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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愿复做一滴水
作者:周国忠
我年轻种田时,城里的中学生下乡,分不清麦和韭菜,引起人们笑话,不稀奇。纵然是农家孩子,分不清稻叶与稗草,也属寻常事。现今的孩童,更不消说了:一来家乡已无田可耕,二来他们被沉重的书包压得难喘气,嫩嫩的鼻梁,早早戴上了眼镜;偶尔看会儿电视或手机,大人们的嗓门,就高分贝地响起。
花朵的天性,就是绽放。
这话说起来容易,却无法穿透现实的桎梏。殊不知,“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的鼓吹和行为,其实已输掉了起跑线。
我虽“三铁耙六稻秆”出身,没念多少书,也不谙教学,然我始终以为:莫把孩子当矿物,要把孩子当植物。一旦固化了的东西,终究难激活;自由生长,才能新枝迭出,拥有更多的领空和蓬勃。
我,坚定地站在顺应天性的一边。当然,顺应天性,决不等于无原则地怂恿,无底线地绝对放纵。
人生,到底有多少起跑线,究竟有无起跑线?每个人,都是独特而不可替代的生命个体,一如指纹不雷同,又如树叶无重复,自有其各自的特质、因缘和际遇,以及发展轨迹;怎能够:用一个模子去形塑,成为一个个“标准件”?
与其做根漂亮的桩,不如做棵蓬松的树。
坐在东方的河边,我这般想:当然要向高处看,仰望浩瀚星空,收获辽阔和旷远,仰观巍峨群山,领略瑰奇和壮雄;但也别忘看低处,低处的水,滋润了万物,也养活了大千世界。
高大皆由低处始。
尊重低处,就是谦卑。热爱低处,拥有平等。融入低处,上善若水。
我也曾是个孩子。像棵草,又像一株树苗,生长在水边,视听皆水,只见水平线,不见起跑线。樯桅也参差。我在水边,爱与被爱中,识字、玩耍、哭笑、劳作、挥汗……自己仿佛也化作了一滴水。汇入水域的我,与水同源同流淌,同历险同澎湃,不经意间,发觉自己已然跌入更低处——蔚蓝无垠的海洋……
我还惊异发现,自己的体内有天空、山川、旷野、森林,也有大漠、矿藏、盐田、沙场,还有地的引力、光的射线、云的旋涡、洋的气流……
当我以沧海一粟,转回到出生的水边,已是个老叟。但我似乎早已忘了水平线、起跑线,脑海存储了回归线,视野中,再高的海拔,都离不开参照地平线。
出人头地耀门楣,古今如此,中外亦然,很正常,可理解。高人一头能顶天?未免太天真。君不见:日出首见地平线,日落还见地平线。始与终,既是抛物线,也是句号般的纯圆线。人,只是生活在一个个大小圆周运动的过程中,短暂,似又漫长。
东坡说:高处不胜寒。我说:低处不嫌多。海纳百川为孕育,勤供应。
水是流动的路,走得更远,更宽。
我,仍坐在东方的水边。漫视着周围的自然:岸树,有高有低;芦苇,有粗有细;花草,有枯有荣;颜色,有浓有淡;光线,有明有暗;云朵,有大有小;波浪,有起有伏……多像不拘一格的众生,也多么像——我所经历的大半人生……
遐思近想:每滴水,都有自身的深层发源,也都有自己或许注定的过程和去处。但它却不知,其他水滴的来历、过程和去处,也难预料其动向和作为。与人一般,每滴水,都有属于自己的心跳、节奏和心迹,以及与众不同的密码。这才是:上苍的伟大创造和奥秘,也是催人各按其份去求索、创造的启示。
行文至此,我已更不在意韭菜与小麦,以及稻叶与稗草之分辨。我只是想,设若可以,我仍愿复做一滴水,融入水域,以更多的机会参与江河,一起自由奔流,纵然化入寂寥苍茫,也全然无妨。
作
者
周国忠,中国作协会员,江苏省散文学会副会长,无锡市作协原副主席。出版诗集、小说、散文集、纪实文学集等多部文学著作,代表作——长篇纪实散文《弟弟最后的日子》,引起较大社会反响。先后获中国第二届地域诗歌奖大奖,全国报纸副刊优秀作品奖,江苏省第五届紫金山文学奖,五个一工程奖,太湖文学奖等20多个文学奖项。
来源:惠山文心
编辑:前小锦
审核:前宣
发布: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