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冬天，我第一次在建阳医院小花园见到一对白头型黑鹎，当时就被惊到了。雪白的头，配上鲜红的嘴和脚，以及乌黑油亮挺拔的身姿，真漂亮啊。黑鹎这种美，虽然没有锦鸡、孔雀那么艳丽，但是却显得十分清爽、整洁，像个高雅的绅士。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么漂亮又高雅的黑鹎，这怎么可能是自然进化的结果？难道它们真的是上帝的深思熟虑的杰作？
黑鹎，全称黑短脚鹎。有三种色型。在广东、海南岛等热带地区的黑鹎，头不白，全身羽色黑，红嘴、红脚，也算比较漂亮。而北纬27度以北的黑鹎却是红嘴，白头脖，黑身，那是异常漂亮。我们福州市大约是北纬26度，处于上面两种黑鹎分布区的中间地带。这里既有全黑型黑鹎，也有白头黑身型。还有那种头部半白半黑的，似乎是夹在前面两亚种之间的杂交亚种。
在福州以及建阳等城镇，白头型黑鹎多为冬候鸟，只有少数夏天会留下来与全黑型杂交繁殖。全黑型的黑鹎，在福州多为夏候鸟。福州以西、以北基本上看不到。福州还有不少头上花白斑的杂种黑鹎，鸟类观察手册里面没有描绘。它们却是福州常见留鸟。冬天夏天都比较多。
这里有一个谜：在古代，究竟是先有白头型黑鹎，还是先有全黑型黑鹎？
要回答这个问题，不妨观察下黑鹎雏鸟。因为从胚胎到雏鸟再到成鸟生物体发育转变过程往往反映了这个生物的进化过程。黑鹎的雏鸟嘴也不红，头也不白，全身黑乎乎。这给我启发：黑鹎的祖先羽色应该接近这些雏鸟。那么南方全黑型黑鹎应该是最接近祖先羽色的。因而白头型黑鹎很可能就是部分黑鹎北上后继续进化的结果。
但是用上帝造物的观点似乎也能解释的通：上帝先造了一套全黑型的黑鹎。仔细端详后又觉得全身黑乎乎着装太单调，不够漂亮，于是又对其基因加以改进，造出这些白头黑身型更漂亮的黑鹎。
再看另一个迷：我们知道，森林里很多鸟都是绿色的，那是它们在绿色森林里的保护色。黑鹎的亲戚：白头鹎、领雀嘴鹎、绿翅短脚鹎也是绿色为主，像一片树叶的颜色。可是黑鹎却黑的那么独特，这种装扮又有什么好？
通过大量观察与思考，我发现黑鹎是一种强集群鸟。多数时间都是集群活动。冬季黑鹎群里它们数量可达50只甚至100多只。而集群鸟为了维持群体的繁荣，就必须善于沟通和联络。为了沟通联络，它们总是叫声嘈杂，羽色也较醒目。它们放弃与森林绿色环境融为一体的绿保护色，是因为它们集群御敌力量更强大，效果更好。所以黑鹎这种黑羽色或者黑白相间的羽色也都是特别醒目的联络色。有利于集群觅食和集群御敌。
与黑鹎羽色接近的还有乌鸦。无论是大嘴乌鸦还是白颈鸦，在森林原野都显得十分醒目。在北方冬天来到时，很多动物都会换上白色冬装，而乌鸦却还是一身黑，在雪地上更加醒目。这是因为它们也是强集群鸟，醒目羽色有利于群体联络，防止落单，共同御敌呀。
再看，另一种颜色与白头型黑鹎非常接近的鸟是丝光椋鸟。其雄鸟是暗红嘴、白头、灰褐身。丝光椋鸟也是强集群鸟，杂食鸟，生活习性也与黑鹎有不少相似之处。丝光椋鸟虽然是雌雄异色，但是雌雄羽色差别不大。
丝光椋鸟
观察到黑鹎的窝是建筑在黑褐色的树枝或树干上，用黑褐色枯枝搭成。而黑鹎雏鸟也是黑褐色。这种环境，黑鹎雏鸟的黑褐色又成了非常有效的保护色了。在这里我们看到大自然的安排总是极合理和巧妙的。因为红色也很醒目，黄色也很醒目，可是为什么黑鹎不选红色、黄色，偏偏要选择黑色？这是因为它们的雏鸟，它们的育雏环境又需要黑色保护色呀。
再关注一个谜：在大自然中，有些鸟是雌雄异色，有些又是雌雄同色。黑鹎的选择是雌雄同色，这又是为什么？
那我们先看看哪些鸟是雌雄异色，哪些鸟又是雌雄同色。
