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毕业的留学生，是时代里最惨的人…

时事 2024-09-19 20:44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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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我们报道了一个美国留学生在投递过万封简历后，最终选择离开美国的故事。在她的叙事下，我们看到了没有身份的国际生想要留美，就像一个没有穿戴任何武器和盔甲的战士，赤手空拳、四面楚歌。

图为美国近20年的失业率情况

在社交平台里，BEE说，有对比会更有感触。BEE于20年前本科毕业后去美国求学，烂校商学院毕业，没身份，加州找工作，offer一大把，没干两年公司还给办了绿卡；老公也是烂校cs毕业，没身份，英文也一般，IT公司随便挑，那真是漂亮国的黄金时代；今年侄女毕业（本科伯克利研究生杜克），也是商学院，但找了很久工作都没找到。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个人头上是一座山。

不过，我们无心于唱悲歌。因为在有人经历职场的险象环生与进退维谷时，也有人披荆斩棘，将大山摧毁。今天这篇文章，我们联系到几位毕业多年以及这两年刚刚毕业的留子，他们的共同点是都在美国顺利找到工作。

美国社会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大家都在唱衰美国就业时，印度裔却可以“逆流而上”？以及成功找到工作的留学生们，又要哪些路径可以借鉴与复制？

我们一窥究竟。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部分姓名化名

留子们的同路殊归：

有人中餐馆，有人撞大运

回望两三年前，那还是个“人人都在转码，年薪轻松过百万”的年代。

犹如构造了一个美好的摩天大楼，在社交平台上，关于转码的成功学叙事，不断吸引着一波波留学生奔向那大楼。没想到，等他们毕业，大楼已经摇摇欲坠。

来自上海的Justin便是其中见证者。三年前，他在社交平台上反复刷到“文科转码”、人均都在晒大厂offer的帖子，看得他是激情澎湃，加上他当时正疲于国内乏味的工作与抬头可见的天花板，于是决定二次来到美国读二硕。

第一次留学，Justin读的是商科，这个专业在美国找工作那是“蜀道难于上青天”，那一年Justin灰头土脸回到国内。Justin心想，这一次他读的是大热门CS，OPT有三年，只要自己够努力，“美国梦”并不是遥不可及。

但是临近毕业季，眼见大楼摇摇欲坠。20-21年CS的天堂模式，不到两三年时间，已切换成如今的地狱模式。

计算机行业对没有身份的国际生不再宽容与友好，其它专业的毕业生更是困兽犹斗、艰难求生。

在社交平台上，随处可见留子们找工作的窘境与“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比如，“哈佛学历，海投也是石沉大海”；“27岁人生一败涂地，美国找工作血泪史”；“闺蜜在美国找不到工作崩溃哭了”......最魔幻的是这条，“美国的尽头是餐馆”，发帖人表示，自己“失业四个多月，终于忍不住去餐馆打工了。”

但也有留子不肯轻易认命，靠狂投简历与疯狂Network，最终从斗兽场一路厮杀出来。

Shulu和Jenny都是其中典型代表。

Shulu是今年刚毕业的留子，Shulu本科毕业于宁波诺丁汉，硕士毕业美国杜克大学。在纽约找到第一份工作前，她前后投递了400多封简历，至于Network更是不尽其数。“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在领英上差不多给近1000人发私信。”

美国社会向来是“社牛”人的天下，00后出生的Shulu初生牛犊不怕虎，几乎可以和任何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快速开启对话与拉近距离，因此她找工作的顺遂让人眼红。如今她在一家法国人开的广告公司做数据分析的工作。

很会搞钱的Shulu，在本科时就在创业。她说她宁波诺丁汉的40万学费就是自己赚的。

本科同样毕业于中外合办大学的Jenny是去年毕业的留子。Jenny的硕士就读于普瑞特艺术学院，专业为设计，OPT有三年。

在毕业后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Jenny已经前后换了3份工作。而在找到第一份工作前，犹如西天取经，Jenny也经历了自己的九九八十一难，光简历就投递了大概5000封。

