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头村第71个“双拥主题日”
新中国成立后至79年告台湾同胞书这30年间，围头曾是福建海防前线的前线，围头军民一直守护着这块红色的前沿阵地，留下了许多“军民团结一家亲，试看天下谁能敌”的战地传奇故事。如：围头战地党支部配合部队作战，从肩负着站岗放哨、抓水鬼、抓特务、反小股登陆，到参加震惊世界的八二三炮战，再到放风筝、放气球的宣传攻心战。在维护祖国领土完整做出贡献的同时，军民坚守海防前线，勇敢保卫着祖国的东南大门和后方的政府建设及群众生命财产安全。这里，值得缅怀的是，这30年间，共有23位海军、22位陆军、10位围头民兵共55位英烈付出了他们年轻的生命。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全村有300多位党员和民兵踊跃报名，投入到围头八二三炮战主战场的“东线”和“西线”两个战地，这个小小的渔村经受了五万多发炮弹的洗礼，这场战斗中涌现出“烈火金刚”海军英雄安业民烈士等战斗英雄和“战地小老虎”民兵英雄洪建财以及蔡荷抖“全家兵”等先进人物和集体：如，民兵营配合海岸炮击沉“江字号”一艘，受到福州军区的通报表彰，还有一个排、二个班荣立集体三等功，66名荣立个人二等功、三等功。7人晋京受表彰，其中5人受到毛主席的接见。“英雄的围头民兵”一时红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如今，新时代下的围头村党委正以高昂的斗志，在各级党委政府的重视和直接领导下，按照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把红色资源利用好、把红色传统发扬好、把红色基因传承好”，大力弘扬“八二三炮战精神”，不断巩固和发展军政军民团结，不断展现“爱党、爱国、爱军队，为乡、为民、为家庭”的新时代文明实践“围头家国精神”，积极探索新时代下的双拥共建共促新做法，同心协力谱写好围头军民融合发展新赞歌。
现阶段，我村正以推进“全国美丽村庄建设试点村”为契机，助力加快“围头八二三炮战遗址群”革命文物的保护与利用，以此创造必备条件，争创新一批国家级国防教育示范基地的申报。
2024年11月上旬，是围头村第71个“双拥主题日”。让我们一起读读这两位参加过震惊世界的八·二三炮战的陈华平、林惠珍老民兵的口述历史。
……你问我脚上的伤疤？……不是狗咬的，是炮弹片“咬”的！要“八二三”那天下午，我们晋三中救护队从金井一口气跑到围头，进入西线海岸炮阵地时敌人开始疯狂地反击，炮打得很凶。炮弹呼啸着在阵地上爆炸，那声音很吓人！炮弹片更是到处“喷”，一块块像刀一样……
那情景真把我吓蒙了。我是围头人，常听到炮声，可从来没有像今天炮击金门，两边的大炮打得那么厉害。更何况我是初二学生，才15岁，从没见过这种世面！
正当我在发愣时，一颗炮弹尖叫着在阵地上爆炸开来，不知是谁把我摁倒在地上，等我抖掉身上的泥土爬起来时，才发现我负伤了，这，还是一个海军叔叔发现的。
“啊，小鬼，你的脚流那么多血！……”我低头一看，我的右脚小腿骨上被炮弹片削去一块皮，鲜血直流……我吓了一跳，可是我并不痛呀！……
那海军是个卫生员，他立刻为我包扎。我想我也是救护队员，也背着救护包，应当自己包扎才对，可他不等我说什么，很快就给我包扎好，还叫我去防炮洞待着，不要到处乱跑。我还听到他嘟囔着发牢骚：“一个毛孩子来凑什么热闹！……”说着他就向前方跑去，很快就消失在硝烟中……
这时我忽然看到吴秋红挑着开水上阵地，我高兴地叫起来：“秋红姐！……”她看到我有点吃惊，说：“阿平，你怎么来了？！”这时又有几发炮弹在附近爆炸，秋红姐忙把我拉进防炮洞，“……你来了，我契母知道吗？她要知道还不急死……”她跟那个海军卫生员一样，都叫我别乱跑，好生在防炮洞里待着。她说她送完开水还得回去挑冷水来冷却大炮，说罢挑起水桶匆匆走了。
