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尖上的爱(六)
浙江老庞与两个四川女人
正月初二上午,江小雨忽然不见了。徐妈妈敲门叫她吃早餐,不见屋内有回应,推门进去一瞧不见人影。徐迎水昨晚休息得很晚,这会儿还捂着被子呼呼大睡。母亲把他从被窝里揪起,让他出门找江小雨回来。徐迎水翻身起床,洗漱后跑到水库边,找遍前后巷道还有周淑芳家,都没找见。到午饭时,仍不见影踪。徐妈妈猛然想起,说是去川区的长途班车今早开通了,黎明从县城开到交二处停下揽客,司机嘀嘀嘀按了好一阵喇叭。徐妈妈猜想,江小雨或许坐上长途班车,不辞而别,出了大山。
徐家人忐忑不安,都为江小雨的安全担忧。
母亲以为徐迎水惹江小雨生气了,一个劲埋怨儿子不懂与女生相处。父亲不参与讨论,背着手原地转圈圈。徐迎水分析,江小雨一定是回了泉眼山。他宽慰父母,不必过分替江小雨担心,自己明天一早坐长途班车回泉眼山泵站,江小雨保准在单位。父亲疑惑得很,春节放假,小江怎么会回单位呢?徐迎水说,林立功他们春节不休息,还在抢修几台冻裂的水泵。
新春佳节,泉眼山泵站的维修工作干得正起劲。
陈专家、林立功,外加一名技工老庞,他们仨钻进一台沅江泵的腹腔,踩一把梯子搞维修。干这种活儿,3个人相互配合才顺手。陈专家带林立功干活,老庞专门负责开关压缩机,从旁辅助。一个庞大的泵体,比一大间房子还大,脚边几只上千瓦的电磁炉映得四壁通红。虽说屋外冷风凛冽,零下十几摄氏度,但泵体温度一直保持在40摄氏度以上。为了工作,他们穿得很少,林立功只穿一条黑色短裤。他们每忙碌10分钟,就得跑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给身体降温,喝口水歇息一会儿,接着再钻进泵体。日复一日地跟着国内顶尖的焊接专家在高温环境下劳动,林立功居然把自己变成了一名娴熟的焊工。
老庞叫庞建荣,45岁,原籍浙江台州。这人身形高大,体格魁梧,皮肤黝黑,俨然一派西北汉子气概。庞建荣很有语言天赋,既能讲浙江话,也能讲普通话,还熟练掌握宁夏各地方言。老庞一来,与大家有聊不完的话题。春节前,陈专家诚恳地说,老庞可以回家休息几天,专心陪一陪妻儿老小。岂料老庞哈哈大笑,说自己没家没舍,正好可以跟陈专家一起忙维修。听老庞这么一说,陈专家反倒十分尴尬。除夕上午,自治区水利局的领导、固海扬水管理处马处长来慰问,随车拉来一堆肉食、蔬菜和白酒、葡萄酒。泉眼山泵站除两名留守的值班人员,只剩他们仨。
慰问人员一走,他们扭头钻进沅江泵。为抢在春灌之前修好三台泵,他们不敢懈怠。有一回,陈专家趁透气间歇,好奇地打问老庞家事。老庞不见外,点了支烟说了起来。陈专家和林立功听到的却是一段撼人心魄的故事。
“我是一个孤儿,既没爹也没妈。我爸是浙江台州人,早年就读黄埔军校第六期,学校在武汉,听人说他和赵一曼是同学。抗战期间,我爸在国民党军队里是一名上校军医。解放战争收尾之际,我爸跟部队起义了。没过多久,爸爸妈妈带我回浙江老家,只等分田分地。当时我10岁,都记事了啊。有一天晚上,我爸对我妈和我说,要出门去看一看。当晚,我爸消失了,之后再无音信。有人说我爸跑台湾了,有人说我爸在海上出了变故。我妈不相信,苦等大半年没有等到我爸的任何消息。我妈之前没干过一天农活,在浙江逐渐感到生存艰难。我妈可能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把我寄养到姑姑家,独自回了四川的娘家。”
“那么,你再没见过爸爸妈妈?”陈专家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老庞端起一只盛满茶水的罐头瓶,喝了一口,“大前年,我到四川,费了好大劲找见我一个姨妈。姨妈对我态度冷漠,只说我妈当年从浙江回到四川,很快改嫁了,跟上一个乡下人走了,几十年杳无音信。”
“你是怎么落脚宁夏的?”陈专家又问。
