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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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文儒雅话韩锴(原创首发）

胡志刚

我与韩锴并不熟悉，也从未谋过面。因常山县文联《三衢山》刊物需出版一期球川人文之要求，召集各协会骨干在一起开座谈会，会上有人提出球川村碧石坞的韩锴值得一写，而我刚好在球川镇工作，又在该村驻村，这个任务自然由我包揽了，随后筹建采风组分头赴球川镇实地采访。

通过了解他有个弟弟叫韩金成，这下可好，韩金成是我曾经的乡镇好友，随后与韩锴加了微信，把我的想法和他进行了交流，甫始他是婉言谢绝的，但还是经不过我的“死搅蛮缠”，答应近日写好材料发我，并约定待回老家看望老妈时与我会面。

果不其然，老韩很守信用，过了一周就把材料发给我了，又隔一周的上午，他在微信上微我，说今天要回老家，问我这个“父母官”是不是在单位？说要来拜访我，我正求之不得就一口应允了。

眼前的老韩，退休已6年了，慈眉善目身材魁梧‌，‌举止谈吐温文尔雅，头发黑白相杂但精神矍铄，一开口就说：你们太抬举我了，我只是搞了多年的理论研究，写了些理论性文章，无需对外宣传。我接口说道：你是我们大家一致公认的在理论学术上颇有建树的“大家”，随着我们推心置腹的交谈，老韩终于把他鲜为人知的人生故事与我细细分享了一番……

他说：高尚寓于平凡，崇高寓于责任。一般地说，一个人，如果人生的路走得顺，那就要有点国家情怀，力求为国家和人民多做一点贡献。若走得不顺，那可得要有家族观念，对自己的亲戚朋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也符合儒家由近及远，爱有差等的仁爱学说。多年来他都是这样立言立行、亲力亲为的。

在物质贫乏中成长。碧石坞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以前叫做白石坞，后来有位懂文化的先辈将之改为碧石坞。此处以韩姓为主，自清咸丰年间迁到这里，“半壁岩石半碧泉，一池青水一村绿”，形容的就是碧石坞壁泉，自然环境优美，但地形却是“山沟里的山背”。上大学以前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祖祖辈辈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兄弟姐妹六个，种地、砍柴是日常，一至四年级在村里读书，很感激父母在那么艰苦的生活状况下提供他读书的机会，六八年小学毕业，六九年春节开始读初中，初中毕业后又在老家劳动了两年半，赚的工分是七点五分，后去球川读了两年高中。

人生的理想，往往会随着自己的人生阅历的强大而不断提升。了解到球川与宋代大儒朱熹和最年轻的状元汪应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小时候老是被大人告知，“球川四个缺，做官做不歇”。这句话虽然有点官本位且有封建意识的成分，但

古代的官员与文人基本上是可以划等号的，这句话要从积极的一面加以理解，

当然这是他后来研究传统文化而获得的信息。孔子说“多能鄙事”，在早年的艰苦时期，他心心念念想的是如何逃离这个小山村，以谋求更大的发展。

在时代大潮中求学。七十年代末，他随着时代的求知大潮，他涌进了杭州大学。那个时候，国家正处在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但仍然有伙食费和助学金，当时规定家里人均收入达到三十元每人的同学，就不得享受伙食费补助，但家里能够达到此标准的只有一个同学，每个月是十四点五元的伙食费，发的是饭票和菜票。影响中菜票的金额，应该是平均每天三毛多一点，早上只能是什锦菜配馒头和稀饭，中午可以吃一个荤菜，晚上是带荤的豆腐汤或者蔬菜。另外还有四元钱的助学金，用于买笔记本和墨水等学习用品。个人的感觉最大的问题是三十三斤粮票远不够吃。因为在老家劳动期间，一顿要吃一斤米左右，所以肚子就经常“提意见，闹罢课。”条件虽然很艰苦，但也倒是过得很充实，那一代人的读书精神真得可嘉，教室里总是坐得满满的，寝室—食堂—教室成为日常的三点一线生活模式。那个时候读书所有的课程都是闭卷考试，开卷考试的几乎没有，大学里的这些事，虽然已过去四十多年，但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

在运用知识中适应。大学刚刚毕业，老韩在温州市机构改革办公室工作了一段时间。有一件事情让他记忆特别深刻，当时和几位老同志一起考察一位作为正职领导候选人能否胜任，该单位的谈话对象对候选人的评价却大相径庭，缘由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半夜，这个候选人为了不让烤面包不至于冷掉，脱下自己的大衣裹着面包拿回来分给加班的同事当做点心。就这么一件事，说他好的一方自然是“关心群众，和群众打成一片等等”。而另一方的观点却令人震惊：“惯于用小恩小惠拉拢人”，持此观点的谈话对象占比较多。在写考察报告前，由于分歧较大，组长只好召集大家讨论，想不到点名叫他发表意见，他说谈谈我不成熟的看法，这件事从理论上讲，就是一个伦理学上说动机和效果问题，持否定看法的主要是从动机的角度看问题，马克思主义伦理学上说，我们看问题要看动机，因为看动机，往往会看到更深层次的问题，但是，又不能“唯动机论”。唯动机论的极致发展，就会产生怀疑一切的思维方式，会导致没有是非标准。所以从动机和效果统一论的角度看，我们应该在总体上肯定被考察对象的行为，最后组长对他的观点极其肯定，使得这位候选人获得重用。这件事对他的启发也很大：现今社会现对人的评价是如此的复杂，由于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差异，抑或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对同一件事居然会有如此不同的评价，这是他以往的经历所无法想象的，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小时候父母常说的“做人难、难做人、人做难”的俗语。