我们观察到，多数早成鸟：如雉鸡孔雀类、和鸳鸯、绿头鸭等都是雌雄异色。原因大约是早成鸟育雏比较省力，只要雌鸟一个人就够，那么，这时候雄鸟就会另寻新欢多繁殖几窝。而它们为了多多求偶，就会打扮的特别漂亮，另一方面，雌鸟为了育雏安全，又需要低调的保护色。这样雌雄不同方向的进化，就造成了雌雄异色。而晚成鸟，雌雄鸟一般要共同育雏，它们多雌雄同色。
还有一种情况，鸟类食物的随机性太强，也容易造成雌雄同色，反之，会造成雌雄异色。这听起来有点玄，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们考察下吃虫的柳莺，卷尾，杂食的绣眼，它们的食物都是随机出现，它们就是雌雄同色。而食物比较专一的固定的鸟就会雌雄异色。比如啄花鸟专一觅食桑寄生，太阳鸟专一樱花等花蜜。它们就是雌雄异色。这是因为，食物太专一，容易被强势的雄鸟独霸，而独霸了食物的雄鸟就有资本进而独霸许多雌鸟，造成一夫多妻。为了一夫多妻，雄鸟需要特别威武、英俊、漂亮。那么，雄鸟就会朝这个方向进化，这就导致雌雄异色。
暗绿绣眼鸟
叉尾太阳鸟（雄）
第三种情况，性格内向的独行鸟也容易导致雌雄异色，而集群鸟则多雌雄同色。我们看到许多内向默不作声的小鹟，如黄眉姬鹟、白眉姬鹟、小仙鹟、白腹蓝鹟都是雌雄异色。雄鸟相当艳丽。这是因为这些鸟太内向了，整天不吭声也不爱动，在密林里蹲守捕食，独来独往，找配偶就比较困难。于是雄鸟就会进化出比较鲜艳的羽色，以利求偶。另一方面，集群鸟，雌雄鸟整天都在一个群里，互相交流的机会很多，找对象就比较容易，雄鸟也不必过于追求奇装异服，这这也容易导致雌雄同色。
黄眉姬鹟（雄）
还有那些特别阳光，爱立枝头或电线的鸟，如伯劳、卷尾、黑翅鸢等也很醒目，也没必要过于奇装异服，也是雌雄同色。北灰鹟也像伯劳那样在高枝上蹲守也十分醒目，它们是雌雄同色，而黄眉姬鹟却多在暗处蹲守，相当隐蔽，它们是雌雄异色，雄鸟必须艳丽。
北灰鹟
第四种情况，生活环境过于阴暗隐蔽，或者干脆就是夜行鸟，用鲜艳羽色求偶比较无效果的，也会雌雄同色。如丽星鹩鹛、小鳞胸鹪鹛，以及各种夜行的猫头鹰、夜鹰都是雌雄同色。由于它们的生活习性，它们保护色往往特别强。它们求偶主要靠比较嘹亮的歌声。
普通夜鹰
现在我们回过头再看看黑鹎：它们是强集群鸟、又是晚成鸟、又是杂食鸟，又比较爱高立枝头。以上每一条都是符合雌雄同色的条件的，那它们自然就是雌雄同色鸟。
黑鹎属于鹎科短脚鹎属。鹎科是我国南方最兴旺的鸟类科之一。在福州市的多次鸟类调查中白头鹎都是与麻雀并驾齐驱的数量最多鸟。其它鹎：黑短脚鹎、栗背短脚鹎、绿翅短脚鹎、领雀嘴鹎、红耳鹎数量也非常多。这些鸟数量多的原因，可能是它们拥有许多优良品质：集群行动、杂食不挑食、胆大不畏人等等。
绿翅短脚鹎
福州有好几种短脚鹎：黑短脚鹎、绿翅短脚鹎、栗背短脚鹎，顾名思义它们脚都特别短，并且暗示它们应该极少在地面上行走。这些短脚鹎特别适应在树上生活，可以想象它们在浓密的枝叶间钻来钻去觅食虫子和果实，非常灵活。如果脚太长，可能会碍手碍脚。它们极少下地觅食，因为树冠层提供了它们必须的主要食物。
栗背短脚鹎
关于黑鹎的探索暂时就到此为止。是不是觉得收获到了一些新东西，或者得到一些启发？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作者简介
黄凎，教师，协会资深会员。
资深鸟人，观鸟五十余年，期间在多家刊物发表过鸟类研究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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