“命运,让人琢磨不透。”老庞低声说,“我15岁那年,全国刚解放没几年,宁夏在浙江招工,要转移一批浙江人到宁夏来支边。我是个孤儿,索性报了名,跟上移民一起来到银川。来了没几天,我们在银川维修一条大渠。中午,我们干得热火朝天,有个领导来检查工作,在渠道上看见我,抓着我的肩胛骨说:娃娃啊,你年龄小,身材瘦弱,不能让你出这么大的力。我说我吃得消!我们一对话,这领导一听我普通话讲得好,又是地道的浙江人,就对身边人说:这批浙江来的青年多,我们听不大懂浙江方言,把这个半大小子调来给我当通讯员兼翻译吧。”
“这么说,一来宁夏你就遇上了贵人?”陈专家笑了。
“是的。”老庞一下来了劲儿,放下手里的罐头瓶说,“这领导年轻时是陕北红军,跟着刘志丹干事情,还担任过陕北游击总队队长。我遇见这个领导时,他的职务是自治区水利局局长。自此,我给三任水利局局长当过通讯员。后来,我自学技术,年龄一大转到水利工程局。我这回来泉眼山,跟陈专家一起修泵,三生有幸!”
老庞说罢,咧开嘴嘿嘿地笑。
在这万家团圆的时刻,他们仨,老中青三代人赤膊站在热浪滚滚的泵体里,汗流浃背地干活。此时泉眼山泵站一片寂静,没有了流水声,没有了泵的轰鸣,没有了人声鼎沸。说说各自家事,对他们这几个无法与亲人团聚的人来说,是一种心灵慰藉。直觉告诉林立功,老庞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后来,林立功干活儿时,就会期待透气时间,这样他又能听老庞讲自己的故事了。
“庞叔,我觉得你肯定经历丰富得很。”林立功比老庞小20多岁,称其一声叔也是理所应当的。
“哈哈,这辈子,倒是跟人干过一件大事。”老庞笑道。
“啥事?庞叔,你能讲一讲吗?”
“黑山峡,你晓得吗?”
“实习结束那回,我走过黑山峡的水路,从甘肃五佛回到宁夏大柳树。”林立功听到黑山峡这个地理名称,一阵莫名兴奋,扭头对老庞说,“当然,包括我在内的宁夏第一批95名运行工,正是在黑山峡的怀抱里培训出来的。”
“哎,你留意到了吗?”老庞兴奋地说,“在黑山峡大柳树坝址那里有一个洞,很明显地暴露在外面。”
“见过,听说这洞穿过了黄河底部。”林立功说。
“对,打这个涵洞时,我参加了!”老庞说到这里,满脸的狡黠之色。他记忆的闸门已被打开,往事如决堤之水一泻千里。“1978年,水电部西北勘测设计院要掌握黑山峡大柳树的地质情形,决定打这个涵洞。主要是弄清楚有无大的顺河断层通过、有无新构造断裂现象、是否具备发生强烈地震的构造条件。那一回,国家花了很大代价,西北院请来石炭井矿务局的矿工打洞。我呢,像这回一样被单位派来搞协助。做工程时,电都没有。西北院的人在当地说话不好使,把电拉不来,没法子开工。中卫供电所的马所长,原来在水利厅是赶三匹马拉的胶轮大车的。嘿,这马车夫变成了马所长。我一去,马所长激动地跟我拥抱。我在厅长身边工作时,给他帮过忙。马所长亲自带人拉电,第三天,施工队的凿岩机嗡嗡响了起来。”
“这个涵洞,真是从黄河下方穿过的?”陈专家插话。这是林立功感兴趣的话题,他抱起自己的罐头瓶认真听老庞说话。
“最熟悉这条涵洞的人就是我。”老庞大手一挥,眉飞色舞地说,“但凡考察团来黑山峡,只要提出察看涵洞,上级都派我领着进去。这条涵洞的洞口,是垂直向下的,走80米能到涵洞底部。还有另一条路,如果沿斜坡走下去,走124米才能走到洞底。上下通道,留有很多脚窝和抓手,相当于楼梯和扶手。从洞底过河是200米,涵洞的顶部是黄河,离黄河的河底大约25米。”
“庞叔,你说,涵洞里头是啥情况?”林立功十分激动。
“洞里头奇怪得很。”老庞故作惊恐状,又笑嘻嘻地说,“要我说吧,我说得不专业。黄河左岸全是火成岩,一直到黄河底部。进了涵洞,大家从左岸往右岸走,就会出现很多千枚岩。涵洞高度和宽度没有任何问题,2米×2.5米,人走在涵洞里是舒展的。不过,过河涵洞黑黢黢的,石头犬牙交错。我们借手电的光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被岩石划伤。我们一路朝前走,踩着冒出来的水。涵洞里头,容易积水。”
“目前,这个洞口是封堵的?”
