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PhD们的多重挑战 |《自然》职场

Krista Bresock正坐在教授的办公室里哭泣。她必须与教授面对面讨论五道问题的其中一道。这是她泛函分析期末考试的最后一步，这也是她攻读数学博士学位需要完成的最后一门课程。教授洗了五张牌，她选了第二张牌——对应于她尚未完全研究过的一道题。

与研究棘手数学问题的同学不同，Bresock已经快四十岁了，正在重修几年前未通过的课程。作为摩根敦西弗吉尼亚大学（WVU）的全职数学老师，她只有在晚上和周末才能抽出时间学习。

“第二个问题是维持全职工作和全日制研究生学习生活所带来的附带损害。”Bresock回忆道。一周后，当她得知自己仍然获得了A-的成绩时，她瘫软在地，如释重负。

许多人认为博士学位是二十几岁人群的统治区。然而，根据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的数据，2022年（有数据可查的最近一年）在美国获得科学或工程博士学位的人中，有17%的人年龄在36岁或以上。根据巴黎经合组织2017年的数据，在哥伦比亚、墨西哥、葡萄牙、韩国、冰岛、希腊和以色列等一些国家，进入博士课程的年龄的中位数为32岁或更高。

攻读博士学位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通常需要五年或更长时间。津贴（如果有的话）通常低于其他全职工作或职业的薪水。此外，学生可能不得不搬到另一个城市，甚至另一个国家去上他们所选的课程。虽然对任何年龄段的人来说都很困难，但这些限制可能会给30到40多岁及以上的潜在学生带来与年轻同学不同的挑战。

与此同时，年龄往往带来智慧和自信，这些品质可以帮助年长的学生应对紧张的学术生活。“我在学术圈外额外十年的工作经验让我在思维和生活方式上有了更多的视角和成熟度，我认为这是我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36岁的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天体物理学博士研究生Peter Swanton说。

对于Bresock来说，博士学位代表着“未竟之业”。她从16岁起就一直与酒精和毒品成瘾作斗争，但在2013年初，当她开始在西弗吉尼亚大学读研究生时，她跌入了危险的低谷。她退学并自行进入了住院治疗计划，但出院之后仍然酗酒。在朋友、家人和匿名戒酒会的支持下，她于2013年7月成功戒酒。

Bresock随后在西弗吉尼亚大学教授数学，先是兼职，然后成为全职讲师，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未完成的博士学位。最后，在37岁时，她重新入学。“有个小小的声音好像在说，‘你还有更多话要说。你还有更多事情要做。你搁置在一旁的这件事正在吞噬你。’”她说。

尽管她有完成学位的动力，但她说，激励自己“有时真的很难”，“因为如果我没有完成，没有人会在意：我完全可以不完成学位，但仍然拥有现在的工作，而且过得很好。”她给那些希望在中年攻读博士学位的人的一条重要建议是充分理解和反思他们的动机。她说，如果你的目标仅仅是“赚更多的钱”，那可能还不够。

在重返学业之前，Swanton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包括运甘蔗、在夜总会当保安和在中学当家教。他对任何考虑攻读博士学位的人都有这样的建议：确保你“做这件事是因为你喜欢”。对他来说，这意味着要找到方法，将利用望远镜探索宇宙物体（如活跃星系核）与保存他所在的原住民（加米拉拉伊人）文化中关于宇宙的民间传说结合起来。

Swanton的血统影响了他的学术兴趣，以及他想要传达这些兴趣的方式。例如，加米拉拉伊语最初是一种纯口语语言。因此，Swanton表示，他不想只在论文中呈现“一大段文字”，而是想让长者和社区成员讲述自己的故事，将他们的知识与西方对宇宙的理解联系起来。

“我的成功归结于我找到了热爱的东西。在我更早期尝试学术时，我的关注点在于未来的就业能力，这也是我当时没有成功的原因。”他说。

María Teresa Martínez Trujillo在32岁时来到巴黎政治学院攻读政治学研究生课程。在此之前，她的人生都在墨西哥度过，由于语言和文化障碍，以及她是同龄人中年龄最大的学生，她感到自己与同学之间存在隔阂。Martínez Trujillo曾在墨西哥政府工作，包括担任内政部长顾问，但她觉得自己“不如年轻学生勇敢”，对阅读材料也有更多疑问。

她还对自己法语不流利感到羞愧。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咨询师的帮助下，她学会了减少对自己的评判，并克服了冒名顶替综合症。同学们帮助她校对一些作业，她则专注于提高自己的语言技能。

Martínez Trujillo的导师Hélène Combes和Gilles Favarel-Garrigues对她完成她的硕士项目非常重要，她深入阅读和实地考察了贩毒与墨西哥莫雷利亚商业世界之间的关系。“他们让我深入‘森林’，花时间探索，解放自我。”她说，并补充道，当她感到迷失或陷入困境时，她的导师会帮助她找到出路。

对于那些还没有积蓄和支持的研究生来说，财务问题往往是一个问题，包括那些以前工作过的学生。即使学费有保障，还有津贴帮助支付生活费用，维持收支平衡仍然很困难，尤其是对于那些有其他经济责任的学生，比如供养家庭成员或维持一个家庭的生计。

