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四川人舒忠平夫妇来到广东打工,5岁的儿子被同厂工友拐走,从此杳无音讯。
19年后,在警方的努力下,夫妻俩终于与苦寻多年的儿子团聚。
但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儿子却与拐骗他的“养父”感情深厚,除了自己签下谅解书外,还请求父母在谅解书上签字,以帮其减轻罪责。
2000年秋天,32岁的舒忠平带着妻子和5岁的大儿子舒小红,来到广东揭阳,在一家制衣打工。
同厂工人中,一位操着湖南常德口音,名叫赵一春的人多次到他们的出租屋串门,每次都会给舒小红带吃的玩的,有一次还试图背着家长带孩子外出看电影。
赵一春的举动让舒忠平的妻子感觉很不舒服,提醒丈夫要小心这个人,但舒忠平觉得赵一春看着挺老实,不像有坏心眼,没把妻子的话放在心上。
然而3个多月后,他就因自己的疏忽而悔恨了半辈子。
2001年1月中旬的一天清晨,出租屋里只有舒忠平和儿子两个人,赵一春又来了。他主动提出去买早餐,与舒忠平父子一块吃饭,顺手就带着舒小红出门了。
舒忠平在家里等了好一阵,还不见两人回来,心里开始有不安的感觉,就出门寻找。
赵一春的自行车还停在家门口,但他和舒小红却仿佛突然消失了,舒忠平找了大半天,都不见两人踪影,这时才意识到儿子很有可能被拐走了,赶紧去报了警。
舒家租房的地方紧邻大路,附近还有渡口,道路四通八达。那时没有公共监控系统,孩子被带去了哪个方向,很难查寻。
警方与舒家人虽然全力寻找,但没找到任何线索。
儿子失踪的第三天,舒忠平收到一封没有落款和寄出地址的信。
写信人说,我没有男孩,实在太喜欢你这小孩了,不会把他卖掉,一定会给他好日子。
写信人还称,你们不用找我了,费尽力气也找不到,因为我在厂里的身份证是复印别人的。
当时进工厂打工,只需要提供身份证复印件,警方发现“赵一春”提供的复印件,是用他自己的照片与别人的证件合成的,他的真实身份成了一个迷。
想到假“赵一春”有湖南常德口音,舒忠平在警方的帮助下,根据身份证上的地址,在湖南找到了真正的赵一春,但这人的身份证几年前就丢失了,而且根本不认识拐走孩子的人。
舒忠平依然不甘心,前后去了三趟湖南,又找了半年,花光了积蓄,还是一无所获。
舒忠平的妻子那时每天也骑着自行车,早出晚归四处找孩子,越找越绝望,好几次都产生了投河的念头,但想到老家还有小女儿,才咬着牙硬撑下去。
在痛苦中煎熬了一年后,舒忠平夫妇听从亲友的劝说,回到四川老家,开了一间小店。
那封信里曾说,十年后会带孩子到四川认亲,他们天天盼着信里的承诺能成真。
然而,19年过去了,被拐的舒小红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舒忠平夫妇后来又有了小儿子,但他们每年都会联系警方,打听案件有没有新进展,还通过网络等渠道继续寻子,长年的焦虑和痛苦让他俩疾病缠身。
2020年12月,转机出现了。
广东揭阳警方在梳理陈年积案时,决定重启对这起拐骗案的调查。
近年来突飞猛进的刑侦技术,为警方办案提供了重大助力。根据假“赵一春”留下的照片,警方通过新型警务平台找到4位跟嫌疑人长得相像、户籍在湖南常德的人。
经过大量排查,警方发现其它人的活动区域都在湖南,只有一个叫唐和乐的人,长期生活在与揭阳相邻地区。此人从没有用真实身份注册过手机号等信息,十分可疑。
唐和乐没结过婚,也没有孩子,但他与一个叫小林(化名)的年轻人关系密切。
两人没有亲属关系,活动轨迹却很一致,在一起生活。
小林登记的年龄与被拐走的舒小春相差4岁。警方通过对比发现,小林与幼年舒小春的面貌特征相似度很高。
小林就在揭阳附近的电子厂工作,经过沟通,他来到派出所。“你的父亲叫什么?”
