿舍、校园周边环境等。
2021年7月9日，海南万宁市政府召开了「研究海南万宁市光亚国际学校申请续签办学事宜」的专题会议，决定将合作期间延长3年，即2020年12月11日至2023年12月10日。
到2023年，双方合作似乎发生一些变化。卿光亚向橡树实验室提供的材料显示，2023年9月，海南涉外教投公司要求替代海南万宁市教育局与光亚教育合作办学。
不仅如此，海南涉外教投公司还在发送的几份合作办学协议提出，光亚教育既需缴纳场地、校舍等租金，还需另行缴纳学费的15%作为所谓的校舍、设备设施维修改造、维护经费等，并限定光亚教育一年内另行选址办学，否则不得招生。
在卿光亚看来，这些要求非常「苛刻」。
此前，光亚教育和海南万宁市教育局等签订的《合作办学协议》显示，如合作期满后不再合作，双方必须期满前一年提出，期满后合作学校使用的土地、校舍等固定资产由万宁市职业技术学校收回。
认为自己办学权益受到影响的卿光亚，与当地教育部门进行了交涉，并陆续向海南省营商环境建设厅、中国民办教育协会等反映情况。
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海南涉外教投公司成立于2019年7月25日，注册资本1000万元，是广东涉外教育投资有限公司100%持股公司。而广东涉外教育投资有限公司背后是中国涉外教育集团，该集团成立于1999年，目前集团属下学校在校学生达3万余人，教职工2千余人。
就卿光亚反映的情况，橡树联系了中国涉外教育集团。截至发稿，对方尚无任何回应。
「年检」未过，招生工作遇麻烦
交涉期间，万宁光亚学校陷入另一场「麻烦」。
6月26日，万宁市教育局发布《关于2024年民办学校、幼儿园年检结果的公示》，万宁光亚学校年检暂缓通过。不过，万宁光亚幼儿园年检基本合格。
7月18日，万宁市教育局发布《2024年万宁市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招生入学工作实施方案》，在万宁市2024年一年级招生计划的学校名单中，已没有「万宁光亚学校」。
「8月3日到7日是第一批报名的时间，当时就没有开通我们学校的招生端口，导致很多家长想报名都没办法报名。」
万宁光亚学校副校长崔玉对橡树实验室表示，8月20日—21日补登记的时候，招生端口还是没有开放。
「然后开始动荡了，这几天陆续收到家长要转学的意向。」
「目前幼儿园受到了影响，主要是大班的孩子开学就上一年级了，但现在一年级不让招生，幼儿园家长很担心，有些有退学的念头。」
不仅如此，停招对老师也产生了影响。
崔玉表示，这段时间，几乎每个老师都给她打过电话，咨询学校的情况，担心因为无法招生丢了工作。
橡树实验室了解到，万宁市光亚学校分为小学和幼儿园，其中小学六个年级，每个年级三四个班，目前小学还有大约940名学生，以及118名教职工；幼儿园有300多名学生，30多名教职工。
「学校本来办得挺好的，我们今年取得的成绩也非常乐观。」崔玉介绍，今年6月，万宁光亚学校应届毕业生161人，其中90人分数在230分以上，占毕业班总人数的55.9%。
2024年，万宁市小学毕业测评总分250分。
办学隐忧，上千名师生未来何去何从
「在我们当地，光亚小学还是挺好的，都是挤破头想去的。」
陈女士家里的两个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都在万宁光亚学校上学。顺利的话，开学两个孩子一个读四年级一个读五年级。
她现在担心的是，如果学校能继续办下去，那就更好，孩子可以留在那里继续学习，但如果不办了，肯定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如果办不下去了，那我们肯定要提前转学，因为一个孩子开学就读五年级，马上要小升初了，特别关键。如果开学后再转学，对孩子肯定是有影响的。」
在陈女士看来，即使师资团队不变，但要是其他机构接手，会不会影响学校的管理，这也是一大问题。
相比之下，另一位家长温女士心态较为稳定。「目前没有转学的想法，老师也没说什么。」
在温女士看来，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在光亚学校上学，对学校的环境和老师、同学都很熟悉了，「担心转到其他学校会很陌生，还是想继续在光亚上学。」
前段时间，针对家长们的担忧，万宁光亚学校建议家长们做好两手准备。
「如果有家长咨询转学相关情况，我们也不耽误别人，让家长最好也去其他学校报名试试。」万宁光亚学校孙老师表示，事情发生后，她陆续接到了很多家长的电话，打听学校的情况。
她一方面安抚家长，一方面也为自己的未来发愁，担心如果学校真的办不下去，该怎么办。
「我从2012年就来万宁光亚学校教书了，算是开校元老，结果工作十几年，人到中年，突然面临失业的危机，这几天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在孙老师看来，停止招生不仅对学生家长影响大，对她这样的普通职工，影响一样很大。
「最近领导也安抚我们，说目前不会裁员，让我们安心等待。」万宁光亚学校胡老师亦表示，谁都不想失业，但她也不会焦虑，走一步看一步。「肯定希望学校一直办下去。」
幸运的是，8月23日，万宁市教育局官微发布信息，万宁市光亚学校的年检复检结果为「通过」。
橡树实验室以家长朋友身份，致电万宁市教育局普教处了解情况。据工作人员介绍，目前万宁光亚学校年检复检通过，已恢复招生。因为线上报名通道关闭，家长可线下自行前往学校报名。
至于此前无法招生的问题，该工作人员表示学校存在一些办学方面的问题，因此没有通过年检。「你们家长也许只是看成绩，但一个学校的办学不仅仅只是学生的成绩，还有各个方面的因素在里面。比如它的食堂，你们去看过就知道了，所以它在年检上出现了一些问题，但现在已经整改完毕。至于明年会不会继续出现这种问题，我们这边也不知道，具体要看他们的办学（符不符合要求）。」
卿光亚则向橡树透露，在提交了相关《情况反映》后，8月23日，他们就接到海南省营商环境建设厅工作人员的电话，对方答复已就反映的情况进行了调查。对于对接下来的安排，卿光亚表示，已经跟万宁市教育局约好了今年10月份再谈，不管结果怎么样、能不能续签，「都希望能好好安置老师和学生。」
不过，经历了这场风波，「光亚」这个民办招牌在海南还能不能顺利办下去，不少师生心里还蒙着一层阴影。
（应受访者要求，除卿光亚外，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撰文｜杜一兰
审核｜长亭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