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麦 可
字,是信息传播与存储的载体。传播讲究时效,秒懂是其极致;存储在乎时限,永恒是其金标。如果写出来的字,古怪难辨,那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因此,写字,不管是为了即时传播还是永久存储,它的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必须规范循章、清晰可辨。
我们上小学时,识字写字是一项重要内容。开学第一天起,启蒙老师就教我们如何研墨、握笔、用锋、停顿、回转等要领;大一点时,便讲字的架构、疏密、粗细、对称;再大一点,则涉及排版启承。
批改作业,就是老师检验习字成效的过程。字写得潦草、不工整,或者笔画偏离标准较远的同学,老师要么叫上去站台示众,要么在座位上伺候以竹条、“第更脑”。那时,班上四十来号同学,没有一个因字没写好不受体罚的。“字跟印版印出来的一样”,是对一个同学字写得好的最佳表扬。他能收割包括老师、家长、同学在内的大批纯洁粉丝,是老师、家长拿来批评字迹潦草孩子的对照榜样,是同学暗自下决心要超过的优选对象。
放学后,父母对孩子写字这件事也看得紧。家父上过完小,在镇上做点事。平时住镇上,周末回来。一盏油灯一张桌,兄妹们围桌看书习字;母亲纳鞋底补衣服钉扣子,父亲看着我们学习。休息间隙,父母会跟我们聊做作业的事。母亲常说,学生写字,就跟妇女纳鞋底一样,一针一线,横成行竖成线,工工整整;跟男人锄地一样,作物整齐,杂草不生,干干净净。学生写作业,要跟女人的鞋边、男人的畦边一样整洁。
家父则常说,写字跟穿衣一样,边对边,缝对缝。衬衣扎在裤腰里,上衣的一溜扣子,必须对着裤子的尿口;上衣的左右边缝对着裤子两边的侧缝。写字也一样,左右对称,上下比齐。比如,革命的“革”字,下面这一竖,要落在口、一的中间,下出头的长度不能超过草字头的高度。这个字我屡次写不好,家父特举它为例,说明写字原则。
在老师多年的严厉教育以及父母循循善诱的熏陶之下,我们兄弟的字都写得好,在班里面,个个名列前茅。因此有人要赠字给我们,我们都委婉谢绝,因为我们就是书家。坐拥优质资源而求其次,逻辑上不科学。这当然是玩笑了。
近日田英章先生逝世,网上毁言愈甚,骂声四起。说他的字死板没有灵气,是印刷机印出来的,是字匠。真是幼稚愚昧!
田氏兄弟创造的“田楷”,既继承了正楷的血统,又加入了创新元素。在书法史上,田氏兄弟承上启下,端正审美,垂范后世。
楷书,是字的骨架,相当于IT时代的底层架构。因此,一个人开蒙习字,必以楷书为本。我想没有父母糊涂到自家孩子去找一本丑书字帖来临摹吧!至于自己的字体将来发展成什么风格,就取决于自身的修养、内涵与风格。比如,人,都有一副完整的骨架,却有的长成了多肉、土豆,有的成了玫瑰、栀子,有的成了牡丹、苍耳。不管什么花草绿植,如果它们有了骨架,就能直起腰来承受阳光照耀、风雨洗礼;如果没了骨架,则只能成趴地的地皮菜、附树的长青藤。
在字以丑为美、且动不动以“书法家”自诩的当下,田氏兄弟坚守着荒漠中的一片绿洲,让人们看清方向,看到希望。田氏兄弟的存在,犹有“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的幸运!
田氏虽逝,其楷长存。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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