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仓文苑丨王玲巧:碧玉河畔 清澈童年

文摘   2024-06-16 23:00   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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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河畔 清澈童年

王玲巧   

 

“碧玉中心小学”曾是兰仓大地上的一所名校,它位于碧玉河下游的中坝村,始建于民国三十年(1941年),历经83个春秋后,依然矗立在村西头。如今,整座校园已成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这座中西合璧、古色古香的校园,记载了近百年前礼县政界有识之士的远见卓识,见证过无数学子的孜孜勤学和老师们的淳淳教诲,它是碧玉河沿岸人们引以为豪的知识殿堂。
1969年夏,母亲响应政策号召,带着七岁的我和更小的弟妹,从白河卫生院来到中坝村安家落户,我在碧玉小学读书近两年,在这座有着精美砖雕校门和朱红色门窗教室的校园里,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孩童时光。
老师素描
碧玉小学给了我童年最初的知识启蒙,时光虽已跨越了55个春秋,我仍记得老师的容貌性情,记得那些坐在教室是同窗学友,放了学便是拾柴禾、寻野菜的劳动伙伴。

我清晰地记得高个子赵校长,他威信很高,学生都怯他。学校教师不多,若哪位代课老师临时有事,校长会及时站在讲台上,翻开书本,拈起粉笔,接着就讲。因为他的威严,教室里比平日要安静许多。每当放寒暑假这天,全校师生列队前院,校长站在台阶上,他一边宣布获奖名单一边发奖状。我曾连续两个学期被评为“五好战士”(其时,校园按部队编排,五好战士类似“三好学生”),当我兴奋地从校长手中接过奖状,再返回队列,就只等他那一声“解散”。出了校门,我一路飞跑,拐个弯就到家了,正在做饭的母亲见了,连忙擦净手,在铁勺里烫了浆糊,把奖状端端正正贴在土墙上。奖状是毛主席身着军装的半身像,褙贴在八开白纸上,右下角盖一枚鲜红校章。父亲回家见了,也会乐呵呵地看上好一会呢。

刘雪花老师苗条秀丽,性情温和,她是社请教师,教学报酬只记工分。班上有一位家里很困难的同学,冬天也没见他穿袜子,有次两天没交大楷了,他母亲拿鸡蛋在供应铺换了一张最便宜的黄纸缀成本子,他写完字高兴交上去。谁知第二天唯独不见最醒目的那一本,刘老师说她阅批后,特意放在了最上面,大家面面相觑,那同学神情黯然。刘老师再没追究本子去向,当即拿出钱叫买来两张白纸,亲手缀了一本比平时厚一倍的大楷本。教室的木窗格没安玻璃,窗户纸被寒风撕开口子,过十多天刘老师就买纸补糊一次,从不嫌麻烦,只为学生娃娃少挨冻。
孟莲英老师代算术课,她性格直爽,走路带风,讲课的语速也快。她的两个漂亮女儿也在本校读书,二女儿书叶与我年纪相仿,放学后我俩会结伴去“大墙背后”拾烧炕的玉米叶。深秋寂寥的庄稼地里,风把玉米叶吹得沙沙作响,这轻柔而温和的声音,像是给黄昏里的小女孩作伴儿。不久后,孟老师工作调动,带孩子回了县城,几年后,我们两家又成了潘家街的邻居,因有中坝的相处,彼此就多了几分亲切。
李春新老师,浓眉大眼,年轻英俊,是学校多次请求调来的,他对学生都热情有耐心,还要求同桌互帮互学,一起进步。他多才多艺,演唱戏曲远近闻名,带着一身本事和家小在中坝落了户,漂亮的阿姨把孩子收拾得干净利落,在小山村显得与众不同。他家小院里,既栽着花,又种着菜。有一次我的弟弟“当花”,“花”已经出来了,却又“掩”下去,须喝了芫荽煮水才“赶”出来。母亲着急打发我去要芫荽,李老师一听,赶紧拔了一大把,我捧回一束香气,交给焦急的母亲。我上了高中,读吴伯萧的《菜园小记》描写芫荽的文字,童年记忆里的清香弥漫,融合着李老师的和颜悦色,也有我家的感恩之情。
课堂内外
数九寒天上学,每个学生手提一只小火炉,有的是破瓷缸,有的是土瓦罐,玉米棒引火容易,降温也快,课堂上趁老师转身时,对着火炉“噗噗”吹两口,满教室烟雾弥漫。宋濂《送东阳马生序》中有这样的描写:“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伸屈,弗之怠”,我也有过体验。写字课上,刘老师容许同学相互说话,也可以走动借笔墨,课桌上摆着大楷本、毛笔、墨盒等,几分钱买的金边墨条,蘸了水在墨盒里研开,再泡软冻硬的毛笔头,衬着“影格”,一笔一划描大字,还没写几个,墨汁又冻得涩巴巴了,有谁笔帽丢了,同桌就会折个纸帽代替。为了节省本子,也为了多练字,一个大字四周“带”一圈小字。

从小到大,常听老师说“宝贵的课堂四十五分钟”,对于低年级儿童,最为珍贵的该是“课间十分钟”。我上二年级曾有一次课后的沉迷,不知饥渴,不顾暴晒,直玩到忘乎所以。那是夏天的一个上午,下课铃一响,老师前脚出门,我手掬“碌掼”紧随其后,一出教室便蹲下独自玩开了。七颗圆石子,在手中起起落落,没人和我争抢,只有石子相撞的叮当声……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脊背晒得生疼,肚子饿得咕咕响,猛一抬头,太阳正当头,四周寂静无声,不见一个人影,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错把放学当课间了,幸好中午不锁校门。