“对。将来有一天,黑山峡要建高坝大库,这涵洞能派上大用场!到时,这个涵洞是要被人重新打开的。”
“重新开启这洞,你仍能发挥作用。”陈专家坐在泵体外的小板凳上,在冬天里摇一把大蒲扇,用另一只手揩额头上的汗珠。
“是啊,但愿这一天早些到来!”老庞兴奋地说。
除夕夜里,他们仨在一起聚餐。不在食堂,仍是宿舍。马处长和虎副处长特意跑到宿舍探望陈专家,一见面又说了一堆感谢的话。某种程度上说,陈专家是个理想主义者,宁肯在春节放弃与家人团聚,也要为固海扬水修泵。聊了一阵,马处长起身告辞,乘吉普车沿黄河干渠去慰问各泵站的值守人员。在泉眼山泵站,他们仨聊天漫谈,海阔天空。几天前,虎副处长把一台黑白电视机调来,摆在陈专家宿舍,好让他在春节打发业余时光。电视机搬来那晚,林立功摆弄天线,收看到的只有中央电视台。
这天晚上,他们在电视里听到了歌曲《我的中国心》。录播的春节联欢晚会,打出楷体的字幕,他们仨的目光紧紧盯住电视屏幕。张明敏用醇厚的带有金属质感的磁性嗓音,唱出中华儿女对祖国母亲的挚爱深情。
“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这首歌里具有象征性,歌词写得实在太棒!”一曲终了,林立功忙不迭地发表了自己的观感,“这首歌曲以海外游子的语气,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对祖国妈妈的爱。一个十分壮阔的主题,在这首歌里被表现得那么抒情、那么流畅、那么自然,我听这首歌,心里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是一首爱国主义的经典音乐作品。”陈专家扶一下鼻梁上的花镜,难掩兴奋,“这的确是很好的!”
老庞没有参加讨论,只是默默地抽烟,甚至一句话都没说。陈专家觉察到了,端起酒杯主动敬老庞一杯,笑着说老庞45岁的年龄,不迟不早,尽快结婚。即便一时没有找到也不能灰心。有个家,在生活上有照应,也是很好的。
“找了,我也有了。”
老庞仰脖喝完一杯酒,抬高嗓门,自豪地对陈专家说。
“庞叔,别停,接着讲。”林立功一下子来了精神。
“说起来,这女人是一个在宁夏的外乡人。”老庞坦荡,张口就说,“她呢,今年20多岁,比立功大几岁,比我小十七八岁。这女人是跟她姐姐、姐夫来的银川。在老家上过几年卫校,是个医生,在银川郊区开了一家小小的口腔诊所。三个月前,我们经人介绍认识的,见过几次面。她长相一般,个儿不高,但是对我温柔得很,心地很善良,我自己觉得很满足。”
“年龄上差距大,她同意了吗?”陈专家插话。
“这个嘛,我瞒了她。”老庞低下头,喃喃地说,“我要把她娶回家!原本约定在春节期间办婚礼,有了修泵的事,我延期再办。”
“庞叔,你隐瞒年龄,她知道了会生气的。”林立功说。
“是啊。”
“那你还这么做?”
