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冬鸢
审校 | 二七
要说撒哈拉沙漠面临的最致命的威胁，很多人肯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干旱。许多学者也这样认为，但美国南加州大学的科学家埃萨姆·黑吉（Essam Heggy）却觉得，洪水亦是沙漠的一个不可忽视的致命威胁。
虽然洪水与沙漠听起来格格不入，但黑吉的言论并非空穴来风。2023年9月，一场洪水席卷干旱的利比亚，据估计多达上万人因此丧生。
席卷沙漠的洪水
诸如利比亚这样的沙漠地区通常降水稀少，但偶尔从海上袭来的风暴会在短时间内带来极端的降水，而这毫无疑问是灾难的开始。
地中海中上层的低气压与较温暖的海水相遇时，就可能形成很强的气旋，随后可能演变成地中海飓风（medicanes）。通常情况下，这些地中海飓风对陆地影响不大， 它们诞生于海上，最终也会在海上消散。
然而，近几十年来随着气候变暖，海水的温度升高，这就好似给飓风填加了燃料，让它们的持续时间和强度不断增加，而这也增加了它们登陆陆地的可能性。
2023年9月，地中海飓风“丹尼尔”在希腊的伊奥尼亚海（Ionian Sea）上空形成，并在向南穿过地中海东部时增强。众所周知，2023年是极热的一年，南欧夏季的极端高温，导致海水温度异常升高，让“丹尼尔”十分猛烈。
地中海飓风“丹尼尔”（图片来源：By VIIRS Imagery from the NOAA-20 Satellite - Public Domain）
起初，“丹尼尔”在希腊和保加利亚造成强风、暴雨、洪水和人员伤亡。随后，它穿过地中海来到利比亚海岸，并于2023年9月10日在利比亚引发洪水。据估计，“丹尼尔”到达利比亚北部海岸时，24小时内降水达到400毫米，比该地9月份的平均日降水量高出了267倍。
大多数时候都被干旱拥抱的利比亚哪里懂得该如何应对洪水，靠近入海口的布曼苏尔大坝（Bou Mansour Dam）年久失修，在利比亚时间9月11日凌晨3点左右因挡不住洪水的威力而决堤了。随后，洪水继续涌向其下游12千米处的德尔纳大坝（Derna Dam），同样年久失修的德尔纳大坝很快也坍塌了。拥有12万人口的德尔纳随后被洪水淹没，水位上涨到3米，淹没了周围的整个街区。
洪水前后的布曼苏尔大坝（图片来源：World Bank/Ipsos）
“丹尼尔”毁坏了大量的城市建筑、基础设施和桥梁等，最终造成了5898人死亡，还有超过8000人失踪，让44800人无家可归……这些数据让“丹尼尔”成为了1900年以来非洲大陆上最严重的风暴灾害。
除了城市之外，此次灾害还对沿海生态系统、森林以及农田等造成了影响。受影响的海岸线养育着海鸟和海龟，海平面上升和日益严重的冬季风暴让海岸侵蚀愈加严重，气候变化也加剧了这一因素。受洪水影响的地区也是利比亚唯一拥有天然森林的地区，利比亚70%的植物都生活在此。
利比亚东部海岸是向欧洲出口能源的主要枢纽之一。此次灾难将耗资18亿美元修复海岸损失。这一数字包括16 209公顷农作物和收成遭到的破坏，以及4.6%的农业区重要表土遭到的的破坏。此外，还有74 363头牲畜因此死亡，占该地牲畜战略储备的3.2%。
干旱和风暴的“里应外合”
气候变化导致地中海飓风威力增强，自然是引起此次灾害的一个重要因素，然而，这也并非全貌。最近黑吉和同事联合法国巴黎西岱大学的学者，在《自然·通讯》（Nature Communications）上发表了一项新研究，他们收集了此次洪水发生前后的多种卫星遥感数据，以此更深入地了解此次灾害背后的原因。他们的发现表明，此次洪水的发生，或是风暴与干旱的一次“里应外合”。
气候变化除了让地中海飓风更猛烈，也让沙漠更加干旱。撒哈拉沙漠地区，目光所及之处几乎都是干涸的土地，也较少有植物生长。
当风暴突然来袭时，短时间带来大量降水，干涸河床（wadis）便成了这些突如其来的水的通道。但这里的土地坚硬、干燥，并不习惯快速吸收大量水分，也缺乏植物根系来保持水土。于是雨水开始在地表聚集，迅速形成径流，同时侵蚀了地表，带走松散的泥土和石块等（这一过程被称作面蚀surface erosion）。径流中充满了这些沉积物，变成浑浊的洪流，这使得它的破坏力显著增强，越发汹涌澎湃。
卫星图下洪水的影响（图片来源：Contains modified Copernicus Sentinel data 2023）
研究中总结道：“由面蚀引起的沉积物负荷增加了流水的密度，并加剧了沿海城市德尔纳和苏塞（Susah）在快速的洪水暴发中受到的灾难性影响”。这两座城市中，分别有66%和48%的区域都受到了中度到重度的影响。
面对裹挟着众多沉积物的猛烈洪流，年久失修的布曼苏尔大坝和德尔纳大坝毫无防备之力，也丝毫不让人意外了。
洪水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在那一瞬间却造成了巨大的破坏。道路和建筑坍塌，桥梁倒塌，生命丧失。曾经平静的沙漠小镇变成了一片废墟。重建需要数年时间，而这场悲剧则是一个严酷的警示：即使是很少下雨的地方也需要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尤其是当气候变化使得类似的风暴变得更加常见时。
研究结果表明，由于极端水文气候的增加，地中海东部盆地干旱地区的沿海流域更加脆弱，因此研究者呼吁采取变革性的沿海管理办法，紧急实施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和土地利用变化，以缓解这些不断上升的风险。
此外，黑吉和同事还在期刊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pplied Earth Observation and Geoinformation上同步发表了另一项研究。他们在这项研究中指出，北非很多其它地区所面临的面蚀和洪水风险也日益加剧，应该积极采取主动的措施。
参考链接：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467-024-49699-8
https://documents.worldbank.org/en/publication/documents-reports/documentdetail/099353101242428521/idu153d4e1711e33e145321b8881cf996ea3acf7
https://reliefweb.int/disaster/fl-2023-000168-lby
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1569843224004862?via%3Dihub
https://viterbischool.usc.edu/news/2024/09/deserts-biggest-threat-floo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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