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受访者:
广东省河源市连平县大湖镇罗经小学
美丽中国支教2023级项目老师郭珮仪、周美君
每次被小孩儿气得火冒三丈时,看到桌子上他们做的作品,就觉得他们其实还挺可爱的。
——郭珮仪
十月的那次日落是珮仪和美君的幸福时刻。那天晚霞很美,放学后,她们一起去天台拍照,参加过美术社团的几位同学看到老师如此兴高采烈,小声地嘟囔道:
「这有什么好漂亮的。」
当时她们并未理睬,但很快几个孩子又跑回来,兴奋地说:
「那个地方看得更漂亮、更全,还有一座漂亮的山,还有几座漂亮的房子。」
郭珮仪老师和周美君老师
她们跟着孩子一起去看了日落,那里的夕阳确实更美,更让她们感到开心的,是孩子们的成长。
「小孩儿是懂得什么是美的呀!」
「他能用自己的话表达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教师的本能让她们很敏锐地发现了小孩儿们在「感知美」、「认识美」、「表达美」的能力上的发展,看到了美育童心社在一点点给小孩儿们带来改变,这比当天美丽的夕阳还要让她们感到幸福。
美育童心社是珮仪和美君两位老师刚来支教时成立的。此前刚结束支教的队友吕老师一直在教美术,学生积累了一定美术基础,珮仪又很喜欢画画和手工,便与美君一拍即合,开始了她们的美术社团之旅。
最初她们只是看到了窗外的风景,想要把这些风景带到孩子们面前,让他们看见虽每日相逢却熟视无睹的美。慢慢她们发现,美育童心社也在带领她们自己不断看见朝夕相处却并不甚了解的孩子们,这些看见滋养着孩子们,让Ta们感受到自己在被人关注着、爱着,也滋养着珮仪和美君,让她们成为更快乐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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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并不是一开始就展现出了他们的感知力和创造力。
阿义是个挺乖的孩子,成绩也不错,但在美术课上总是不敢动笔。他妈妈总说他没有美术天赋,画画很差,什么都画不好,他也这样跟老师说,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点都不享受美术课。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一次绘本课上,那次讲的绘本是《章鱼先生会画画》——章鱼先生的朋友们都画得太好了,章鱼先生怎么也不敢下笔。正当朋友们问他为什么不下笔画画时,他不小心把一滴墨水撒在了画纸上。
「呀!像一条鱼。」
「哈哈,真好哦!」
「章鱼先生,你真会画画呀。」
章鱼先生的一个朋友在墨点上加了一笔,墨点瞬间就变成了一条鱼。章鱼先生得到了鼓励,在画纸上撒上了更多的墨点,朋友在章鱼先生的墨点上继续创作,画出了龙虾、恐龙、宇宙飞船、小狗……
慢慢地,章鱼先生终于也大胆地画了起来。
美君在课上想到了阿义,他不正是班里的章鱼先生吗?于是她叫阿义上台,问他觉得这个墨点像什么形状?
