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草
来源：有故事的汤碗（ID：tangwan38）
接到儿子出意外的消息时，我正跟儿媳刘清在逛街。
“服务员，把我妈刚试穿的那三件衣服都包起来！”刘清说着，就准备去收银台付款。
我急忙拉住她：“清儿，一件就够了，我成天在家，没必要买那么多新衣服，咱不浪费钱了啊！”
刘清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妈，跟您说过多少次，我和您儿子现在能挣钱。您现在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然后再把身体养好。等明年一入夏，我们还指望您帮着挑大梁呢！”
我满眼欣慰地看着刘清。
我这个农村老太太，何德何能遇上这么懂事，这么通情达理的儿媳？
“清儿，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啊！”
“妈，你看看你，跟自个闺女还说谢谢，再说我就生气啦！”
刘清故意撇着嘴角瞪着我，而后一把搂上我的左上臂，“那咱接着去二楼买新鞋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
“是赵志强家属吗？这里是市医院急救室，麻烦您赶紧过来一下！”
刘清听到电话的瞬间，身子就这么软了下去。
我赶紧接过手机：“你好，麻烦你再重复一遍！”
听到“急救室”三个字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僵在原地，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清儿，你现在怎样？还能走吗？”
我使出浑身力气，把刘清拉起来，看着她那惊魂失魄的样子，我赶紧蹲下来，“快，你趴在我背上，咱们娘俩得赶紧去医院。”
刘清缓了一会儿，对蹲在地上的我说：“妈，我……没事，你搀扶着我点就行，咱们赶紧走！”
好在我们当时正在一楼，离马路不算远，不大会儿功夫，便打到了出租车。
待我们娘俩着急忙慌、踉踉跄跄赶到急救室门口时。
大夫和护士刚好出来，他们对着我和儿媳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就这么昏过去了。
晕晕乎乎间，耳畔仿佛听到医生急喊：“快，快送手术室！”
我醒来时，病房里站满了一屋子人。
有我娘家的弟弟、妹妹、还有小叔子和亲家公。
我环视一周，疑惑地问：“清儿呢，清儿在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捂着嘴唇，猩红着双眼。
亲家公颤抖着身体告诉我：“清儿刚做完手术，孩子没了。”
一时间，我仿佛被潮水彻底吞噬，窒息感狠狠地侵蚀整颗心脏。
我唯一的儿子，还有我那还未出世的孙子，同时不在了，以后我该怎么活？
大颗大颗的眼泪“啪啪啪”地奔涌而下，我紧握双拳不停地捶打着床板。
妹妹见状，赶紧上前一把搂住我。
“姐，你还有我们，还有刘清。”
听到“刘清”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我的理智瞬间回归。
“小妹，清儿在哪儿，我要去看看她！”
相比我的痛苦，刘清比我承受的更多。
我被弟弟、妹妹搀扶着来到刘清的病房。她的脸色惨白，头发乱成一团，两只手半勾着置于小腹的位置，此时，还在昏迷中。
或许是我们娘俩心有灵犀，我刚想移步离开时，刘清缓缓睁开了双眼。
“妈……”刘清艰难地抬起手臂。我快一步上前，婆媳俩就这么紧握着。
“志强……还有他……都离开我们了……”
刘清大口喘气，断断续续哭诉着。
身边的亲家母见状，紧紧拉住自己女儿的手，“孩子，你还有我们！”
说起来，我真是个苦命人。
儿子5岁时，我家那口子患癌去世。我单枪匹马，含辛茹苦把儿子抚养大。
好不容易等到儿子成家，刚过了一年舒心的日子，儿子又突然离开了我。
我强打起精神，在众亲人的帮助下，和刘清一起帮儿子置办了风光的后事。
3个月后，我收到了肇事司机、还有保险公司的赔偿款，共计100万。
