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孙宏斌，变谦卑了

沉寂两年多的孙宏斌，又重新燃起斗志了。

大约3个月前，久不露面的融创中国董事长孙宏斌悄然现身九寨沟，参与了一场有关再生医学探讨的健康养生大会。来访的商界名流中，不少都是孙宏斌的老友。活动现场，61岁的孙宏斌看起来神采奕奕。

这是孙宏斌自从融创陷入债务危机两年来，少有的公开露面。2022年以来，随着融创中国陷入流动性困境，孙宏斌为了偿债四处奔波，不光面容消瘦、头发也开始变白了。

最新消息显示，11月14日，孙宏斌创立的地产代建平台“融者共创集团”已更名为“而今管理”，并表示将协同“而今资本”，深度涉足资管服务领域。

“而今资本”是孙宏斌瞄向房地产等不良资产盘活领域，成立两个月的新平台，它定位于不良资产赛道。近段时间，孙宏斌为了资管新事业四处接洽资源，对接各类资方机构。

相关知情人士介绍，10月底，孙宏斌在北京融创总部接待了一家同样做不良资产管理的公司——山哩商业，双方畅聊了3个多小时，意在寻求资管事业的合作新机会。对此消息，融创方面表示，“暂不知情。”

对于孙宏斌而言，从“顺驰时代”，到“融创时代”，再到新公司“而今资本”，他始终都是“机会论”的信奉者。而这一次，闯关地产资管新领域，孙宏斌还能再次抓住翻身机会吗？

自从融创债务违约后，孙宏斌就变得异常低调，仅存的公开发声都是在财报中的“主席报告”部分。但实际上， 孙宏斌的野心，隐藏在了一个新的地产大后方——而今资本和而今管理。

虽然两家公司成立时间都不久，但从“而今”这两个字的含义，就不难看出孙宏斌的野心——“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不过，这次孙宏斌不再想靠融资拿地赚钱了，而是瞄准了地产资管的生意。

而今资本，是今年9月份刚成立的一家新公司。而今管理，则是于今年年初推向市场的地产代建平台。前者，定位于不良资产赛道，主要连接各类资金；后者，则定位于地产代建领域，获取更多地产项目。

两个平台结合下，孙宏斌打造了一种独有的“不良资产管理+代建”的新模式。这是一种和其他房企全然不同的玩法。众所周知，当前的地产代建市场早已到了红海，但凡有意愿的房企都冲了进来，各类玩家也都遇到了增长瓶颈。

但孙宏斌却不甘心只做地产代建，仅赚取项目管理的辛苦费。因此，他瞄准了帮项目方找钱这个核心诉求，特此设立了“而今资本”。工商信息显示，而今资本的唯一股东为融乐时代（香港）文化旅游投资有限公司，注册资金100万元。

这种新的设想下，好处也是十分明显。一方面，而今资本和而今管理可以产生协作效应，提升代建订单的核心竞争力，同时，而今资本也可以作为独立的不良资产平台，挑选市面上更多的不良项目进行投资合作。

而今资本的管理人员主要脱胎于融创东南区域公司，负责人是融创东南区域负责代建业务的总裁王鹏。“王鹏直接和孙宏斌进行汇报，也会飞到北京直接和孙宏斌面谈。”接近融创的内部人员林悦说道。

然而，纵观整个代建市场，这种“不良资产+代建”的模式，目前还没有一家能真正走通。亿翰智库分析师周旋表示，“目前代建企业主要集中在政府代建和商业代建，而在资本代建方面做得特别好的企业，还没明显看到”。

在杭州从事了十多年不良资产管理的陈诚则表示，“不良项目的处理周期一般都很长，中间通常要处理各种复杂的利益难题。而融创如果想要啃下这个业务，需要解决一个核心问题：钱从哪儿来？”

曾经，在房地产行业，孙宏斌可以算得上是最会借钱的大佬。楼市行情好的时候，找钱对孙宏斌并不算难事。前乐视影业CEO张昭曾评价过孙宏斌，“财技非常高，一般人上10个MBA也学不来。”

