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真的没那么喜欢过节

情感   2024-10-03 11:18   山东  

 来源 / 艾明雅的时光手记
 ID aimingya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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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号的晚上我和铁闺蜜聊天,她说:这个长假还没开始,已经不想过节了。

先生半个月以前就对她说,这个假期要带安排父母,公婆,俩娃,外加一条边牧犬一起出去自驾游,中年妇女虽觉得这个提议有点过于理想,但是看着先生兴致勃勃地样子,男人嘛,难得参与一次家庭生活也不能扫他兴,于是在纠结之中,欣然允诺。

结果到了27号,她随口问了一句:有什么计划?

先生一脸懵:欢度佳节啊!不是带你爸妈我爸妈俩娃还有狗一起自驾游吗?

她心里开始打鼓了:我是问你具体的。

“没有具体的,就,欢度佳节啊!还要啥计划?”

听到这句欢度佳节,她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感觉再说下去这个夫妻感情又要第n次破裂了:好好好,行行行,谢谢你。我不去了,非要出去,你自己带你爸妈出去欢度佳节吧,我爸妈也不用去,俩娃在家挺好的,狗也挺好。

先生一头雾水:神经病,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呢?!

对呀,怎么又生气呢?只有girls能理解girls——家里没有阿姨的时候,我就成了阿姨,所以只有阿姨能理解阿姨。

对于家里这些大哥们而言,好像愿意陪咱一家人欢度佳节已经是他最大荣誉;而对于中年妇女而言,是数不清的往来沟通的具体。

咱也不能肯定,他们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但大概率是在装不懂。不懂的人,就不必做:

国庆七天乐,首当其冲,就是国庆七天饭。这个饭谁做,已经是个大问题。有人轻飘飘说一句,不想做就出去吃,请阿姨——一动不动用一句请阿姨概括人生繁琐的人,我基本不想与之沟通。哪怕呆在家里,都不是一句请阿姨就能解决,节假日能上你门的阿姨都是恩人。

一看你就没有亲自带过一家老小,一句外面吃抹杀中年妇女所有情绪劳动规划:对于大部分中年人而言,十三岁的老大要吃麦当劳,三岁的老二要吃蒸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但人到中年一家子没有两个吃得到一起去。七十岁老爷子糖尿病,老母亲高血脂,外面吃一两顿还行,到了第三顿,老人家就要造反。不是说便秘,就是讲上火,小龙虾吃完第二天说嗓子肿还要怪你。油大了盐大了都吃不动。连狗都要单独备饭。

更别提,你还要拎着这一家子自驾游——听到她这句连我都血压高了,哪天去?哪天回?民宿订了吗?酒店还有房吗?几间?有的民宿能放狗吗?开油车还是开电车?油车费钱,电车惊险,一个加油站充不上电你就得瞎眼。而且,7天啊,老二要带一堆尿不湿;老爷子要带一堆药,如果堵在路上老娘要上厕所,你想死的心都有。

这些,都叫计划,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欢度佳节就能解决的。大部分时候,得老老实实清茶淡饭,一家子饮食,虽说上了好久班想休息,但你家务都给父母吗?洗碗这事,你忍心让你腰椎盘突出的老母亲天天洗吗?算了算了,咱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女人看不下去,最后还是自己来。

我那个50岁,孩子上了大学,已经送走了老父母的姐姐云淡风轻:嗯哼,反正最后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女人承担了一切,早承担晚承担一回事,无所谓了。

欢度佳节,妇女渡劫;

万家灯火,蜡炬是我。

我社群里的姐妹说:最怕娃放假。

对,就这五个字,你让普天中年妇女如何不会平等地讨厌每一个节假日。哦对,非要分先后,以过年为首。

实际上,为什么不喜欢过节,还有一个原因:

其实中年少女的人生河流,经过头些年怀孕生子的鸡飞狗跳,眼见着含辛茹苦把老大老二或者老三摁入幼儿园,在这个阶段,我们的人生河流已经相对进入一个比较平缓的滩涂阶段。在这个阶段,只要老公上班,娃们上学,日常时分,中年少女多多少少是能在白天的空档时期,偷到些许“咖啡牛角,岁月静好”的心流时刻。

据说中年妇女三大精神支柱:咖啡,独处,碎尸案。

一杯咖啡,一份独处,还有动不动就能连更13季的美剧犯罪调查案,能够让我们从庞大的工作和家庭里得到片刻喘息。那一刻,好像觉得,老公也还看得过去,娃也挺听话,老父母只要不生病就是晴天,连狗都略显可爱。在下午四点学校的钟声响起之前,中年少女们仨俩聚在咖啡馆小谈心声,找回自己。

但是!只要节假日一来,这平静的滩涂就像迎来上游泄洪开闸,吃什么喝什么一家人扑面而来。娃们在这个人多的浪潮里欢欣雀跃,你的亲生老公笑眯眯看着他的人生成果老婆孩子热灶头;你的父母亲也能够迎来一场团圆。

但是,你似乎觉得,你已经厌倦了川流不息地做饭,也觉得似乎还没能从精神单身的平日路线里回过神来;你面对这举国欢畅,你有点感觉人生迷茫。

作为一个孤家寡人,你好吗?未必。

为一家人所需的女性你快乐吗?似乎也不是。

什么是幸福?

