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人物志（六十二）：邹代藩先生和他的高足弟子 | 邹永敷

乐活 2024-11-11 21:24 湖南

编者按：

大学之“大”，在于大儒，有大师。品行高粹，学识渊博，不止经师，也是人师。老师仿若高山，弟子环坐四周，雍雍穆穆，才真有大学气象！今天的大学，大门有之，大楼有之，大师不复再有，玩味价人先生“古有好酒色之英雄，无好货财之英雄”语，异代同悲。

大同学校兴办之初，校舍教具都极简陋，却依然英才丛出，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当时兴学诸君，能尊重教育规律本身，重视教学质量，聘请学行兼备的名儒担任教师。一个偏僻乡村的小学堂，在创办之初，请来担任教职的都是本县学有所成享誉一方的名师：如邹代藩后来曾任湖南高等学堂教习湖南省水利厅长，余和治曾任北洋政府交通部主事，谢玉芝曾任新化中学校长。

邹代藩（1861-1923）先生出自高平邹氏。清代新化的文化世家，邓、邹齐名。南村邓氏以乡邦文献，邹氏以地图之学，蜚声大湖内外，不止造就当时，二百年后学界犹承遗泽。清朝道光年间，邓显鹤多次召邹汉勋合作，参与撰修《宝庆府志》，整理出版王夫之《船山遗书》。民国七年，邓南驤任江西宁冈县长，召邹代藩修《宁冈县志》，历时一年成稿。来不及付印，邓调任他职，真到民国二十五年，抚州人丁国屏任县长，聘请当地人陈家骏续修，在南昌寻得邹的遗稿，稍事增补，成《宁冈七修县志》。邹代藩是邹汉勋的侄孙，邓南驤是邓显鹤的侄曾孙，二人的合作，祖武先人，传承家学，堪称民国新化文化的一段佳话。

本文取自邹代藩侄子邹永敷所著《邹氏地学源流记》，题目为编者所加。

从伯价人先生

文 | 邹永敷

公讳代藩，字价人，晚号资州，仲辰公孙，子公公长子也。生而贫，绝颖慧，读书目数行下。内行醇笃，豪放不羁，与人交，有至性，不慕名利，每有金，有持之而去者，弗之顾。尝曰:“古有好酒色之英雄，无好货财之英雄，盖笃论也。”

九岁学诗，二十习古文，有大志，慨然以古人可必至。取友甚严，尝从舅氏艾敦甫先生客长沙宁乡，皆无所遇而返。二十四，补博士弟子员，旋食廪饩。学使侯官张亨嘉，通儒也，得公卷，大器之，送入校经堂，以文章名。初由方、姚入手，后乃规摹韩、王。胎息经史，法律森严，意度高远，气盛而敛，才大而藏，诗有风骨，坚实如之，故张学使称其古文辞为湖南第一。然性高亢使酒，瞑目骂人，纵论古今，或诵其所为文，见之者有未惬，不假以辞色，怫然陵之，以为举天下之士，皆能为古文，则可其意耳。独敬畏其舅，舅每诏之，则唯唯而已。诸友皆腾骧而去，而公以是大困，默默不自得。

然公之于学，益大涵肆，莫可殚诘，苟有惑，则发愤潭思，又不合，则旁参核辨，其孤诣有可得而言者已！三十发明民治民权，惟恐不力;立言谠论，惟恐雷同。痛制举业之害，则曰:“九通学士如天马，八股先生似磨牛!”于是条次群经，以人道为本，刺取精要，为之阐明，深通地理，识见卓然。其治中史，分四时期:曰开化，曰极盛，曰衰缺，曰退化，而重科学知识。倡人治有三界:曰生活，曰秩序，曰保卫，道人之所不能道。惟深恶宋学，谓《春秋》《孟子》，天子之事也，一语已尽之也，而孙复发明尊王之义，于是圣人大旨全失。古者大学，学以治人，皆政治学也。乃朱子释《大学》之明德为虚灵不昧，语涉异学，不知乎明德者，人得于天所赋予至明之德也，故宋学大坏。其言之激如此。盖公之崇主，有三主义二迷。三主义者，国性曰仁，国教曰孝，国粹曰经也;二迷者，经迷、民迷也。未尝不数数而言，言之未尝不津津，听者虽愚，未尝不怡而忘倦，如旱苗之得膏雨也。主讲岳麓高等学堂、宝庆中学有年，又创办新化实学堂，造诣者甚众焉。实学堂者，今县立中学也。