前两份工作，Jenny形容自己干得忍辱负重，还一度被老板PUA过，Jenny直言“整个人都变得不健康了”。雪上加霜的是，华人老板刚开始骗Jenny可以帮她抽H1B，结果发现是画饼。在找到下家后，Jenny果断跑路。所幸，最后兜兜转转，Jenny跳槽到如今的公司，是自己比较满意的行业。

美国就业市场“水太深”，有诸多防不胜防的骗局与“坑”，这些“坑”公平地对待每一个毕业生，无论你是国内来的高考状元还是藤校和前十。

“留子千万不要进小公司”，“NG（指应届生）千万不要进华人开的startup”，“遇到华人面试官，那就得死翘翘。”

得益于如今发达的网络与社交媒体，信息壁垒所垒砌的高墙不再是密不透风与牢不可破。在捅破的裂缝里，留子们把自己的血泪经历，像击鼓传花般传递给正在另一头爬墙的人。就如同Shulu说过的一句话，“因为自己淋过雨，想给其他人撑伞。”

另外一位受访者“等等”，在美国摸爬滚打近十年。在成为职场“老炮”前，她就吃过信息壁垒之苦。就像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当年由于她不懂OPT、H1B规则，而错过抽签时间，导致后面的纸牌逐个倒下。为了留在美国，“等等”无奈陆续读了两个CPT续命，直到三年前才被“海底捞”上岸。

等等说，她在小红书上把自己称为“等等我”，是因为她的同期都快拿到绿卡了，而她还在上学。“每个人的节奏是不一样的，大家要放过自己。”

在“等等”的视角下，我们了解到一个“纸牌屋”般更为立体与复杂的美国职场。

比如，在中国留子普遍受职场之苦时，为何南亚来的印度留子，在英语都说不利索时，却能在美国社会“大杀四方”，深受白男老板的独宠与器重。

看不见的纸牌屋，印度裔的“野路子”

“等等”自嘲自己是世界上拥有水硕最多的人。

在社交平台人均美高美本的留子里，“等等”手握的牌并不好。她是陆本生，硕士是商科水硕，OPT只有一年，想要在美国找工作可谓是难度buff拉满。

计算机是这两年才遭遇重锤，但用“等等”的话来说，“商科就业是从来都没好过”。即便是好几年前，那时经济一片欣欣向荣，但是与“等等”同专业的近200个留子们，当年80%都回国了，如今剩下的可能10个左右。

“等等”坦诚自己当年能找到工作是自己撞了大运。如今，她已经跳槽到美国知名科技公司。入职不久后，她发现同事里竟然有当年同届的高考状元，这让“等等”爸妈颇有扬眉吐气之感。

回忆起当初找工作时，“等等”说自己上岸后，瞬间收到好多印度同学的邀请，“而且每个人都表现得和我很熟。”等等自然能明白他们的来意，要么是想取经，要么是想内推。

跟越来越多的印度人打过交道后，“等等”感叹老印能在美国职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不是没有理由。

首先是他们超团结。

比如，一个印度人抽到工签就会从印度带个对象过来再生三个起步的美国公民；一个印度人当上高管后，马上整个公司中下层全是印度人。

还比如，有人吐槽“印度人厉害的不是吹牛，是理解了network和同盟。一个职位，几十个阿三一起投，最后把题都刷出来，肯定会有人高分过，进去后再给其他人refer到别的职位。”

到了面试阶段，一个印度人要是遇到印度裔面试官那是喜极涕零，老乡拥抱老乡，但一个中国留子要是遇上华人面试官，那是谈虎色变、闻风丧胆。

在社交平台上，不止一个人发帖讲述自己被同胞“被刺”的经历。

留子Iran（化名）就读于美本Top20学校，在今年锲而不舍发送1400+Cold Email后（Cold Email指在公司尚未发布招聘信息时，求职人通过直接电话或邮件的方式询问公司是否有岗位空缺与潜在雇主直接交流，也称Cold Call），最终上岸头部投行金融公司实习岗。

