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下女人国际论坛的现场,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及生态研究中心教授吕植带来了她野外科研的丰富经历,以及同大熊猫的缘起缘深。
“在野外跑,在山里头攀爬,大家都说这不是一个女孩子该干的事。”和议论纷纷的外界不同,母亲不反对吕植的选择,她只要孩子为自己的“逆反”负责:要是后悔了,不要赖别人。“事实上(研究熊猫)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大学时她遇到研究大熊猫的潘老师,跟着他在秦岭做研究。生活很艰苦,开始时住的是伐木女工的宿舍,吃的是职工食堂,一周吃一次肉。“我母亲不放心,跟来看了一趟,发现这个是可以干的:因为自然很美,看熊猫也确实很有意思。”
她跟一帮熊猫交了朋友,走上了自然保护的道路。八、九十年代森林砍伐严重,熊猫栖息地渐渐缩小,研究团队发声要保护那片森林。“结果真的给保护下来了,成了一个保护区。”这给了吕植正向反馈,从此她便相信,“是熊猫选择我的。”
从前野外工作中少见女性的身影,那时几乎只有吕植一人,但今天正有越来越多的女孩在做她们想做的事。“现在的女学生比我强多了,她们好多在青藏高原研究豺狼虎豹。”
吕植认为,女性在自然保护行业是有优势的。“我们一开始保护熊猫,发现熊猫没了,是砍树的问题,而砍树是人的事情,人砍树是为了发展经济。老百姓的收入需要这个树,那么砍树有错吗?”吕植发现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之间存在实际的尖锐矛盾。保护熊猫最根本的问题在于解决这片森林的百姓生活来源问题:不打猎,不砍树,他们要怎么生活?
吕植发起了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团队开始做长线计划——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们引导四川关坝村百姓选择生产蜂蜜,本土的中华蜂采熊猫栖息地森林的花蜜,好的森林支持好的蜜。但当时一瓶蜜只卖到五块钱,收不抵支,“不是生意。”经检验后当地蜂蜜与一些进口知名蜂蜜品牌的成分很接近,但后者动辄卖到1000块钱一斤。“品质支持价格,老百姓生计问题如果得到解决,森林保护岂不迎刃而解?”
从想法到落地充满了困难,真正把事办成的是一群回乡年轻人。“我们只做了一瓶蜜。”让吕植兴奋的是,经女村长发起,村里开展了熊猫蜂蜜的熊猫,因此吸引一批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回村,建立自己的NGO(非政府组织),自发成立保护小区,组建自己的巡逻队。政府被这些行为打动,投入更多资金加以激励,启动对更大一片森林的保护。
女性的力量也绽放在三江源。当地妇女放牧,做着繁重的劳动,常常能在附近看到黑颈鹤。当地NGO鼓励她们成为黑颈鹤守护者“放牧的同时做保护”。山水协助当地成立了一个妇女手工艺合作社,制作一些牛毛做的小玩具,很受欢迎。“一个卖到100多块。”
吕植在从事野外科学研究的最初并未考虑到性别问题,只是出于好玩才加入其中,却也的确感受到境况的变化:从身边全是男性,到慢慢看到少数女性。“女性的加入,使事情变得非常不一样。”
吕植感慨,关坝村因蜂蜜引发的保护行动,因为妇女的加入而具有了持续性。对可持续发展而言,技术、长远的战略眼光,的确都很重要,但是这种自下而上的的韧性和持续性,合作和沟通,女性有着不可抹煞的力量。
“世界是由一个个村子组成的。如果每一个村都具有韧性,世界就会具有韧性。现在我们面临的困境,是世界各部被隔绝割裂了,分崩离析。女性的领导力可能是重要的因素、关键的答案,但好的答案背后是爱与善良。”
“所以我非常感谢熊猫,它们是我过去几十年打交道最多的动物。它们的颜色是黑白的,但他们教给我的,是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