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场的“Endy Chow jaugwokyin THE END”红馆演唱会在9月5日凌晨00:56结束。周国贤以42首的尾场限定歌单结束了这次的红馆之旅,这是他出道18年以来第一次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举行个人演唱会,去年12月刚满42岁。
做演唱会向来不容易,更何尝这是一个讲究概念和完整性的Show。流行肌理下,音乐性和艺术性需要同时兼顾,从编排到细节、舞美和妆造都加入了很多想法。
三场之间有剧情向的关联衔接,Opening与Ending的部分又构成了许多呼应。同时,有差异性的歌单,在歌曲Intro或者Outro加多的旋律铺陈等,都让整个Show在流行与个人特质、艺术与观演体验上打通了多维度的平衡。
有喜悦、有难忘、有振奋、有感动,复合式的情绪凝结几乎是每一位歌手都会有的共同体验,在结束演唱会之后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而透过这次演唱会主题“THE END”,它的寓意又怎会粗浅地停留在字面上的终止符。在演唱会周边甚至很多地方都能看到这个词延伸成的语句——“The end… Is The Beginning”。人总会不断经历“The end”的阶段同过去挥别,又会在新启的“The Beginning”中开启新一段旅程,结束后又再开始,永不休止。周国贤的歌曲《第一次》和《最终幕》,歌名的挪用放在这样的场景里也是适合的。
当然,对于歌手和歌迷而言,这次迟来的Show更像是一次凝结了怒与泪的经历。
Endy 18年才终圆上这一艰难的红馆梦,已然写满了音乐路途中的种种不易,不只是关乎于歌迷和市场的偏爱,更有音乐、歌手的选择与被选择。
而“周国贤踏上红馆”,他不仅仅是一部由周国贤自己书写的个体励志史,更是时代缩影下一个个歌手在颠沛中唱响的滚烫与哽咽之声。
The Beginning
在正式说到“The Beginning”之前,我们不妨将视线锁定到2004年。
18年前,周国贤以个人名义正式出道,推出了首张专辑《周国贤同名EP》,由此开始他第一段真正意义上的Solo歌手之路。
这张专辑里现在回看依旧出彩,从新人视野里开了一个好头,助力周国贤在年底颁奖礼上摘得不少奖项。其中,诞生了两首在乐迷圈关注度很高的出圈之作,周国贤第一首派台歌《14天》以及被最多数人传唱的《目黑》——后者是周国贤第一次作为演唱歌手在2012年Concert YY黄伟文作品展上演唱的作品,是他第一次带上红馆的歌曲。而距离自己如今才开成的首个红馆演出,中间10年,来之不易。
同样是来自这张专辑里的另一首Sidetrack《第一次》,在为期三天的红馆演唱会用作了首场和第二场的开场曲,第三天的位置则放在了Encore前的最后一首,可见歌手的私心和重视。用一首大众不那么熟悉的歌曲开场,十分冒险。
且看歌词,就能猜测出歌曲对于歌手的特别情感。歌曲本是讲成为父亲第一次的曲目,曾经见证了周国贤身份的转变——从儿子变成父亲,Endy自作词作曲的“第一次对着我笑 第一次对着我叫爸爸”可见当年的兴奋。而在这个现场,这首歌贴合了“The Beinning”里的“第一次”——第一次在红馆举办个唱,第一次快要结束首次的红馆之旅(尾场),心境的迁移也因歌曲情景和现实经历的重叠多了更多自身的体会。
在周国贤首场演唱会上,《第一次》作为开场曲就以精妙的设计铺排,由舞台剧式的表演呼应了这场演唱会主题“The End(… Is The Beginning)”中未道明的后半段,抱着吉他的弹唱以一种真挚的诉说感,带着哽咽的传达,仿佛回到了出道伊始的青涩、简单。
而在第三场,这首歌作为Encore前的最后一首,周国贤几度哽咽。真情流露下情绪泛起的波状,能听到太多感情。后半段几近用力的咬字、强行克制情绪却终无法自持的沙哑,到最后两句“第一次对著我笑 第一次对著我叫/第一次对著我笑 第一次对着我叫爸爸”,“爸爸”两个字,充满了各种情绪的交集。周国贤又一次泪洒当场。连同此前在演唱《天使》现场时暗示的关系转变,这首歌都平添了更多现实的无奈、矛盾与更多难开口的自白。
这首歌之后,全场响起不绝的掌声,全场沉浸在情绪中。没人愿意破坏这层伤感到极致的氛围,也没有同前几场般全场齐声呼唤安可。