Martínez Trujillo收到了津贴，但她几乎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房租上，也不想向家人要钱。她曾当过保姆，为一家墨西哥智库提供咨询，还曾在墨西哥为朋友的项目工作过。“我从来没有空闲过。”她说。

Bresock希望自己能花更多的时间远离工作和学习。“我在这方面做得很糟糕。一定要给自己留出时间。如果你花上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散步、游泳或做其他事情，那篇论文并不会消失。”

和Bresock一样，Marc Gentile在40多岁时在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学院攻读天体物理学博士学位，同时还保留了一份全职工作。他需要赚足够的钱来养活自己和妻子，并承担其他经济责任。

“最好的建议是从一开始就养成有效的工作和学习习惯。”他说，“对我来说，时间是最宝贵的资源，我必须非常有条理地安排时间，才能充分利用它。”

Gentile会在每个工作日早上5点到6点完成博士论文部分，然后才去做日常工作。然后他会在乘火车上下班途中阅读文章，晚上再完成更多博士论文的撰写或进一步阅读。“有人告诉我，我比其他大多数年轻学生更有效率，组织能力更强，因为当你保持工作的专业性时，你会培养出这些技能。”他说。

当Wendy Bohon跨越舞台去接过自己的地质学博士学位文凭时，她已经将近38岁，同时怀着双胞胎。她以演员的身份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后来进入坦佩的亚利桑那州立大学，1999年一次地震晃动了她的公寓后，她对地震研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为了完成她的论文，Bohon在印度对两个大型断层系统进行了实地考察，重点研究了它们在过去3400万年中的移动速度、交叉点和地震频率——以及周围山脉的增长。如今，她是萨克拉门托加州地质调查局地震灾害和地震工程分部的负责人。

作为一名学生的时候，她渴望扩大家庭，这使她处于与年轻同龄人不同的人生阶段。她在读研究生时遇到了丈夫，当时他已经有了一个年幼的女儿。她的同学们都想避免怀孕，而她却一直难以怀孕。“那种情感上的隔阂，以及他们和我的现实差异——真的很难。”她说。最终，她和丈夫选择尝试体外受精一系列复杂过程，而Bohon对外基本保密。与此同时，她还与丈夫共同抚养女儿，在他们的女儿七岁时，这对夫妇获得了对女儿的完全监护权。

Bohon 通过动员周围可以帮助的力量，完成了养育子女和完成研究生学业这两项挑战。其他研究生会和他们的女儿一起玩纸牌游戏UNO，或者和她一起画画。Bohon的导师和导师的丈夫成为了孩子的教父教母。

“在很多方面，攻读博士学位期间照顾孩子更容易，因为我的时间安排相对灵活，所以当她生病时我可以待在家里照顾她，或者抽空去参加学校活动。”Bohon 说。此外，她补充道，“有一个需要我照顾的孩子帮助我设定并保持了比我想象中更健康的界限”。

Charlotte Olsen是纽约市立技术学院天体物理学博士后研究员，她在42岁时获得博士学位，现在研究影响恒星形成和星系演化的因素。Olsen说，攻读博士学位给她的婚姻带来了挑战。“说实话，读研真的很挑战夫妻关系。”她说，并补充道，尤其是在开始的时候，“那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压时期”。

年龄较大的学生可能承担的责任之一是照顾年迈的父母。Olsen回忆说，在她参加资格考试期间，她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当时76岁的母亲的消息了。她以为母亲想在这段压力很大的时间给她一些空间。后来才发现母亲的阑尾破裂了，需要手术并住院治疗。

在整个过程中，Olsen的配偶是她情感上无价的支持来源。她说，“有个人一直陪在你身边”会很有帮助。

并非所有获得博士学位的人都会留在自己的领域。现年60岁的Gentile在一家瑞士电视台担任数据科学家。毕业后，他做了五年的博士后研究员——但由于包括经济状况在内的多种原因，他后来找不到学术工作。“如果我真的想继续研究天体物理学，那么我就必须移居国外；现在这很困难。”他说。

尽管如此，Gentile发现博士经历很有价值。除了获得解决问题的技巧外，他还学习了编码和数据科学技能，例如机器学习和统计方法。他在随后的工作中运用了所有这些技能，包括他现在的工作。

他的研究生工作也仍然具有现实意义。他在博士期间研究的一些算法和软件有助于为科学家分析欧洲航天局欧几里得天文台数据的工具提供信息，该天文台旨在探索暗能量和暗物质。

2022年12月获得数学博士学位后，41岁的Bresock在西弗吉尼亚大学获得了晋升。她的论文研究了学生在解决不同类型的问题时如何理解定积分，一个微积分的基本概念。

如今，由于自己在研究生时期的挣扎，她对自己的学生有了更大的同理心。她说，完成博士学位仍然是她最令人满意的成就之一。“当人们问我一生中最大的成就是什么时，我的答案是：戒掉酒瘾，然后就是完成我的博士学位。那是第二大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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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i:10.1038/d41586-024-02109-x

参考文献：

1. 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Education at a Glance 2019: OECD Indicators (OECD,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