你开始灵魂拷问。

所以,我等中年少女,是无比理解年轻妹妹们不婚之想法,真的,挺好的,表示尊重,这地儿人够多了,不来也罢。人生在世,怎么过都是一生;走到最后,谁都是一个人过。

有人说,就是你们这些女人唧唧歪歪,才导致婚育这么低。

我没有这么大能力,这一切,是不是因果展现了它强大的力量。海里有一个生物叫做“鲎”,它的血液有极高医学价值,所以常被人类抓来当血奴,把它放血到奄奄一息又不完全弄死,完了又放回海里去等待下一次抽血。这个过程持续很多年之后,鲎这个生物,开始主动选择不再繁育。

这个故事,细思极恐。

人们因为太想要多子多福而更多去让上一辈女性承担家庭,只让让男性养育家庭;在这个过程中,却让越来越多的年轻后代,看到了当下女性又要工作又要承担家庭的不易,而选择拒绝家庭。所以,从现实层面来说,互联网便捷了人类,也隔开了人类;婚育凝聚了家庭,也榨干了女性,于是,女性选择变相“断后”。

前几天看一个概念,叫做“社会原子化”。原子,是构成物质的最小单元。社会原子化,被用来比喻人与人相互疏离,关系松散。德国社会学家齐梅尔指出这个概念源于:城市居民的生活长期处于紧张刺激和持续不断的变化之中,这导致居民逐渐缺乏激情,过分理智,高度专业化与人与人之间原子化。

婚姻成本高,风险高,已经决定了这个形式在连工作都追求solo的年轻人群体里发展得举步维艰。社会原子化不仅仅意味着不选择婚育,而是意味着,即便在关系以内也开始有原子化趋势:即便婚内,你也会看见公众号写:最好的婚姻是各过各的/保持边界是人与人的基本素养……

我的一位女性朋友二婚,最近生了一个二胎,她正在努力抵御因为这个二胎的到来,而非要在国庆期间凑在一起见面的俩半路亲家。和老公分头劝说各自父母,拒绝办酒。她觉得这两家人着实没有任何必要见面,语言也不通,吃完饭做鸟兽散——除了累死她和先生这对新手父母,把娃给一堆人当猴子一样看一遍,万一还整出个感冒,没有任何意义。

她在试图用一种独立和原子化的婚姻关系,来更新现代婚姻模版。然后她问我:为什么父母就不肯各自安好?非要凑在一起和稀泥?

我很难回答。我觉得非要一个答案,大抵是,他们上一辈已经习惯了集体生活,习惯了每个人都要有夫妻关系,家族关系,姻亲关系,然后他们的归属感,价值感,安全感,也从这套关系里产生。我父亲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他有八姊妹,最大两个早逝了,很多亲戚如果站在我面前,我可能既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他们的孩子。

我看群里的唯一沟通,就是吃席,今天谁的婆母死了,明天谁家的孩子要办酒了,今天这家吃席,明天那家吃席,我在想我的父母,真的在这个人情往来里感到有意思吗?有时候,这套关系吞噬了他们,让他们感觉烦扰;有时候,这套关系也许也掩护了他们,让他们感觉安全。

节假日,就是这套关系被社会集中最大化,于是,两代人,三代人,分头在这个关系里,安好,烦扰,抗争,或者离开。而女性,在千百年里,通过生育创造这套关系,然后又被这套关系紧紧包裹,又理清这套关系。落实到我们这些夹在中间的80后,只能说是,我们上承担这套关系的侵袭,下,却很多人并不打算把这套关系给延续下去。现实表现就是:

大部分80和90后,一边承担婚育,养老,一边兢兢业业做着中国好母亲,好女儿,好妻子,一边非常开放地认为我们的孩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尤其是女儿,从婚育家庭模式中分离,成为个体存在,因此获得自由,是值得尊重的事。

So,这个假期,你是怎么过的呢?留言里聊聊吧,吐槽也行,分享也行,都欢迎。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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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艾明雅,作家,编剧。最知道如何爱自己的女性主义者,关注女性在亲密关系经营和自我探索道路中的成长与收获。散文集《嘿,三十岁》畅销50万册,凭借《特别敢,又特别美》获2017年当当年度影响力青年作家。都市短篇小说集《小野兽》正在热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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