如《第一次》这首歌,尚且因为生活经历下的有感,让人听到了太多叙事的感慨。
而这个久违的红馆“第一次”,连同未来掀开的“The Beginning”,谁都不知道还会有怎样的崭新故事。但对于我们,还有周国贤在歌坛继续创作和继续唱的日子,总归是期待多一分。
去他***的世界
在Endy的作品里,有许多重金属、摇滚曲风的作品,Rock也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
红馆演唱会上自然有几个部分最为集中凸显摇滚能量的部分,一是以《温室汽球》、《去他***的世界》、《天马行空》、《极乐》和《小国英雄》几首构成的摇滚part,另一部分则是以流行摇滚乐队Zarahn(周国贤做主唱兼吉他手、Goro高佬担任吉他手)身份演唱的四首歌。摇滚现场的直接、生猛,都在狂放的怒气值表达中宣泄出来。
我很喜欢他的一点,在于这层热血与燃情的音乐性格。你可以在他的live中感受到最直接鲜明的态度,哪怕不在现场仍可以跟着饭拍的氛围感受到最强烈的视听觉冲击。
而歌曲中摇滚的动向,它们在不同阶段不断汲取着现实生活的养分。一部分因为不少外国乐队尤其是日系摇滚和颓废摇滚的影响启发了他的创作,另一方面则在他现实经历中不断凝练出创作的智慧,并与周国贤的音乐融为一体。
于是,歌曲本身天马行空的题材触及搭配上摇滚野性的编曲,这是创作本身的总括。再加上他身上突出的摇滚气质和歇斯的唱腔,这些个人特质都以音乐完成了他独有的宣泄。
在尾场二次Encore的部分,就有一些之前两场没有演唱过的摇滚作品首次搬上红馆舞台。带动全场气氛跟着嗨跳的《黄金入球》,由ToNick到现场合唱的《时间的初衷》交出又一个高燃场面,歌名有“摇滚”的《摇滚小学》等,都展现出周国贤音乐里的立体与型格。
摇滚,向来有对生活和世界的呐喊,亦可以随心境转变以摇滚的变调回归生活的思考。
广东歌需要这样摇滚,更需要周国贤的摇滚,不管是他屡屡发出的同世界怒骂叫嚣的对抗,还是引领听众产生更多思考,这个时代都不能没有周国贤。
眼泪教我的事
周国贤是歌手,更是优秀的唱作人。他过往自己的作品多是原创,也给许多歌手写过一些好歌。在2016年的“Endy Chow Play Live”上,他就演唱过一系列为其他歌手作的歌曲。
给陈奕迅作曲的《张氏情歌》,写给麦浚龙的《True Romance》,由谢霆锋原唱的《塞车》,周柏豪演唱的《够钟》,张子丰的《推销员之死》,容祖儿的《世界小姐》,杨千嬅的《吻所有女孩》,HOCC的《满地可》等等。当然,还有一首给菇的国语歌《眼泪教我的事》的作曲也来自周国贤,由吴青峰填词。
在这次的红馆演出,Endy在Rundown演唱了不太多他为别人作曲的歌曲。三场都有演唱的《张氏情歌》,第一场演唱的《逃生门》,第二场演唱的《True Romance》,数量上相比过去的演出都有所减少,反而更多都是演唱的自己和乐队的歌曲。
但即便如此,这首未出现的国语歌《眼泪教我的事》反而从情绪上贴合了这次红馆演唱会。
去不了现场的歌迷,看着饭拍视频现场,联系到自己的缺席暗自落泪;去到现场的歌迷,无数次因情感共鸣揪心难过,场馆的男那女女哭着喊着,忘记了“谁说过人生苦短 我们有泪不轻弹”的道理,在周国贤第一次红馆上贡献了观演以来最没法忍住的眼泪。
再坚强硬汉如周国贤,在这样三场红馆演唱会上,数度哽咽。
哭出声、强忍着情绪不哭到喊,眼泪续上又一次眼泪。如《天使》到《第一次》,有关爱情和亲情,那些过往生活的片段都成了催泪的触发;如那一次次发自内心的Talk,连同自己一路以来的歌坛经历,都在眼泪中变成了一份珍贵的经历。
或许如同那首歌歌曲的结尾,“跟我大喊 哭出來才是真的勇敢”。没唱的歌,共通的感情,都是给所有来到和没来到这场“THE END”的一段联结的密码。
Children Song
在周国贤自己的作品里,“赤子之心”曾出现过几次——
同样蓝奕邦填词的作品,《Children Song》写“犹幸赤子心总不舍得变卖”,《公仔箱》则交出另一句“赤子之心 仍旧是桃红色”;在小克填词的《尘世美》,一句“赤子心才是宝”,填词人们都对周国贤以寄语。
这份“赤子之心”,在音乐圈尤为珍贵,也是Endy在音乐中常存的初衷和信念感。其中,我听很多很喜欢的《Children Song》,是一首在童真外壳下给成年人的歌曲,它并非一首适合普世场景的儿童歌曲,而是一首写给成年人的,给周国贤的作品。“想笑就笑 要嗌就嗌”的道理,在成年人的世界难得且难求。