不过，这早已是过去的荣光了。面对如今越发挑剔的金融机构，如何让他们愿意投钱，对孙宏斌也同样是个难事。“对不良资产行业而言，核心壁垒就是资金，没有资金别人不跟你谈，有了资金后面的一切才好展开”，陈城说道。

而即使解决了资金端的问题，“不良+代建”模式下的项目棘手程度也远超一般品类。不良项目都是非标品，债务层面的难题错综复杂，盘活起来问题重重。那么，孙宏斌又该如何帮投资方找到不良资产市场的“掘金”机会。

周旋认为，和其他AMC（资产管理公司）相比，融创下场有着自身的操盘优势。“实际上，AMC做地产代建很大的局限在于，它缺乏操盘能力，产品没有品牌力。没有品牌力也意味着，它只能吃土地红利，其他的溢价就做不上去。”

涉及收并购环节，“并购之王”孙宏斌一向兵贵神速。只要是看中的项目，他马上就开始敲定并购协议，往往是这边法务还在谈细节，融创的营销团队就已经进场接盘。这种情况在收购绿城、佳兆业、万达、泛海等公司旗下项目中都屡见不鲜。

陈诚表示，“和其他企业相比，融创团队的一大特点就是足够灵活，内部比较狼性。融创团队对接项目的话，对各方面的处理都要更灵活，而这些都是目前市场上缺乏的不良资产处置风格”。

那么，孙宏斌的收并购经验，是否能在不良领域里起完美复制？最新消息显示，目前，而今管理旗下的项目已超过30余座城市，累计服务超过120个签约项目。不过，对于而今资本，接近融创内部人士表示：“目前新平台还没有项目落地。”

孙宏斌如今另起炉灶的经历，不禁让人想起当年的顺驰。融创是孙宏斌创立的第二家房地产公司，上一家就是顺驰。而在顺驰时期的一番债务危机，早早地就给孙宏斌上过一堂课。

1994年，孙宏斌正式踏入房地产行业。他从当时联想总裁柳传志那里获得了50万元的支持，成立了天津的顺驰。在顺驰年代，孙宏斌曾被评价为“到处拿地的偏执狂”。最终，顺驰饱受激进扩张之苦。孙宏斌只得含泪卖掉顺驰，重新成立融创中国。

可到了融创时期，孙宏斌仍然没有遏制对规模的渴望。融创很快成了房企中的一匹“黑马”，通过并购持续扩张，买成了地产界有名的“并购之王”。那几年，外界对孙宏斌的评价都是“激进”，孙宏斌还为此颇为介怀，“我们买得已经很克制了。”

直到2021年下半年恒大陡然遇险后，当年融创中期业绩投资者会上，有投资者表达了对融创资金的担忧，孙宏斌自信喊话道，“谁出事融创都不会出事”。然而，事实证明，孙宏斌乐观过头了，融创在2022年5月正式出现美元债务违约。

如今，融创遇险已经两年多了，孙宏斌也遭遇了他最难熬的时期。资金风险暴露后，孙宏斌四处奔走忙碌，和金融机构、合作伙伴重新谈合作。去年年初，孙宏斌还当着债权人的面进行反思，“追求规模的惯性，让融创在投资上过于乐观和激进。”

时至如今，融创中国的债务问题尽管依旧困难重重，但也已经有了不少新进展。尤其是，融创斥资99亿元收购彰泰集团80%股权的交易，终于等来了一个新结局。11月1日，融创中国公告了和曾经的并购对象——彰泰集团“分手”的消息。

融创和彰泰之间的交易最早源于3年前。2021年4月，孙宏斌斥资99亿元，借并购彰泰集团拿下广西57个项目。然而，收购彰泰集团没多久，中国房地产最大灰犀牛事件来临——恒大暴雷了，融创也在半年后遇到债务危机。

一名知情人士透露，“当时融创虽然已经有了操盘权，但是由于后面不再投入资金，不少项目都没有推动过”。如今，伴随着融创和彰泰之间的合作分拆，剩余合作的52个项目中，由融创持有12个重组目标项目，彰泰集团则持有40个重组目标项目。

