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2日,我写了篇《家风相传,我爹当年在冰窟中勇救儿童,胡国宁也该请客吃饭》。文章发出后,竟然惹来争议,有粉丝对我进行了“哼哼教导”。
他说——古人云:人之有德于我,不能忘也。我有德于人,不可不忘!人家胡老板退休了闲了,历数扒出自己对助人的历历往事,会不会让受者有负担,想着,我要报恩!我要回报!……两秒钟之后,我就拉黑了她。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写此文,我就是想弘扬正能量,当别人有困难时,我们就是要助人为乐。别人处于危难关头,我们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就是要挺身而出。我都这把年龄了,用不着对我讲古人的道理,教育我如何做人。就像我家夫人,经常教育我,写这个不好,写那个不行。我问她,那我应该写什么呢?夫人说,要写正能量啊。我马上反驳她,我哪篇文章没有传播正能量呢?你不能让我每篇都写“学雷锋做好事”,如果老是写冠冕堂皇的正面道理,那就没有粉丝关注了。我正在郁闷的时候,有人留言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和胡校长会越来越幸福快乐。顿时,我眼下一亮,一拍脑门,心里想,故事又来了——凡是称我爹为“胡校长”的人,肯定超过45岁了,当过我爹麾下的学生。如果没有这条留言,我几乎想不起来,我爹还有一段经历堪称我写文章的绝佳素材。坦率地说,我爹曾经是我们县、我们市、华北地区第一家民办小学的校长。这些年,我还没有发现,国内有谁比我爹更早创办过民办学校。我搜了一下,得到一条消息:“新中国第一所民办学校”都江堰光亚学校迎来30周年校庆。消息显示——新中国第一所民办学校校长是卿光亚。卿光亚在1992年创办了中国第一所民办学校——都江堰光亚学校。也许有人对这个学校和卿光亚不太熟,提醒一下,该校逐渐壮大后,出了一个著名的老师范美忠——被我们称为范跑跑。如果非要争死理,卿光亚举办的都江堰光亚学校,不算是全国第一家民办学校。我爹领头举办的胡庄自立小学,成立于1988年,那才是真正的民办小学。我爹亲自担任校长。
我爹创办胡庄自立小学的时候,我正在读大学。那一年,我妹妹小学毕业,在升学上遇到难题。当时,县里最好的初中是威县二中,我妹妹没有考上。既然不能到威县二中读初中,那怎么办呢?我爹开始犯愁。邻村高庄有一位我爹的好友付贵明,他家小儿子也面临着小升初的难题。两个人一商量,干脆我们不让孩子在本村的小学复读了,自己办一所小学吧。那不是一所纯正意义的小学,实际上就是小学六年级复读班。第一批学生就包括我小妹妹和付叔叔家的小儿子。办一个学校,我爹首先考虑的是选校舍,这个比较容易。当时,我们村大队部有三间闲置的房子,以前是我们村的“彩电活动中心”——房子里放着我们村买的彩电,每天晚上村民去那里看电视。我爹是“彩电活动中心”的钥匙保管员,负责每晚开关彩电。可是,某一天晚上,村里的彩电被偷了,我爹就成了闲人。正好,三间房子闲置起来了,“彩电活动中心”也就成了胡庄胡自立小学的教室。(本文相关照片摘自网络,目的是说明当年“胡自立”条件简陋)
有了校舍,找谁做老师呢?我爹和付贵明叔叔首先想到了村里的老教师胡福平。他长期担任民办老师,曾教过我的初中数学。语文老师谁来担任呢?我爹想到了邻村的高中毕业生孟兰芹。
这个孟兰芹我很熟悉,我跟他弟弟孟庆雨是最好的初中同班同学,好到什么地步呢?我曾经抄他的作业,结果6道数学题错了5道,被班主任老师唤到办公室里训斥。我爹得知后,也把我痛揍一回。我熬过了皮肉之苦,竟然没有交代,我的数学作业是抄了老孟的。胡自立小学开业前的那个暑假,我爹派我去孟家,找孟兰芹沟通此事,孟姐欣然同意。孟大爷还担心事情有变,提出要立个字据,也就是时下的用工合同。孟大姐说,都是这么熟的关系,哪能说话不算数啊。1988年秋季开学时,胡庄胡自立小学就开业了。孟兰芹教语文,胡福平教数学,闲置的“胡庄彩电活动中心”放了几块长长的木板做课桌。孩子们搬着自家的板凳,就开始来升学了。