“关键这女的和我妈都是四川北碚人。”老庞郑重地放下酒杯,把目光投向窗外,自顾自地说,“她和我妈妈的口音一样,我已经找不见我的妈妈了,可每次见面时一听见她说话,我总觉得我听见了我妈妈在对我说话。她不但和我妈妈的口音一致,就连语调语气都相似。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和她相处时轻松愉快,甚至觉得我离我妈妈近了许多。我日夜思念的妈妈,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一定会不时想起我。”
林立功听到这里,心里一颤,鼻子一酸,像是被人灌了醋。陈专家没吭气,一边听老庞的话,一边端起酒杯送进嘴里。
灯光底下,老庞笑了,眼眶里滚动着泪花。
正月初三早晨,他们仨爬上泵站框架,准备开工,远远瞅见黄河边上坐着一个人。陈专家左手扶栏杆,右手指向黄河边,有些慌张地说:“呀,是不是坏事了!大冷的天,这人孤零零坐在河边做什么?”老庞望了望河边,也说:“大过年的,莫非和家人闹了别扭,想不开,要跑到黄河上寻短见?”
林立功向前走几步,努力地张望,觉得这人眼熟。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河畔这个人有百米开外。不等林立功开口,陈专家向他俩提议:“今天早上我们不必急于开工,就站这里先观察一阵子吧。”陈专家的意思大家都懂,绝不能眼见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在河上而无动于衷。老庞也说:“我们必须得有所准备,有所行动。”林立功纳闷得很,过年放假,这人如果是泵站职工,为何早早跑回单位呢?这么冷的天,咋又一个人跑到黄河边上枯坐?的确反常!过了一阵,这人从河边站起身。他们仨心里一惊,准备随时向河畔冲去。但没想到,这人转过了身,缓缓朝生活区的青砖瓦房走去。走近些,他们仨看清了是一个女人。
下午,徐迎水心急火燎地赶回泉眼山泵站。
在维修现场找到林立功时,徐迎水已累到有气无力,一屁股瘫坐在沅江泵边上。这天黎明时分,他从西吉县夏寨水库坐上长途班车,颠簸半天,到中宁县城。从县城到泵站,有20公里路途不通车,春节期间也遇不上运石料的卡车。他咬咬牙,迈开双腿,一直从县城走到泉眼山泵站。到了泵站,一推江小雨宿舍门,果然找见了她,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大家的晚餐是江小雨准备的,她在宿舍的火炉上煎炸烹炒,忙得不亦乐乎。徐迎水一来,她再也没了任何的异常表现,乐滋滋地把酒菜摆上桌。
趁江小雨不备,林立功把今早见到的一幕讲给徐迎水。
“当真?”徐迎水吃惊地张大嘴巴。
“嘿,这可不是开玩笑。”老庞听见了,点头插话说,“这女娃心上搁着事呢,今早的反常表现让我们感到恐慌!不信,你去河边看一看,泥潭里还有她一串脚印呢。唉,真叫我们担心,还好她没有继续往河面上走。”
陈专家、老庞、林立功、徐迎水和江小雨,因陋就简,在宿舍里摆下宴席。他们一起吃喝漫谈,欢快地说起卫星上天的事,还有张明敏演唱的《我的中国心》。这天夜里10点半,屋外响起一阵刹车声,划破了泉眼山的寂静。几分钟后,几名青年男子推开宿舍门,为首的是一个大高个儿的年轻男子,20来岁,上身穿一件光亮的黑色皮夹克,相貌俊俏。这个年轻人看见江小雨,有些吃惊。
“小雨,家里人都在找你,你可吓坏大家了!”这男子先是露出一脸的惊恐之色,又赔着笑说。
江小雨坐在餐桌前纹丝不动,脸拉得很长。
“跟我回同心吧!”青年走上前,边说边拽江小雨胳膊。
“凭什么?”江小雨胳膊猛然后缩,蹙眉甩开了这人的手,“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
见江小雨咬牙切齿不情愿,这青年强拉硬拽,非得带走江小雨。陈专家、林立功和老庞看不懂了,也不知眼前的一幕究竟是咋回事。徐迎水倏然起身,单手捏住这青年的右手虎口,稍一用力,青年面目痛苦地松开了江小雨的胳膊。徐迎水两道剑眉上扬,圆睁大眼与这人脸对脸,彼此冷冷地对视着。徐迎水的眼睛里,射出霹雳闪电般的凶光。相持了几秒钟,青年双目低垂,败下阵来。
“徐迎水,我知道你叫徐迎水,听说过你。”这青年目光游离,缓缓说,“我也是固海扬水管理处的,在机关。”他以一种略带哀戚的口吻对林立功说:“江小雨是我的中学同学,我们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春节我俩本要订婚……徐迎水,都是你搞破坏!”
