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师傅坐火车
文/李康耀
周师傅七十多岁了，还从来没有坐过火车。他的祖祖辈辈生活在一个偏远的南方小镇上。他从小就跟随父亲在小镇上修理板车和自行车，镇上的人都叫他“周师傅”。
某年的春天，周师傅在东北吉林工作的小儿子给他生了个宝贝孙子。可把他乐坏了！决意亲自北上一趟，看儿子、儿媳和宝贝孙子。
这天，按小儿子的吩咐，周师傅拿了些家乡的土特产，在老伴的陪同下去县城搭火车。老伴因为要在家里饲养家禽家畜和看家，就没有跟周师傅一同前往。
不知是因为早上吃得太多，还是因为过于兴奋和激动，周师傅起床和早餐后忘了解手。他上火车不久，就想大便。随着列车“哐当”“哐当”“哐当”地向前奔驰，便意越来越明显。他也越来越焦躁，不停地嘟囔：“怎么办？怎么办？……车上又没有茅厕……”。他站起来，在车厢里来来回回地寻找司机。他要司机停车，下去解手。可是，就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司机。他很纳闷：这车子那么长，不晓得有好重。没有人开，它怎么也认得路，晓得自己跑，还跑得那么快……
周师傅越在车厢里走动，越着急，便意就越强烈，大便多次差点从肛门冲了出来。他拼命地憋着，咬牙憋着。回到座位坐下，他的屁股动个不停，上身摇摆着，坐立不安。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向乘客询问。旁边坐着的全是生疏面孔，讲话的声音都是古里八怪的，好多都听不懂。他那张古铜色的国字大脸，憋得铁青，铁青。他想：“吉林市应该快到了吧。火车跑久了，没油了，总要停车加油吧……”他反反复复地这样想，惶恐不安地等待火车“到站”“停车加油”。
“喀嚓！”周师傅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火车停了下来。
“谢天谢地！火车轮轴断了。我赶紧下去解手。”周师傅兴奋地自语道。他从列车的广播中得知，眼下这个地方还不是吉林市。他不敢跑，不敢疾步快走，因为大便随时都会从肛门冲出来。他提着给儿子儿媳带的土特产，慢吞吞、蹑手蹑脚地随着下车的乘客出了站。在车站旁边的公厕里解起手来。他蹲在厕所里想：“我给人家调个板车或自行车轮轴都要搞很久。这么大的火车轮轴断了，调好它，肯定要搞蛮久蛮久……我不着急，我慢慢解。”他此时的心情很好，全身很轻松。脸也舒展了，恢复了古铜色。大脑里又浮现出他那胖乎乎、白嫩嫩、憨态可掬的小孙子的模样。
他心满意足地、不紧不慢地走出厕所，又原路返回。在进站卡口前，被车站工作人员拦住。车站工作人员要他出示车票。他在衣兜裤兜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把车票找出来。车站工作人员告诉他，他乘坐的那趟火车早已经开走。他不相信，向车站工作人员解释说：“我在我们镇上调一部自行车轮轴或板车轮轴，都要搞蛮久。调一个那么大的火车轮轴，没有半天怎么也搞不好。你们是在骗我……”周师傅执意说，火车已经开走的事，是车站工作人员在骗他，是故意不给他坐，是嫌他老，不给他坐。他还说，他要告诉两个儿子，告这个火车站无法无天。车站工作人员见解释和劝阻无效，只好将周师傅带至站台。这时的周师傅才相信自己乘坐的那火车确实已经开走了。因为铁路上空空荡荡，只有一根根闪闪发光的铁轨，向左右延伸。
“我去吉林市，往哪里走？”周师傅突然转头向车站工作人员询问。
“往那个方向走。”车站工作人员朝右手方向指了指，略有所思，问道，“您是准备走路去吗？”
“是的。”周师傅很肯定地回答。
“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不知道。”
“您看，”车站工作人员指着站台上方的指示牌，说，“这里还是湖南Q县呢。”
“这里离吉林市远不远？”
“远啊！”车站工作人员看着周师傅，用最缓慢的语速，一字一字地向他说，“几——千——里——呢——”
“你们骗人！不给我坐火车！”周师傅突然怒目圆睁，暴跳如雷，向车站工作人员大声吼道。他那古铜色的脸变得灰白。他心急如焚，手足无措。一会儿盯着寒光闪闪的铁轨，一会儿凝视着遥远的北方，不停地自言自语：“再远，我也能走到。再远，我也能走到……你们骗人，不给我坐火车……”
车站工作人员要周师傅马上离开站台，去车站办公室。周师傅就是死活不肯离开站台。无论车站工作人员如何解释和劝阻，他还是执意要下站台，步行去吉林市。
“嘟——”一列北上的、在湖南省Q县不停靠的火车瞪着金黄色的狼眼，“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风驰电掣般驶来。周师傅趁车站工作人员不注意，奋不顾身地朝急速运行中的火车跑去。“砰”的一声，跳下了站台……
作者简介：
李康耀，业余文学爱好者，曾在《鸭绿江》《新创作》《潇湘文学》《永州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过文学作品，荣获第二届“三亚杯”全国文学大赛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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