这钱按理来说，应该我们婆媳俩平分的。但我却全拿给了儿媳。
“清儿，虽说钱换不来活人，但人死毕竟不能复生，你还年轻，留着以后过日子吧！”
“妈，我不要！”刘清态度非常坚决。
亲家两口子更是赞同女儿的做法。
“亲家，这钱我们家清儿不能要，她还有我们，还有能力去挣。反倒是你，上了年纪，以后用钱的地方多……”
亲家两口子又把钱如数退了回来。
“不，这钱还是你们收下吧！它们在我手里，等于一点点吞噬我接下来的寿命。”
我掩面哭泣道。
刘清听到这话，果断把这钱接下了，“妈，这样，以后我就是您的亲闺女，您的养老我来负责。”
刘清信誓旦旦保证道。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刘清搬来我的卧室，我们娘俩就这样睡在了一张床上。
每每入夜，我都能听到刘清低声的啜泣。
或许是同病相怜，我也是用被子掩面，用手紧捂住嘴巴，“无声”地痛哭。
我们娘俩就在这日夜相依相偎中，慢慢走出失去儿子、丈夫的痛。
有天早上起床，刘清站在阳台前，一直踌躇不决。
“清儿，有事啊？有事直说，我现在能承受住！”
“妈，这是我的结婚请柬，下周末是我的婚礼，我希望您能来参加。”
那一瞬间，我再次像被丢进大海中，任海水一点一点吞噬着我的身体。
“清儿，你也太无情了吧！我儿子刚走不到7个月，你就要另组家庭，你对得起他吗？”
“午夜梦回，你良心过得去吗？”
“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孙子，也不知道重新投胎了没？”
“……”
我一声声质问，刘清被我说得哑口无言，留下那张请柬便匆匆离开了。
她的婚礼，我不会参加，也不能参加。如果我去了，我怎么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儿子？
婚礼第二天，刘清还有她的新婚丈夫同时来到我家，一进门便跪在我面前。
“妈，从今后，您不但多了我这个女儿，还多了他这个儿子。”
我不屑看所谓的“儿子”一眼，便拿起家里的拖把把他们赶了出去。
我的儿子无可替代！
之后的日子，一到周末和节假日，刘清便带着她的新老公来我家。我对他们依旧不理不睬。
那家伙也识趣，进门只埋头干活，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家里的灯泡不亮了，他赶紧去换；家里的下水道堵了，他亲自去修；家里的大米还剩一点时，他又从超市买来了新米。
人心是肉长的。
他日复一日的默默付出，我是看在眼里的。
我的心也开始一点点融化。
儿子离开是不变的事实，作为活着的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瞑目。
一年后，刘清再次怀孕。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激动了好几宿。
不管怎样，刘清是个好孩子，她没有在儿子走后，直接弃我于不顾，反而如女儿般温暖地陪伴在身边。
亲朋好友都劝我释然，“大姐，如果你是刘清的亲妈，你愿意看到她一直活在痛苦的回忆里吗？”
“大姐，你得想开点，身边有刘清这个‘亲闺女’，现在又多了个‘儿子’，你应该高兴才是？”
“……”
说实话，这个“儿子”挺称职。很多时候，他就像是在我身上装了个监控，能时时顾忌到我的所需。
算了，我今年已经65岁，人生已经没有多少时光了，何必要推开身边的“亲人”呢！
我选择接受这个“儿子。”
那天，他正在帮我拖地，我轻轻喊了一声“儿子，过来喝口水。”
那家伙先是一愣，而后意识到这个房间里除了他再没别人。
“好的，妈！”他答应得很爽快。
那一刻，我仿佛觉得儿子又重新活在了身边。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失去强子后，我身边有了贴心的闺女，如今又有了孝顺的“儿子。”
我的一生也算值了吧！
来源/有故事的汤碗
汤碗，开过店打过工，当过白领也当过老板娘，现隐居偏远小镇，一边带娃一边写字，有一肚子的故事想讲给你听。欢迎关注公众号：有故事的汤碗（tangwan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