对于孙宏斌而言，这笔交易也让他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这次调整后，融创可以不用支付剩余64.19亿元的交易款，现金流占用压力将大幅减少。不过，光靠剥离项目的“节流”还不够，融创仍有赖于获取项目销售端的“开源”。

在为资产做减法的同时，孙宏斌也在想办法推进现有资产的盘活。自出险以来，孙宏斌就曾试图通过多种举措，重新打开和金融机构的合作大门，以此尽快推进资产销售。

截至2024年上半年，各大AMC与融创的合作项目金额近300亿元，其中最为典型的项目便是上海外滩壹号院。

2024年，上海外滩壹号院被推向市场后，很快就一炮而红。由于主打180平方米以上的大平层，上海外滩壹号院单套均价超5000万元，是上海2024年已入市豪宅总价最高的项目，且备受富豪们追捧。

时至如今，上海外滩壹号院已经累计销售达215亿元，多次登上上海豪宅销售榜前三名。然而，由于该项目的股权已经转让给金融机构近9成，也就意味着，按照10%持股比例计算，融创将获得权益销售额43亿元。

根据最新财报来看，融创还有不少位于一、二线城市的资产，截至6月底，其未售土储货值1.23万亿元。不过，这些资产究竟能给融创带来多少业绩支撑，目前还是未知数。 

当前，经过三年的挣扎，融创还留在牌桌上，这不仅表现在以往受限的项目开始陆续销售，同时也在资本市场上瞅准时机，踩着股价上涨的节点，在二级市场抛出了一项再融资计划。

▲ 融创中国股价走势情况

不久前，融创成功完成了一笔配股融资12.05亿港元，且用时仅约一周时间，成为近期地产行业里唯一一家配股融资的房企。对于这笔融资所得款项用途，融创称将主要用于支持境内公司债的长期解决方案落地等。

然而，由于配股的价格折让了20%，当天，融创股价还是应声跌了两成。但对于融创而言，面对一笔近在眼前的债务高压，融创这次着急配售融资，就企业经营而言也是迫在眉睫。

只不过， 即使配股成功，面对上千亿元到期未偿付借款，孙宏斌募资的12亿港元依旧是杯水车薪。当前，融创销售业绩依旧下滑，现金流持续承压，截至2024年8月31日，到期未偿付借款本金总额达到1122.51亿元。

基于此，一项新的融创境内债方案又传来了新消息。最近消息称，融创正考虑在其境内债务重组计划中引入转股选项，转股标的正是融创的港股股票。

和以往相比，这已经是融创第二次启动境内债重组方案了。早在2023年1月，融创完成了第一次境内债务重组，对总计160亿元的境内债券实现了整体展期，展期时间两到三年。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投资者收到融创的债券兑付也不断延期。

一位持有融创债券的投资者刘晓表示， “前几年兑付了25%，本来说剩下的额度给小额兑付按照1000张分两批支付，结果第一批500张只兑付了300张，又延期了”。不过，刘晓进一步表示，“这种情况不止是融创，所有地产债都是如此”。

就最新方案来看，融创将约155亿元的境内债给债权人提供了四种灵活选项，分别为折价回购、债转股、以资抵债、留债展期。其中在最受关注的债转股方面，债权人最关注的问题还聚焦于，债转股的价格是否划算。

截至11月11日收盘，融创中国最新股价为2.96港元，而融创给到债权人的债转股价格为8~10港元，相比之下高出了近三倍。不过，面对不断下跌的市场，债权人的可选空间也不多。目前，境内债二次重组方案是否成功，还需等待最终的结果。

一系列债务化解动作下，“不服输”的孙宏斌正在带领融创走出泥潭，但这并不是孙宏斌事业的终点。随着新公司而今资本的登台亮相，这种“劫后复生”的励志故事，他也还梦想着再多讲一次。

（文中陈诚、刘晓、林悦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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