“我不同意!”江小雨大吼。
话说到这里,陈专家、林立功和老庞算是弄明白了。老庞凑过来对这青年说:“唉,这种事情强求不得啊。”又惋惜地说,“强扭的瓜不甜。”林立功也说:“咱都是固海扬水人,订婚结婚这事,双方自愿,才得欢喜。”
“没有徐迎水捣乱,我们的事早成了。”这个青年瞅着林立功和老庞,愤愤不平地说,“我知道徐迎水,是交二处子弟,年龄小,上班早!到今年,还不到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江小雨比他大3岁……我今天来,是要带小雨回家的。”
“哎,哎哎。”徐迎水的痞子劲儿上来了,借着酒劲嬉皮笑脸地问,“我没研究过《婚姻法》,你说法定结婚年龄是多大?”
“男不得早于22周岁,女不能早于20周岁。”这青年说。
“我7月底生日一过,到龄!8月1日,就和江小雨领证结婚!”徐迎水不假思索地对大家说,“江小雨,我娶了!”他真和对方较起了劲儿,很自然地揽过江小雨的肩膀。江小雨喜悦地抬眼盯着徐迎水,温柔地和他站在一起。
“呀,臭不要脸的!”青年涨红了脸,生气地朝地面咚咚跺了几脚,又用翘起的兰花指指着众人,带着哭腔最后努力地骂出一句,“呀呀呀,真是臭不要脸的一对呀!”
骂罢,这青年带人悻悻离去。
深夜,原本没有几个人的泉眼山泵站变得热闹非凡。
“我们没听错吧?”陈专家、老庞和林立功七嘴八舌地追问,“你俩结婚?这是认真的吗?”徐迎水拉起江小雨的手,“当然,我喜欢小雨,我妈也喜欢。”江小雨低下头有些羞涩地笑了,散发出快意而幸福的味道。这一瞬的欢乐飞出了朴素的小屋,笼罩着原本寂静的生活区,洋溢在泉眼山的角角落落。
2022年的一天,林立功和徐迎水对我回忆了几十年前的这个春节。徐迎水毫不避讳地说起与情敌的一次次对决,我们还没怎样,他反倒笑得前俯后仰,涌出泪花。林立功热情也高,但他说得最多的是应邀来泉眼山泵站维修沅江泵的大专家陈钟盛。陈钟盛,人称“铁裁缝”,是我国一位著名的铸铁冷焊专家,只凭手上一根纤细的焊条就跻身中国航天事业的奠基人之列。林立功说,他与陈钟盛保持了多年书信交往,直到人们都用上了手机。
涛声河影里,停泊着太多的欢乐和忧伤。痴迷黄河的年轻人,壮年离别的崔师傅,深藏功名的“铁裁缝”,是无数个他们共同构成了一条奔流的大河。河流神圣,河流本身就是一个民族的标志。像世界上各个民族一样,河流生生不息,百折不回,最终汇进了汪洋大海。黑山峡,黄河万里一道磊落峻峭的长峡,胸膛里早无机密可言。
只是河的子孙,与长峡一样丰富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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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樊前锋
陕西富平人,宁夏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著有长篇报告文学《黄河黑山峡》《贺兰山东麓》《闽宁镇记事》《闽宁山海情》《社会主义是干出来——乌金裂变的宁夏启示》等十余部,担任大型文献纪录片《闽宁纪事》总撰稿。
出 品
宁夏共产党人杂志社
编辑 | 赵斐斐
校对 | 汪晓慧
统筹 | 刘立祥 胡亦茹
审签 | 赵志强 张雪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