警方很寻常的一个问题,却问得他一下子呆住,慢慢抬起双手抱着头,将近半小时都不言不语。办案民警立刻明白,他肯定早就意识到了什么。
过了好一阵,小林才轻声对警察说:“我的养父得病了,身体不好,”原来小林早就知道,自己是被唐和乐这个所谓“养父”从父母身边带走的。
听到警察查问养父的情况,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唐和乐要遇到麻烦了,希望警方能对养父从轻处理。
2020年10月,在小林的配合下,警方找到了在一家酒店打工的唐和乐。见到警察,唐和乐很快就交待了当年的案情。
唐和乐家里很穷,他外出打工多年,没赚到钱,还因为曾被烧伤,脸上留下了多处明显的伤疤。
眼看自己年纪一大把,却又穷又丑,他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妻生子了,内心十分自卑。
19年前,他去舒忠平家做客,看到他的儿子舒小红漂亮又可爱,就产生了一个罪恶的念头:把这个孩子据为己有。
案发的当天清晨,唐和乐把舒小红骗出门,就带着他赶到附近渡口,坐船又坐车,一口气跑到30多公里外,之后又辗转多地。
那时,他和孩子的说话口音完全不一样,怕别人怀疑两人的关系,不敢住店租房,天天带着舒小春露宿街头、睡桥洞。因为害怕被查到,他没有让舒小红跟自己姓,而是改名小林。
一年后,唐和乐觉得两人看着比较像父子了,才开始租房,后来让小林上了学,到初中时,给他补了户口。
唐和乐讲述作案经过时,小林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他告诉警察,虽然被拐走时已经5岁,但他对亲生父母没什么印象。
在他的记忆里,尽管跟着“养父”吃了很多苦,可“养父”一直对他很好,为了赚钱养他,干着各种重体力活,非常辛苦。
有一件事让小林深受触动,唐和乐曾交过一个女朋友,在谈婚论嫁时,女方嫌弃小林是拖油瓶,要求把他送人。
唐和乐与女友大吵一架,把她赶走了,这之后再没谈对象。小林特别感动,认为“养父”为自己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17岁时小林天天泡网吧玩游戏,唐和乐在教育他时,说出他是自己抱养的。
小林慢慢回忆起离家的过程,但已经记不得亲生父母的模样和名字了。虽然隐约明白,他是被唐和乐拐带的,但此时在他心中,这个人已经成了最亲的亲人。
后来唐和乐送小林去学了电脑技术,找到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两人继续如同父子一般生活着。
小林也娶妻生子,有时想到亲生父母,心里会觉得愧疚,但因为怕“养父”伤心,还担心他受到追究,一直没去寻亲。
2020年11月,经过DNA比对,舒忠平夫妇和小林确实是亲生关系,警方安排他们在揭阳市公安局见面。
了解到亲生父母失子19年所遭受的痛苦和艰辛,还有他们对自己的思念,小林潸然泪下。
他的内心非常纠结,十几年与“养父”同甘共苦的生活,让两人亲如一家。
虽然理性告诉他,“养父”有罪,但在感情上,他并不想让养父受到法律严惩,只希望能尽量轻判。
为了给“养父”减罪,小林准备了一份谅解书。舒忠平夫妇虽然心里并不愿谅解唐忠平,但还是签了字。
他们明白,19年的时间流转,已经让儿子与他们踏上了完全不同的生活道路。
唐和乐给他们的人生造成了巨大的痛苦和创伤,但在儿子心目中,他却是一个好人,一个好父亲。之后,他们与小林也回归了各自的生活。
流逝的时间没法找回,被拐儿童与父母,在经受深重伤痛的同时,往往还会经历无法修复的隔阂和分裂,这正是拐卖犯罪令人痛恨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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