在这次“Endy Chow jaugwokyin THE END”红馆演唱会上,《Children Song》在连续三场出现了累计六次,每场都各出现了两次。的出现,被赋予了不同情状下的深意。
一次是Rundown第二首,仅演唱了其中一段。歌曲紧承《第一次》或在《星尘》(第三场第一首)之后,以一种童心的小孩姿态归于初生状态,这个版本还原了最初纯粹的理想状态。
第二次则是在歌曲Encore前的倒数第二首(最后一场因为《第一次》调整至最后一首,曲序变为Encore前倒数第三首),曲序上有呼应,但情感的落脚完全不同。如果说前者是最初(the beginning)的阶段,那么后者则是接近于(the end)的阶段,带着回溯性视角,以一种重头来过、返璞归真的情绪,以歌声唱出了那份对抗与赤诚,做回简单纯真的自己,对抗这个病态的世界。
这首旧歌在演唱会上焕发出二次生命,周国贤以歌曲提醒着自己对“赤子之心”的坚定。
时空
在2012年的MOOV Live和2017年的银河铁道之夜演唱会上,周国贤都按照“超时空新纪元情歌三部曲”的顺序演唱了小克填词的三首作品——第一首《有时》,第二首《重逢》,然后是最终章《星尘》,三首歌共同组成一部科幻史诗之作。
歌曲以万物和宇宙概念为本原,诉说着时间、空间、灵魂的无限可能性,在词作里同时带入深层次的科学理论和宗教观念。
今次的红馆当然也有,只不过它的编排以拆分与重置打破了歌曲原有的勾连,而达到服务整个演唱会主题的目的,从Rundown就能看出一些设计:
《有时》是三场都固定演唱的的歌曲,《重逢》安排在第二场,《星尘》则放在了最后一场,Endy以三场演唱会作为全局概念来设计每场的歌单。这三首歌的舞美和演唱,放在每一场中都有相当惊艳的视听觉呈现。
这是演唱会中紧贴“超时空”的概念,而另一首歌名为《时空》,由林若宁创作的歌曲,则以另一种组合产出了歌曲新意,它是对“时空”命题的追溯。
歌曲只在头尾两场演唱,第一场以ToNick做嘉宾合唱(在第三场合唱了另一首《时间的初衷》),第三场把这首歌作为第三次Encore的收尾。本身的有呼应、更有一种迎合“THE END”的升华时间概念——打破了时空场景,将演唱会延伸成为一部定格的历史。
The End
关于更多艺术和音乐的部分在前文中都有提到。再来说说“The End”的意义——之于周国贤,之于香港乐坛。
对一个出道18年才在红馆开演唱会的歌手而言,周国贤身上的励志与艰难,更加反衬出乐坛社会的割裂与残酷。
“The End”虽然揭开了新的音乐人生序幕,但这个词本身的悲情,在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第一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现今的香港乐坛,钟情百年难遇的天才,阵营划分筛选出歌手派别,大众喜欢在歌手身上完成自身投射,观众更是热衷于对喜欢的歌手给以最大声量支持、其他则投以无视。
幸运如MIRROR,借助造星和时代的星光成为乐坛不可复制的现象,从此星光熠熠;天才如林家谦,从幕后到台前,八年光景赢得万众瞩目,他绝对值得拥有观众和掌声;新势力如MC张天赋,形象和歌艺俱佳,成功注定是必然……他们是台前最亮眼的歌手,乘风而起,驶向更远。
但同样有不顺者或者不幸者,他们往往不比别人很短时间功夫的成功,需要搭上自己的半程歌坛人生,付出更多才能抵达起别人的起点。同样的优秀,有早有晚,那这个乐坛早已不复当年,机会也从不会垂青年长者。他们的难,是在名利社会下靠赤子之心闯荡多年才能结一个果,是排着队拿着号码牌在几多浮沉中陷入无边等待。
2002年出道的方皓玟,在出道第19年才举行成功自己的首个红馆演唱会“Lost n Found演唱会”;2004年出道的周国贤,在出道18年后举行了自己的首个红馆演唱会“Endy Chow jaugwokyin THE END”;2006年出道的Supper Moment,在成军12年举行了自己的首个红馆演唱会“Supper Moment Live”。而出道19年的郑融,出道17年的Kolor,出道16年的泳儿,出道12年的林欣彤和林奕匡、出道9年的AGA……他们的首个个人红馆依然遥遥无期,无数个如“周国贤”一般的歌手,依然在等着他们的第一次。(完)
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