吴秋红是我妈的干女儿，所以我叫她秋红姐。她大我两三岁，可她已经当上了基干民兵并留下来支前，表现很好，在“八二三”炮战中立了二等功。
我见到民兵们从弹药库里扛着炮弹往炮位上送，一个个飞跑着，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我们救护队有几个同学也参加了搬炮弹，也是气喘吁吁地跑着，表现得很勇敢。当时还无伤员，搬炮弹便成了救护队当务之急的事。
而我却傻坐在一边，当个旁观者，这算哪门子事啊！不行，得找个活干！可当我站起来抬脚要走时，右脚上的伤口却痛得不得了，不敢再走，只好又跌坐下来。这时有几个同学从外面跑进来，看到我脚上缠着白绷带，都惊叫着，怎么搞的，你受伤了！痛吗？我说，哪能不痛，连皮带肉削去一块，连骨头都看见了……一个同学还不服气，说吹吧你，要是那样你还不疼死了！看你连一点眼泪也没有。
我懒得理他，难道我还要哭鼻子不成！
……当天黑下来时，炮声渐渐稀疏了，以至双方都不打了。阵地上一下静下来，只听到风声和浪潮的哗哗声，硝烟随风飘散，一股难闻的焦臭味。这种情景让我想起那些描写苏联卫国战争的小说，大概战场的气氛就这样。
防炮洞里突然闷热起来，有几个同学跑到外面透口气吹吹风，回来直叫嚷：金门一处弹药库被打到了，火光烧红了半边天！……
“开饭了！开饭了！”两个海军炊事员送晚饭来了，他们沿着壕沟挑来香喷喷的饭菜。两个炊事员很亲热地招呼我们吃饭，看我脚痛，还为我盛好饭菜端到我跟前来，真把我当伤员看待。那天晚上吃的什么菜喝的什么汤都忘了，只记得那大馒头又白又软，香喷喷的，好吃极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这样好的馒头，真的！
记得我们是和炮兵们一起吃的饭，不知怎的，他们都闷声不响地埋头吃饭，很少说话。他们身上的海魂衫还是湿的，都有股汗臭和硝烟味。虽然他们没有和我说上一句话，但我还是觉得他们都可亲可敬，是勇敢的战士。
吃过晚饭，我也让同学扶着到外面去，透透气、吹吹风，凉快凉快。我怀着一种好奇心，举目四顾：我们的炮阵地，静悄悄的，远处的一个防炮洞口透出灯光，有人影晃动；看金门，岛上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几处火光在燃烧，那准是被我们打中了的弹药库了；回头看围头，我的家乡也几乎看不到灯光，据说乡亲们都撤出村疏散到金井那边去了。
这时我忽然很想家……你知道吗，我的祖籍是惠安县獭窟，我父亲很早就迁居来围头，在渔船上打工，人人叫他淡大，他是个很有名的船老大，围头的许多船老大都是他带出来的；我母亲原是围头大队渔业组长，“大跃进”时调去金井铁厂炼铁去了。我就是在围头出生的，1944年。后来我又有一个妹妹，可是她出生不久就死了。从此我就成了独子。当天我要是被炮打死了我母亲还不哭死！……那天晚上我就睡在防炮洞里，天热，蚊子又多，加上伤口痛，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刚吃过早饭我就被送回学校了，一到金井，又开始打炮了……
我没回家，而是留在学校，参加护校。留校的小同学都围过来找我，问这问那：怎样，咱们的炮有多大？看到打炮很刺激吧……啊，你怎么受的伤呢？太刺激了，光荣啊！……
想想刚上前线就负伤，真倒霉！而在前线只待了一宿，更不甘愿。面对同学们实在无话可说。
过了炮击金门的8月，学校又要开学了。去支前的同学们也都回到学校，迎接新学期。他们坚持在前线半个多月，好多人都立了功，蔡玉霜更是立了个二等功，还是海军给记的功呢！
开学的时候，我们班上突然来了个插班生，他一进教室，大家都愣了一下，哪来的鲁智深！女同学们更是叽叽喳喳暗地里偷笑……