先是，公与谭人凤提倡革命，组织同盟会，至辛亥反正，宝庆士民推公长军政府，甫数日即往长沙。是时孙中山为临时大总统，公厕十七省代表之一，民国约法，建议独多。居无何，而公五十矣!穷《周易》，辟新义，撰《易通义》，凡五六易稿。及谭公延闿三次督湘，公任湖南水利局长，捐赀办学，去之日，囊空如洗。

寻病风痺，口涩于言，足蹇于行，竟不起，时民国十一年壬戌十一月初七日也。年六十二。

所著又有《中史概要》《经学讲义》《文统》《双声通表》《文存》《诗存》《资州日墨》，多未厘定成书。盖公之文随手散失，耻以文人自命，而编书则日求深濬，不欲匆匆成之而时辍也。敷搜辑《人学堂遗书》十卷，以存吉光片羽云。

《宁冈县志》十八卷。民国八年，知宁冈县事邓南骧聘撰，分图说、政述、选举、职任、先民、孝友、义烈、学艺、耆寿、列女十门，雅洁清新，不愧家学。

弟子录

曾笃周、曾步梯、龚德彝、罗涤刚、李禹彝等，皆新化人。价人伯父创实学堂，从受业焉。

方鼎英，字伯雄，新化人。从学价人伯父于实学堂，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官至革命军军长。

陈天华，字星台，新化人。从价人伯父学于实学堂，又留学日本，倡革命甚力，其《猛回头》《醒世钟》，慨国势日衰，蹈海而死，归葬岳麓山。

刘观海，新化人，长文学。

曾鲲化，字抟九，新化人，留学日本。

曾杰，字伯兴，新化人。从学价人伯父，官至国民政府委员。

袁先生华甲，字尉仙，新化人。其家以笃行称，至先生尤著，师事价人伯父于实学堂，办储英学堂，长山西杀虎口厘金，有廉名。

李定群，邵阳人。师事价人伯父于长沙高等学堂，工文辞，官至新化知事。

曾先生庆铭，字砺贞，新化人。价人伯父创办旅省新化师范，从受业，称高弟。善临汉魏碑，讲授上梅中学。

高先生霁，字霁坞，新化人。师事价人伯父于实学堂，寻赴日本习测量，国人学之自先生始。既归国，修长沙至湘潭汽车路，又为我国有公路之先河。教授广西干部学堂，官至宝靖编检使及革命军师长。

杨源濬，字伯先，新化人。由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官至革命军师长。

罗先生元鲲，字汉溟，新化人。从学价人伯父，博览群书，尤肆力于史地。毕业中路师范，主讲长沙三十余年。著《史学研究》《高中本国史》《中国近百年史》《抗战三周年》《通鉴讲话》《本国史谈》《本国史表解》《论语研究》《抗战八年史略》，皆刊行。

李景侨，字嗣循，号抱一，新化人。性介洁，酷好学。从价人伯父于大同学堂，受经史舆地，始知门径，又从价人伯父于长沙高等学堂，学以益进。著《老子今义》《墨经光学发微》《秦诸子札记》《诗说》《诗经动植物今释》《太平天国战事本末》《邹叔绩先生年谱》《李秀成年表》《抱一文录》《诗录》《莳竹读书记》各如干卷，均刊行。

（本文转自“大同往事”公众号）

编委：谭速成

编审：谢小玲

编辑：李小红

版式：卢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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