在政策研究中成熟。他家现在的存书大约有七八千册，其主要原因就是干一行，爱一行，干什么，学什么，敝帚自珍舍不得扔，书就越卖越读越多。正式工作的第一个单位是温州市委党校，在党校工作了一年时间。那时全国的改革刚刚起

步，温州的商品经济率先于全国发展。至今他还清楚地记得党校的教育长李幸福老师带领前三年毕业的大学生，到沿海商品经济发达的温州等地调查，回来之后写了一篇调查报告，经过许多老教师的修改，在党校内刊刊登。这篇文章里提到的私营企业里工人被剥削的问题。那时他大学刚毕业，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

神，写了这么一段话：假设一个人在私人企业里和在农村地里干同样劳动时间和同样劳动强度的活，在农村每天只能赚五元，而在私营企业里每天能赚十元，一定要说他在农村从事农业生产，每天收入五元没有被剥削，而在私营企业里每天赚十元，却被剥削了，似乎在实践上有点讲不通。按照马克思的观点，生产劳动有生产工具的先进和落后的差异，因此此现象应是劳动在不同生产条件下的效率和受益的区别，是工业劳动生产率和农业劳动生产率的区别问题。通过这件事，他第一次真正感到天道酬勤，因为你只要比人家勤奋一点，单位就会为了集体名誉推你一把。这篇文章后来被市委办公室主任看到了，也极为欣赏，就帮他调到市委办的调研科工作。过了两年因为改革的需要，在调研科的基础上建立了市委政策研究室，成为市委政策研究室的一员，在此干了八年，政策研究是一项对个人素质要求极高的工作且有点憋气的工作，既要有领导干部的情商，又要有研究者的智商，在这里他进一步受到了磨练，丰富了阅历。

在家庭职责中尽力。在温州工作期间，正是他们全家人协力奋进的几年。兄弟姐妹有六人，大家情同手足，感情深厚。1987年四弟考上初中中专，1991年三弟考上杭州大学，1995年五弟考上了浙江工业大学，对于农村出身的孩子而言，能够考上大学，那简直就是扔掉锄头跳出了“农门”，一家一下先后出了三名“天之骄子，真是山沟沟里飞出凤凰男，这在当时是很光宗耀祖的事情！

1988年，他开朗大气的老爸因“吸血虫引起的肝纤维化”一直就医，到1990年离开去世。老爸是个劳动能手，十一、二岁就学会了耕田，但碧石坞是血吸虫病的重灾区，这个华佗无奈的小虫，着实既令人痛恨，又让人难以对付。关于小弟们的读书，上面的三兄妹几乎都竭尽了全力，以确保弟弟读书的正常开支。他是家中的老大，自然更是责无旁贷，努力做到“长子如父”，同事和朋友们也都知道他的家庭压力大。在当时的情景下，他一边艰苦地经营着自己的小家，一边尽力地兼顾大家。记得有一次三弟写信说这个冬天特别寒冷，事实上是因三弟个子比较魁梧，被子只能盖得住脚却遮不住头，此事让他直掉眼泪，觉得自己未尽到大哥的责任，于是第二天就寄钱回家，让老妈再做一床被子。而二弟的主要职责是守住大后方的老家，保证爸妈和弟弟们回家有饭吃，任务也是相当的艰巨，妹妹虽然远嫁，也一样做到照顾娘家，四弟毕业以后主动要求承担两年三弟的读书费用，三弟毕业以后也主动要求承担两年五弟的读书费用，所以他们的家是和衷共济、相互帮扶的家，自然也是彼此理解、和睦相处的家。在这个家里人人都享着温暖、个个都作出贡献，这种和谐的家族文化他至今还依恋不舍。

在理论研究中专注。按照我国历史学大咖吕思勉的说法，学术就是学与术两层意思，学的重点在于追求明白事情的真相，术的重点在于求得措置事情的办法适宜。用传统文化加以表达就是学在明体，术在达用，用历史学的概念说就是求真和致用。

1993年，他又被调到省委政策研究室,工作伊始写的第一篇文章是《农村现代化四步走的轨迹描述》，大致内容是写中国农村现代化的轮廓，这篇文章在省委政策研究室的内刊发表以后，当时几个地市办公室的内刊也都进行了转载，且好几个发达县的主要领导人都来信来电，肯定文章思路清晰，指导性强，操作性好，这其中不乏当时的高层领导，可见这是一篇反响強烈、重在达用的文章。之后他主动要求调到浙江省社会科学院工作，在省社科院工作期间，开始研究党的建设理论，发表过《关于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难点的思考》、《论贯彻党的群众路线务必辨识和把握的几个关系》等。之后研究重点转向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容，出版过《中国民本思想》一书，发表过《儒家文化与当前核心价值体系的构建》、《中国古代廉政建设的现代阐释》等。最后被安排到浙江省地方志办公室工作，又对历史学和方志学进行了相对比较系统的研究，发表过《方志学的基本理论和方法》、《方志视域里“述而不作”的全方位考察》等，应该说这些成果都既充满了人文主义精神，且具有相当的致用性追求，而且这些文章都被中央、省人大等刊物转载，在学术界产生较大的影响。 

我从侧面了解到他曾担任过正处级领导，也曾担任过浙江省委领导的机要秘书，获得的荣誉更是不胜枚举，但当我向他题及此事时，老韩却缄口不语，而后报以淡淡一笑，:那都是过往云烟，无需重提了。在生活中他是个负责任的长者，在事业上他又是个极低调的学者！

“孜孜四十载、理论著作丰。”韩锴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 守得住清贫，耐得着寂寞，一直在寂寞中坚守与前行，专注于自己的学术研究，虽是枯燥无味的著作，但却是弥足珍贵的财富。这种心境与智慧，是一种至高至上的人生境界，更是后辈们学习的精神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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