「平行四边形。」
「可以画成什么鱼的形状?」
阿义在讲台上开始尝试在墨点上创作,画出一条鱼。
当他完成时,班里的同学和老师纷纷说:「好棒」、「很好看」、「特别像」。
从那以后,阿义就非常积极地参加美术社团,几乎每次都会报名。虽然偶尔也会念叨自己画的不好,但总归是开始行动了。珮仪、美君还有同学们总是送出大大的「彩虹屁」,鼓励阿义不断地尝试。
慢慢地,阿义同学终于也大胆地画了起来。
他越来越敢于下笔、敢于尝试,在给捐赠人制作明信片时,他还主动画了一幅画。
小豪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如果他心情不好,就会在课上搞出各种声音,试图吸引老师的注意力,有时课堂甚至无法正常地进行。
但每次参加美术社团,他都会趴在桌子上,极度认真地完成他的作品。对美术十分痴迷并且造诣颇深,频频让老师感到惊讶。
有一次珮仪和美君请学生们用花生壳作画,他奇思妙想,用花生壳做龙的鳞片,做了一条很漂亮的龙,惊艳了所有老师和同学。她们从此看到了一个所谓的「不听话小孩」的另一面,每次珮仪被搞得火冒三丈时,看见他的作品,总是告诉自己:「孩子还是很有创造力、很可爱的,我应该看见他们的闪光点。」
(龙因为画得太像飞走了~)
在美术社团让老师刮目相看的还有小新,她平时都默默无闻不说话,其他老师也对美君说,平时上课不用管她,让她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就好了,不吵不闹就够了。一开始成立美术社团时,她也从来都不会主动报名。
但珮仪和美君发现,其实小新是个美商特别高的孩子,她每次的作品都特别有想象力。孩子们一般会制作自己见到过的东西,小新总是能将不同的元素拼图在一起,甚至使用抽象的线条、图案、色彩来表达,让作品展现出不一样的美感。
小新也会观察到生活中的很多细微之处,在「我的梦想」这次社团活动上,小新会画出美甲师工作时客人垫手的垫子,画出手放在上面时垫子产生的褶皱,这些细致的表达让珮仪意识到,其实小新在很认真地生活着。
在采访珮仪和美君时,她们连连抛出好多小新的作品,激动地谈着每一次惊艳。她们看到了一个沉默的孩子令人惊讶的创造力和丰富的内心世界,这个看见给了她们一个新的视角——有时不是孩子不丰富,而是我们没有认真地去阅读他们的世界。
小新的作品
一年多来,借由美育童心社,珮仪和美君与学生发展出了丰富的关系,既是老师,也是姐姐、妈妈,甚至是猫友、亲戚。
有一次,班里的学生小琴月经初潮,因为是第一次出血量很大,把裤子都弄脏了,茫然不知所措。她打电话给妈妈,妈妈让她去找小姨,去找小姨时,发现她在打麻将,没有时间理她。
于是她就这么忍了一晚上,第二天去找了珮仪和美君。珮仪和美君给了她安睡裤和卫生巾,并手把手地教她如何使用,帮助这个女孩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间。
小花是珮仪和美君的猫友兼“亲戚”,珮仪的小猫“果粒橙”是从小花家抱来的。小花在自家小猫生仔后邀请两位老师来家里玩,看小猫。等到小猫长大到可以领养的年纪,她再次邀请老师来家里,珮仪满心欢喜地领养了一直小猫。
从那以后,她们经常跟学生分享养猫的心得和趣事,因为领养了小花家的小猫,她们还和学生成为了「亲戚」。
「如果我们只是一个主课老师,平时都对他们凶凶的,他们肯定不敢来找我们,美术社团让孩子们更愿意亲近和相信我们,遇到事情更加敢于寻求我们的帮助。」珮仪如是总结道。
美育童心,七彩四点半。这是珮仪和美君为社团定下的名字,一年多来,每周四下午的一个小时,不仅丰富了孩子们的校园生活,也为罗经小学和罗经村带来的新的活力。
学校的家长群和教师群里多了很多孩子们上课的笑脸以及美丽的作品,很多老师家长会在朋友圈发好看的作品,学校还专门安排了展板来展示孩子们的作品。
有的老师在珮仪和美君的带动下开始给自己班的孩子们上美术课,甚至有两位老师成了美育童心社的「编外老师」,一有空就来跟学生们一起制作作品,一起享受美好的创作。
每周四成了学校里好多孩子和老师最期待的日子,珮仪和美君总是很认真地准备这个每周的特别时光、这份送给孩子的礼物。她们也因此放下总是叉着的腰,成为了学生更喜欢的老师,成为了自己更喜欢的老师,成为了更快乐的老师。
美育童心社社员合照
杨智文|撰文
杨智文、周美君、郭珮仪|图片
陈馨|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