撞过无数墙的Iran感叹美国投行尤其toxic(有毒），他苦口婆心地感叹，“不要浪费时间给中国人和印度人发（邮件），他们不会帮助你。我不止一次被refer（推荐）到中国校友那里，但被ghost（指无疾而终）。即使约上Call了，体验也很差.....之前面试一个湾区公司，在屏幕里看到中国VP（Vice President）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完了，最后果不其然。”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不过，也有一波国人已经吹响“号角”，号召同胞放过同胞。隔壁老印就是活生生的案例，只有团结才是硬道理。

对于这个现象，“等等”说她观察到的她身边的中国人其实也开始在抱团，但要像老印一样如此团结，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除了团结，随处随地都在“quick call”的老印是出了名的“会来事”。用高情商的说法是他们很自信、能说会道；低情商的说法是他们懂得拍马溜须、喜欢邀功。

麻省理工的Jackson Lu教授及其同事发表于《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的一篇广受好评的研究论文中指出，尽管东亚裔（如华裔、日本裔）拥有很高的教育水平，但他们比南亚裔（如印度裔、巴基斯坦裔）和白人更不可能在美国组织中获得领导职位，部分原因是东亚裔不自信的沟通风格与美国主流文化所推崇的领导原型不符。Lu教授把东亚裔的职场困境称为“竹子天花板”。

对此，“等等”也深有感触。“等等”说她的印度同事们三天两头就给上级展示一个PPT，上司也比较吃这一套，下次有晋升机会，自然会想到那些看起来很积极的印度同事。

相比较而言，中国人通常是事情做了，但等着老板默默地发现，这种低调的性格在美国职场非常吃亏。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等等”建议大家要学习老印，“没说就是没做，但做了哪怕一点，一定要大声说出来，不要等着老板'追妻火葬场'。”不然你真的就要进葬场，等到公司降本增效，老板第一个想到优化的就是没有存在感的你。

此外，很多来美国读书的留子出生于中产家庭，实在混不好，他们还有退路，即回国找工作，但是印度留子很多是来“搏命”与逆天改命的。

为了留在美国，他们用尽“阳谋”也用“阴谋”。比如，“等等”曾目睹她的印度同事拿着年收入是美国本土1/5的工资昼夜颠倒、卷生卷死，最后卷到“合同工”转正，并从印度空降到美国本部，这是一个改命的热血故事。但还有一些老印是不断试探与挑战法律底线，比如“人都不在美国，却能抽中H1B签证。”

这个神奇的族裔，让人可敬又可恨。

不要过于焦虑专业，但要抓住一切机会

城墙的裂缝打开后，更多光、信息透过来。

如果求职是最终目的，这届留子最害怕的莫过于选错专业。

有网友表示，自己本来想去USCD读传媒，结果去新加坡旅游发现商场里面的“柜哥”，竟然也是USCD毕业的校友，而且读的也是传媒，吓得当事人开学赶紧换了一个专业。

专业选择固然重要，但并不是“开弓没有回头箭”，Shulu的经历就是一个样本。

Shulu的本科专业为triple E（电子电气及自动化），这恰好是张雪峰老师最为推崇的专业之一。四年读下来，虽然Shulu成绩优异，但她骨子里并不喜欢这个专业。“张雪峰在直播里经常说文科生没有出路，文科生只有学法，学汉语言才比较好，理工科学生应该学计算机、电子电气什么的，按照他这个说法，剩下的几十个专业大家都不用活啦。”Shulu说。

本科毕业后，在硕士阶段，Shulu申请上杜克大学的工程管理专业，相当于工科转商科。Shulu说哪怕别人口中说的专业多好多香，但如果不是自己的心之所向，于自己而言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人生可以试错，最重要的是，跌倒了就迅速爬起来，并练就自己不断学习、迭代的能力。

