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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的灯光
作者：石惠泉
很多人，是在夜里读书的。白天忙，为生存劳作，为生计奔波，再好的书也无暇读。夜晚，静。人静，心静，天地静。坐在书桌前，拧亮台灯，翻开书本，在柔和的灯光下，读《史记》，品《三国演义》，惊《悲惨世界》。或者，半躺在床靠上，打开床头灯，在温馨的灯光里，悟《论语》，游《边城》，会《高老头》。
夜里读书，灯光不宜太亮，太亮了刺眼；当然也不能太暗，太暗了模糊。如果是冬天，最好用暖光，便生温热的感觉；到了夏天，换用冷光，似有凉意扑面。这些，现代人很容易做到，古人做不到。
这是大家都熟悉的例子。西汉时的匡衡，家里很贫穷，点不起灯，就在墙壁上凿了个洞，借邻居家的灯光来读书（估计这个洞不会太大，否则邻居会抗议的）。晋代的车胤和孙康也很穷，夜晚点不起灯，怎么办？车胤就在夏日里捉萤火虫，把它们装在绢袋中来照明；而孙康则在冬夜下大雪时，映着雪光读书。后来《三字经》中引用了这个典故：“如囊萤，如映雪，家虽贫，学不辍。”
元代画家、诗人王冕，出身农家，穷。有一天，他借到一本早就想看的书，但白天在寺院里干活，一则忙得喘不过气来，二则老和尚也不让他干活时看书，所以只能在晚上读书。可是，没钱买灯油，如何是好？王冕忽然想到佛殿里的长明灯。深夜，他来到佛殿，长明灯在微风中摇曳，微弱的光照在佛像上，显得阴森可怖，但是，他壮着胆子，爬到佛像的膝上，凑近长明灯读他喜爱的书。从此以后，黄豆大的灯苗旁，天天有个孩子凝神苦读的身影。
南齐时的江泌，家境贫寒，白天做鞋为生，晚上才能抽空学习。点不起灯，他就拿着书登上屋顶，借着月光读书。关于月夜读书，白居易有诗云：“是时天无云，山馆有月明，月下读数遍，风前吟一声。”孟郊也曾有“夜贫灯烛绝，明月照吾书”的诗句。
村上一孩子，上学，生病发烧不肯落下一堂课。即将考大学，要看书，蚊子缠身。他在床中间放一张小板凳，凳上放一盏美孚灯，躲在帐子里，盘膝而坐，苦读至深夜。最终成为村里解放后考上大学的第一人。
1977年，恢复高考，我们考取了师范，宿舍两间连通，每间住八个人，一盏40瓦的灯泡，夜自习回到宿舍，盥洗完毕，从枕头底下抽出书籍。我们大多来自农村，只看过《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哪里知道还有莎士比亚，托尔斯泰，还有《堂吉诃德》《简·爱》，还有老舍的《四世同堂》，茅盾的《幻灭》。要看、想看、好看的书实在太多的。在昏黄的灯光下，我们如痴如醉，常常忘记熄灯。
生活既有表象，也有内里。许多人习惯性地把时间和精力放在表象上，比如工作“业绩”，人际关系，金钱地位，名利得失，这些表象往往让人迷惘，不知所以。唯有书籍能突破这些表象，让人深入到内里。当你心无旁骛地读着它，它便为我们营造出一个宽敞坦荡的空间，让我们平静，助我们清醒，并为我们提供内在的光源，照着我们应该走的那条道路。
因此，喜欢读书的人，不管生活多么困难，条件多么艰苦，灯光多么微薄，他们都会坚持不懈地把书读下去。书读多了，他们心中渐渐会升起一盏灯——发愤读书，改变命运，成就理想。他们知道，贫穷困苦，不靠他人来接济，命舛运蹇，要由自己来解救，唯有发愤读书，才能带来希望。他们还知道，读书，可以鼓信心，育志向；可以辨是非，分良莠；可以让你远离庸俗，抛却非分之念；可以让你知书达理，温良恭俭让。日后欲行万里路，而今须读万卷书。因而，在他们心中的这盏灯，狂风吹不灭，暴雨冲不走。这盏灯发出的灿烂光芒，足以照亮他们所捧的书本，足以照亮他们艰苦跋涉的人生。
读书大成者，他们从书中汲取营养，丰富见地；从书中获得智慧，敏锐思想；从书中受到启发，创新观念。书里透射的睿智之光与读书者迸发的思想之光交织在一起，其光芒，不只照亮自己前行的路，而且还引领后人穿透迷雾，战胜险阻，抵达理想的彼岸。范仲淹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拓展人们坦荡宽宏的胸怀；鲁迅以《呐喊》，唤醒沉睡着的麻木了的国民；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既褒扬爱国热情和英雄主义，又给我们带来了仁爱思想和人道主义。
读书的灯光，是那样让人敬仰！
夜幕降临，灯光经过窗帘的过滤后透出，有粉红色的，有橘黄色的，有淡蓝色的，有浅绿色的。如果浸在这些灯光里的，不是搓麻将的碰撞声，不是“斗地主”的争辩声，而是伏案潜读的背影，那会多么的美妙而令人振奋不已。
当代中国，尤其需要读书的灯光！
作
者
石惠泉，男，1957年生于江苏无锡农村，高中毕业后当农民，尝遍种田之艰辛。“文革”后恢复高考第一年考取师范，后成为中学语文教师，现已退休。曾与陶征老师一起编著《分类辨析成语词典》《中学论说文论据大全》《中学词语手册》《小学课本同步成语手册》《小学同义词反义词词典》《书信大全》《中学写作技法大全》等，著有散文集《独步田野》，长篇小说《笆斗浜》。
来源：惠山文心
编辑：前小锦
审核：前宣
发布：锦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