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道】《瓶史》是如何传入日本的?

文化   2024-12-27 20:48   日本  

万历二十八年(1600)春,袁宏道完成《瓶史》一书,时年三十二岁。万历三十四年(1606)夏,袁宏道又完成《瓶花斋集》和《潇碧堂集》,瓶花已经完全进入他的生活,连斋名亦以瓶花命名。与此同时,《瓶史》也进入了中国文人的精神世界之中,插花作为一种高雅的文化形态在文人墨客中得到更多的流播。1659年《瓶史》于日本万治二年随同《袁中郎集》一起传至日本,最早接触到《瓶史》的日本日莲宗僧人元政仰慕袁中郎,并评说:“《瓶史》风流,可见其人。”1696年,日本编辑刊印了《梨云斋类定袁中郎全集》;在日本文化年间,日本刊印了几种适合本国人阅读的《瓶史》注释本,以日本人的眼光来解读《瓶史》的美学价值。在日本享保至享和年间,望月义想从阅读《袁中郎全集》开始,一发而不可收,开始聚焦研究《瓶史》,并最终以《瓶史》的理论而创立了独具特色的插花艺术风格——人称“袁中郎流”(宏道流)。

《瓶史》虽然不是中国第一部描写插花的专著,但影响却是最大的,并且对日本的花道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关于《瓶史》传入日本的具体时间,学术界十分关注,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于1988年2月1日编发《古籍整理出版情况简报》第201期,刊出了衷尔钜撰写的“《瓶史》何时传到日本?”(图33)一文。

衷尔钜认为,《瓶史》于日本万治二年(1659)随同《袁中郎集》一起传至日本,首先传播者是陈元赟。陈元赟(1587-1671),原名珦,字羲都甫,号既白山人、菊秀轩、芝山等,武林(今浙江杭州)人,是明末清初的杰出诗人、学者和方技家(养生和医药专家)。居日本期间,陈元赟努力传播中国古代文化,第一个把公安派文学传播到日本,并成为日本柔道的鼻祖。

陈元赟酷爱公安派文学,便向日莲宗僧人元政介绍《袁中郞集》。元政(1623-1668),又名草山上人,俗名石井吉兵卫,京都人,年26岁削发为日莲宗僧,住京都南草山瑞光寺,世称草山元政上人。日万治二年(1659), 陈元赟与元政初识于名古屋,两人一见如故,成忘年交。 陈元赟大元政36岁,因此元政常称陈元赟为“老人”。据日本人原念斋在《先哲丛谈》中记录陈元赟说:

初,万治二年(1659)于名古屋城中,与僧元政始相识,契分尤厚,其生平所唱酬者,汇为《元元唱和集》,刊行于世。元政诗人慕袁中郎,此邦奉中郎,盖以元政为首,而政本元赟知有中郎也。元政书曰:“数日前探市,得《袁中郎集》,乐府妙绝,不可复言,《广庄》诸篇识地高,《瓶史》风流,可见其人。”


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陈元赟最初把包括《瓶史》在内的《袁中郞集》带到了日本,在与日莲宗僧人元政认识后,又向他推荐了《袁中郞集》,元政自此被认定为是日本第一个敬奉袁中郞的人。但是,文中“数日前探市,得《袁中郎集》”几句,也有被后来的学者认为这是元政自己从市场上发现《袁中郎集》后买下的,但元政却是从陈元赟这里知道袁中郎的。如果元政果真是从市场上觅得《袁中郎集》,说明在那一时期除了陈元赟之外,还有其他人也把《袁中郎集》带到了日本。但不管怎样,可以认定的是,《瓶史》传到日本的时间就在日本万治二年(1659)前后。

《元元唱和集》是陈元赟与元政合著的第一部日本公安派诗文集,因两人名字中都有一个“元”字,故名《元元唱和集》。元政在《元元唱和集·送元赟老人之尾阳诗》所说,可以看出元政独爱石公(袁宏道)之情,以及与老人元赟之谊:

       余尝暇日与元赟老人共阅近代文士雷何思、钟伯敬、徐文长集,特爱袁中郎之灵心巧发,不藉古人,自为诗为文焉。今月之初,既夜正长,而风遽冷,寂寂不睡,灯下拥被,独阅石公之集,读到《别石篑》诗,忽感近日老人将有尾阳之行,因效石公韵,缀狂斐十道,以拟《阳关曲》。但不知所以裁之,录呈藻鉴,宓希慈斤。幸幸。

所谓“老人将有尾阳之行”,据陈元赟诗注明,时间是日本宽文壬寅季秋阳后,即清康熙元年(1662)。可见,《瓶史》传到日本的时间应有1659年至1662年之间。《瓶史》成书于1600年,大约在60年之后,日本人已经看到了论述插花的《瓶史》。

北京林业大学郑青在2009年首届中国插花花艺论坛上发表的“《瓶史》对日本插花的影响”一文也指出:当时已归化日本的明代文人陈元赟,在万治二年(1659)去江户的旅行途中,于名古屋结识了深草的元政上人,元政上人从元赟处阅读了《袁中郎全集》,书中对佛法的高见,使元政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并为其性灵说所倾倒,成为日本拜读并喜爱袁中郎诗文的第一人。

又过了大约40年后,即在日本元禄九年(1696),随着刻本《梨云斋类定袁中郎全集》在日本的传播而使《瓶史》广为人知,并一再翻刻,《瓶史》的影响力在日本日益扩大。《古籍整理出版情况简报》第190期上,在欧贻宏发表“的《瓶史》二卷本卷上并非袁宏道所撰”一文中,就此认为《瓶史》传到日本的时间为1696年,这样的判断至少是不够全面的。1696年,可以认定为是日本人自己编辑刊印了《梨云斋类定袁中郎全集》及《瓶史》的时间,而《瓶史》传入日本的时间则是在1659年前后,此时已有元政的感叹:“《瓶史》风流,可见其人。”

大约再过100年,约在日本文化年间,日本刊印了几种适合本国人阅读的注释本,以日本人的眼光来解读《瓶史》的美学价值。时至今日,日本的插花艺术专刊《花道》,还时常引用《瓶史》中的论点,可见《瓶史》对日本花道的影响可谓至深且巨。

(本文摘自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出版的《宏道流通识》第四章中的内容,引用请以正式出版物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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