关于专业出路，“等等”说千万不要被专业框住。比如，同一个商科专业，她看到的路径就有银行、NGO、Tech、医药、四大的BA/DA/DS排列组合。如今，“等等”在科技公司就职的岗位为Data scientist（数据科学家）。

第一份工作同样重要，哪怕是没有工资的实习，亦或是合同工、外包岗，只要有一线机会，先抓住了再说。

Jenny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没有任何工资的实习岗。具体来讲，OPT的第一年是可以做“无薪实习”工作的，第二年则必须找到愿意给你付钱的雇主。OPT持有者如果连续三个月是失业状态，三个月期限耗完，则面临“卷铺盖回国”的窘境。为了避免这个状况，毕业后Jenny在一家小公司，一边免费打工，一边疯狂投简历，直到找到下家上岸。

Shulu则是return offer，即通过实习转正。

为了转正，Shulu工作尽心尽责。“你得跟你的老板和同事多沟通，起码得让他们知道，你想要留下来的意愿非常强烈。”尤其是在大公司，正式员工通常不会把重要工作分配给实习生，“这种情况下，你可以主动去要活，在一个个项目中，让老板看到你的价值与能力。”Shulu说。

“等等”则戏谑自己是“人下人”，第一份工作就是很多人眼里看不上的Contractor（合同工）。但哪怕是合同工，“等等”也感激是自己运气好。在课堂上因为跟某个教授互动多，毕业后这位贵人教授便给她推荐去了这家公司。

犹如蝴蝶效应般，因为这家公司是大公司、大平台，她得以结交了不少人脉资源。通过同事refer(内推），她跳槽到第二家可以帮她抽H1B的公司。再次得益于同事，她再次跳槽到如今的大厂。

“等等”说第一份工作或者实习最好选择大平台，因为在写简历时，这些big name还是挺能“吓唬人”的。她观察到当时跟她背景比较相似的同事，后面找第二份工作都比较容易。“虽然水硕留子就业惨不忍睹，但每一届留子总有人能找到工作，去模仿他们的BG和路径，以及去network都很重要。”

同一个漂亮国，不同的烦恼与不同的各怀心事。

当NG（New Graduate）们在忧愁OPT与找寻工作时，如“等等”一样的职场“老炮们”的忧虑则更长远。“等等”说，到头来，你会发现工作赚多少钱，其实都不太重要，最重要的是身份去留问题。

回溯在美打拼经历，最让“等等”追悔莫及的是，由于自己开窍晚，走了不少弯路。

在第一次找工作时，直到面完二面，“等等”才想起去申请OPT，而且她还不知道OPT签证正式办下来要等三个月，“差一点就把第一份工作给拖没。”

再接着是H1B抽签。“等等”记得很清楚来年的4月1号就要抽签，但是她到12月份才后知后觉去找老板申请，老板遗憾地通知她这一年的抽签申请已经截止了，她要再等一年。但“等等”等不了，她的OPT只有一年。无奈之下，“等等”只得靠读CPT续命，链锁反应是，她接着又读了第二个CPT。一边上课写作业，一边上班的日子，让人倍感压力、焦虑与挑战。有些极端的案例是，有人读四个CPT都抽不到H1B，但好在幸运女神再次眷顾了“等等”。

“等等”用自己亲自踩过的坑、撞过的墙告诉大家，一定要做好身份规划，研读各种签证细则。

聊到最后，“等等”还说了一个她认为很消极的视角。她说人的努力，在大风大浪前不值得一提。如果自己也是这两年才毕业的留子，估计也早就卷铺盖回国了。

但换种角度理解它，那些在美国找到工作的留子，恭喜大家能在大风大浪里扬帆起航、乘风破浪；那些未能留下的，还在迷惘的，不是你们能力不行，而是真的运气不太好。

不过，就像等等说，每个人的花期不同。等风浪过去，只要不放弃，总会柳暗花明、暖阳普照大地。

感谢小红书博主“等等我”、“Shulu在纽约”等人对本文的贡献。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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