“班长，你看！……”我的同桌碰了碰我。
我抬头一看，这个“鲁智深”并不是梁山上那个“和尚”，而是围头的基干民兵洪朝瑜，我的老乡，熟人，今日相见自是很惊喜。
洪朝瑜早我一年读中学，不知何故，竟休学了一年。这一年他在围头当上基干民兵，在“八二三”炮战中立了三等功。他听说“八二三”那天我也去围头，还受了伤，他撇了撇嘴说，真没用！我们100多个基干民兵居然无一死伤，立功无数……他块头大，力草饱，饱力（闽南话，力气大叫“饱力”），人家用肩膀扛炮弹，一次只能扛一粒，他用双手夹，一边夹一粒，跑得比别人快。两粒炮弹多重？130斤！……说起评功的时候，他说他只立了个三等功，没劲！……他特别提醒我：他就在安业民那个炮位，海岸炮一炮，英雄炮啊！
他问我在哪个炮位，我说不知道。他又问了那个炮的方位，我说了，他说那是二炮啊，离一炮只有50多米，二炮和一炮一样，也是打得最厉害的！8月24号下午，二炮中了一发燃烧弹，烧死6个战士，他们都是为保护火炮而牺牲的。当天晚上我们还赶去收尸，你秋红姐也去了……那几个烈士一个个都烧焦了，没个人形，真惨！……
后来我们到金井烈士陵园扫墓时，我特别注意到二炮那6位烈士的墓碑，他们都很年轻，我心想他们当中有没有我见过的，比如那个为我包扎的卫生员，还有那个拿大馒头给我的炊事员……
再后来，《福建日报》忽然登出一篇题为“前沿小八路”的报道，将我和许丽君同学当作“小八路”好生表扬了一番，着实让我感到意外，又惊又喜，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啊……此前厦门前线何厝那边倒真出了几个“前沿小八路”，后来八一电影制片厂还根据他们的事迹拍了一部《前沿小八路》的电影。想不到报社的记者竟然把我们也拉来说事，想必是要表明围头也有“前沿小八路”！
……那张报纸？我没有保存，是哪年哪月哪天，全忘了。
1964年，我去福州出席全省学毛著积极分子代表大会，那天福州军区皮定均副司令也来了，会议休息时他把我叫过去，拉着我的手说，不错，你也是前沿小八路！……想不到他居然看到过《福建日报》的那篇报道，而且“八二三”炮战过去五六年了，他还记住这件事，真让我感动！……那天他还跟我说了什么，我忘了，但看得出皮副司令是喜欢我的。
……那年，皮副司令乘坐直升机到某地视察，不幸因飞机失事而殉职，消息传来，我很伤心，过后还特地跑到南靖那个飞机失事的山头去凭吊，献上一束鲜花，寄托哀思。
1960年，我初中毕业了，我完全可以直接升入高中，或者报考其他学校，可是我却不读了，班主任非要我升学不可，施宣铁校长已经调任县教育局长了，当他听说我不想升学，有一回到金井来也把我找去，动员我升学。但是我还是没听他们的，这，让我后悔死了！
既然我不愿意升学，学校就把我推荐给金井公社，让我有个工作。母校的关怀让我一直铭感于心。
到金井公社不久，我就当了团委副书记，并派去金井盐场当会计。1980年当盐场场长。盐场的面积有1600多亩，规模不大也不小。当时企业面临倒闭，是我第一个在全省盐业战线上打破铁饭碗、大锅饭，把盐的产量、质量、劳保福利都纳入工资范围，干部实行浮动工资……在我接任场长以来，金井盐场连续几年的产值、产量、税收、利润以及工人年收入均打破了建场以来最高水平。1987年，金井盐场被评为“福建省乡镇企业先进单位”，1991年和1993年又被评为“泉州市乡镇企业先进单位”。
我于1986年又兼任党支部书记，场长、书记一肩挑。曾多次被评为泉州市优秀共产党员、泉州市乡镇企业先进工作者、全国优秀英才企业家。1995年被评为省劳模，荣获福建省五一劳动奖章。
我在金井盐场工作40多年，我对金井盐场的感情不一般。现在金井盐场不在了，变成滨海新城了，我看了很高兴，真的！不管是昔日的金井盐场，还是今天新兴的滨海新城，都是围头湾的一景，都是金井与金门“金金相望”的好所在，大美晋江的一片福地！
（按：本文口述于2013年6月1日，金井镇。）