前天下午,通过我爹住处的监控视频,我与老爹搭上话题。老爹正在大妹妹的陪伴下,呼呼呼地蹬着脚踏板,锻炼双腿的力量。我爹说,当时,付贵明叔叔将他们举办民办私立小学事儿,向威县教育局进行了汇报。教育局领导犯了难,正值改革开放时期,新鲜事物层出不穷,商品经济方兴未艾,老百姓举办民办学校,缺乏政策依据,但也没有政策上禁止。干脆,教育局就做出了“不支持、不反对”的姿态。我爹和付贵明叔叔两人自己搭台,自己唱戏。我爹提到,当时的收费标准是每个学生每月不超过10元,两个老师的工资是每月100元。现在想起来,我爹当年与贵明叔叔创办“胡自立”,有点像当年的“单干户”。
(本文相关照片摘自网络,目的是说明当年“胡自立”条件简陋)
孩子们是复读生,加上两位老师授课很用心,到了1989年小升初时,“胡自立”一炮打响,好几个学生升入威县二中读初中。接下来,“胡自立”继续招生。“胡自立”有了名气,引起了相关部门的主意,威县教育局、县里的宣传部门都投入了关注。1989年,还有新华社记者到参观了“胡自立”,并在我家里与我爹娘座谈。我爹回忆说,某一天下午,他正在学校附近的街头坐着。彼时,有两位访客问“胡自立”的情况,正巧遇到了他。我爹说,找他采访的是县委宣传部的孟部长,领着一位新华社记者。我以前听说过新华社记者到过我家采访,但他采访过什么,我爹娘没有告诉我。我记忆最深的内容是,我爹娘告诉北京来的记者,儿子在北京读大学,每月花费约100元。新华社记者有些惊讶地说,花钱不少啊,我还花不了这么多呢。我娘把新华社记者的话转告给我,我觉得很委屈。我真不知道,上大学时就是不知不觉花了那么多钱。后来,我的俩儿子上学后,我对他们说,只要你们好好学习,爸爸对你们花钱的标准是——没有限制。也就是说,只要你需要,有正当理由,无论多少钱,爸爸都满足供应。“胡自立”具体办了几年,我不记得了,大概也就是两年时间,我小妹妹和贵明叔叔的小儿子升入威县二中后,我爹的目的达到了,工作热情也不那么高了。“胡自立”并不赚钱,“胡校长”操心太多,自家孩子的升学问题解决了,那就偃旗息鼓呗。我放了寒假,也在“胡自立”讲过数学课。我发挥得很差,学生们大半没有听懂。我出了教室,有乡亲嘲笑我,你看你大学生,都没有讲明白。(本文相关照片摘自网络,目的是说明当年“胡自立”条件简陋)
“胡自立”有多少学生呢?顶多不超过20个。平时也就是十几个学生,孩子们也会打架。有一次,我们家正在吃饭,有学生在院子喊“胡校长”。原来,他受了欺负,找校长来告状。我当时听了觉得蛮有趣——我爹一个大老粗,竟然成了校长了。“胡自立”的出现,与公办小学产生了竞争。我爹说,本地校区的两个校长登门造访,提出将“胡自立”搬到公办学校,我爹担任校长,由他挑选任教老师,被我爹言辞拒绝。我爹说,土地不种误一季,人不读书误一生。当时公办学校的老师上课不认真,我们只好自己办学校。“胡自立”竟然没有被任何部门、任何人干涉,顺利地办下来了。当时还有好些人前来取经。据说,在威县二中,某年小升初考试之后,老师们纷纷打问“胡自立怎么样”。我的感觉是,第一年“胡自立”成绩不错,第二年就有些下降了,到了第三年,我爹解决了小妹妹的上学问题,“胡自立”就停办了。现在想起来,我非常佩服我爹当年的勇气。自己孩子考不上初中,即使复读一年,公办小学的老师们也未必给力,干脆,自己给孩子创办一所小学吧。我查了查,1992年春,36岁的卿光亚为了6岁儿子的入学问题,干脆创办了全日制寄宿学校光亚小学(今光亚学校)。他比我爹晚了4年。(本文相关照片摘自网络,目的是说明当年“胡自立”条件简陋)
只不过,我爹没有到相关部门走手续,迷迷糊糊,一拍脑门就创办了胡庄自立小学,简称“胡自立”。不管怎么样,这样的举动需要勇气,需要思想观念上的创新。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当年我爹和付贵明叔叔的我联合办学,最终有了回报。我家小妹妹目前已经定居北京,贵明叔叔的小儿子是县城某局公务员。其他学生的消息我还没有听到过。如今,有人称呼我爹为“胡校长”,令我我心头一热,觉得我爹当年真是不简单。有时候,家长为了下一代的成长,必须拿出改变自身状态的勇气。我支持俩孩子去衡水就读,大儿子又留学伦敦,现在想来,的确继承了我爹当年的果断和勇敢。有时候,我们面临一场抉择时,若拿不出勇气,就真的改变不了现状。——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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