1958年8月23日，我们前线部队奉命对金门岛上的国民党军重要军事目标进行炮击。那天下午，我们学校救护队和担架队组成的支前大队正在“外进行军事训练。突然，接到上级通知：“有紧急情况。”我们立即跑回学校集中。我参加的救护队是由103名师生组成的支前大队的一部分。我们只用20分钟的时间就奔赴7公里外的围头前线。当我们的队伍刚到达围头支前指挥所附近的公路旁，炮击就开始了。敌人的炮火猛烈地向我方前沿阵地轰击。在这危险时刻，队员们服从命令听指挥，按照平时学到的要领，镇定地呈一字形卧倒。敌人的炮火越打越猛烈，炮弹纷纷在我们附近爆炸。弹片纷飞，硝烟弥漫，我们毫不畏惧。我的腿被爆炸掀起来的泥土埋住，麻痹了，没有知觉，我以为被炸断了。等炮击停止，把腿拔出来，腿脚还是好好的。到达阵地时，天黑了，尽管还没吃饭，肚子很饿，但是大家还是精神抖擞，争着接受任务，马上在阵地上搬炮弹、炮弹壳和炮弹箱，直到11点才回坑道吃晚饭。
第二天，我们才被分成几组上炮位，和海岸炮兵战斗在一起。炮击时，队员们冒着炮火，穿梭在前沿阵地，抢救、护送、护理伤员曰炮击停止时，就参加搬运炮弹、挑开水、打扫卫生、给战士们缝补衣服、抢修工事，片刻不消停。有一天晚上，下着大雨，我们在炮击间隙抢修工事，浑身被大雨淋得湿透，有几个女同学身体不好，仍然坚持工作。我们在围头前线生活、战斗了16天。由于什么工作都能做，战士们和支前民兵都说我们是“支前全能队”。
在“八二三”炮战中，晋江三中涌现出许多先进人物，如蔡玉霜、洪元桂、洪祖忠、王淑媛、施天平、洪溯伦等，学校荣立集体三等功，被评为“全国建设社会主义先进集体”，并得到团中央的奖励。我也于当年被晋江县人武部评为民兵支前三等功，先后被县、地、省评为“海防对敌斗争积极分子”。1960年5月赴北京出席全国民兵代表大会，受到毛主席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记得1960年5月我从北京回来时，还带回一支中央奖给母校晋江三中的自动步枪。一回到学校同学们就把我包围起来，争着摸摸这支崭新的带着刺刀的步枪，问我见到毛主席的情景。我说，毛主席在怀仁堂接见全体民兵代表时，党和国家的领导人都来了（刘少奇出国访问，除此之外）。福建民兵代表团站在第三排，当毛主席走到福建代表团跟前时，停下脚步问道：“你们是哪里的？”我们齐声回答：“福建的！”毛主席笑道：“你们是福建的基干民兵，我到你们那里当个普通民兵要不要？”我们又齐声回答：“好！”想不到福建代表的一片欢呼声，引发全场欢声雷动，“毛主席万岁”的欢呼声经久不息……
这一次见到毛主席的情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真是太幸福了！1961年我高中毕业，留校工作，任团委副书记、书记，兼教政治，在母校晋江三中工作了整整10年。我自1972年调离晋江三中以后，历任晋江县妇联副主任兼团县委副书记，团地委书记，泉州师专筹备组成员，泉州幼师党支部副书记、副校长，泉州市妇联副主任、副处级调研员。曾被评为泉州市直计生先进工作者、泉州市优秀党员、福建省家庭教育先进工作者。
（按：本文口述于2008年3月25日，泉州财贸干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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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吴雅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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