有一位男生,他学习一般,也不调皮,在校园没有特别之处。可每到星期天,他会“率领”一帮伙伴去寻猪草,上胡家窑还是左家坪,由他说了算,他知道走哪条路捷近,哪里的野菜长得厚密,常叮嘱莫忘带干粮。他见谁竹笼里野菜没满,会把自己的抓几把添上。他爱清洁,不光自己的麻布衫就穿的干净,还不叫大家衣袖有污垢,他就像小伙伴们的“贴心姐姐”。
在农村,除了吃的口粮,烧炕柴草也是大人娃娃操心的事。冬季的一个星期天,我家填炕引火的柴草已用完,吃过晌午饭,我去河对面山坡寻柴,走过几道坎一无所获,正灰心折返时,忽见半崖上有一簇干蒿,在微风里摆动,我忙过去站稳脚,拿镰刀勾住,用力拔了下来。虚虚浮浮装进背篼,回家路上哼着歌,一进院见了母亲,赶紧说:妈,今晚有烧炕的了,母亲应声道:我的娃,今晚有烧的了。等我到了炕眼门前,见墙角垒着一大垛柴草。母女俩是同时“报喜”,母亲以为我看见她买的一大垛,自己却以为母亲知道我拔回来一小笼。
童稚 . 巧慧
1970年前后的农村,尽管生活条件艰苦,可挡不住智慧火花在幼小心灵里燃放。小伙伴都聪明,俯首可拾的马莲、麦秆、包谷皮等,会变着花样玩得不亦乐乎。

随便一块平地,划几个方框就能“跳房”,河边拣几粒石子就是一副“噜掼”。没有皮球,会想办法做。村西头有一棵茂密大树,枝叶间结着椭圆形小青果。小伙伴各自找来乱羊毛,长棍捣落青果,石块砸出油脂,裹一层羊毛,粘一层果油,反复缠滚五六遍,一只只圆嘟嘟的“毛蛋”就成了,拍在地上砰砰作响,弹的老高,一群孩子满夹道奔跑着争抢。
鸡毛毽子是所有女娃的喜爱,几乎家家都有铜麻钱,抽匣里随便翻出一两枚,针线笸箩里找点碎布头,随处捡拾一根老鸹羽毛管,一端剪四瓣,用针线缝在包了布的麻钱上,插上几根花鸡毛,一团鲜艳就在脚尖翻飞了。我踢毽子的功夫不及玩伴,可做毽子的手艺不比谁差。
我和小伙伴们,当时很少吃香甜糕点,但个个都是“打点心”的高手,几个娃凑一块,一段廊檐就是一片作坊,一块碎瓷碗底便是一副模具。刨一小堆土,加点水拌湿,填满碗底凹处,小手掌使劲拍瓷实,再轻轻磕出来,大的小的,薄的厚的,摆满了窗台墙角,太阳一晒,又白又硬还裂了缝,染上几点红,活如真的一样。
两年后,按照政策我家将返回县城,临走那天,学伴梁淑花送我两枚用旧书页折叠的“方宝”,她递给我礼物时,两个小女童满脸欢喜,那包含着纯真友情的赠品,是我收到的第一份心爱之物。
喜悦 . 心愿
村庄与公路之间,是一条奔流不息的碧玉河,河面宽而水不深,没搭木桥,大人小孩都踩一溜列石过河。挑水淘菜在上游,饮牛饮马洗衣服在下面。
父亲回家没规律,多数是下乡途中路过。当父亲搭乘的货车转过山弯,“嘎”地一声停在河对岸,还没等他从车栏板上下来,河边眼尖的人会大声喊:林荞爸爸回来了!热情悠长的喊声,叫水磨旁洗菜的阿姨接上,再传给夹道里玩的娃娃,他们边跑边喊,很快传进我和母亲的耳朵,等我蹦出房门时,父亲已进了院子,他那只帆布旅行包,已经提在一位叔叔手里,大人身后跟着一串小娃娃。进了屋,父亲掏出纸烟,先给大人装烟,又从帆布包里抓出大把水果糖,挨个分给围着的娃娃,这时我最开心,平日里被调皮娃喊“外来户”的短精神一扫而光。
过两天,父亲一走,我心里又空落落地……
除了盼父亲回家,我的心底,还悄悄藏着一个愿望:多么希望我的爷爷奶奶在身边。我有个小伙伴叫菊琴,她家一出房门就是敞院,奶奶做熟了饭,爷爷就站在敞院喊:“菊琴哎,吃饭了……”,长长的声音半个庄都听得见。我常想,若能像菊琴一样,早晨有奶奶梳长辫,傍晚有爷爷喊吃饭,该有多好,可惜我的爷爷奶奶远在通渭老家。
夏季某天的掌灯时分,村支书的老伴拿着一颗新摘的大桃,她的身后跟着我和小伙伴,从大门跟到院里,又跟进厨房,寸步不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颗大桃。只见杜婆婆走近案板,拿过菜刀,避开桃核切成几瓣,给围着的“小馋猫”一人一块,霎时,缕缕桃香就弥漫在摇曳灯影里,至今,那诱人的香味儿还留在舌尖。
大队院里高台阶上有个“供应铺”,里面有大粒食盐、桶装煤油、瓷缸瓷盆、铅笔墨水和几样绵布,大多数人用鸡蛋换货。我妈在里面买过一条很稀罕的红缎被面,多年来一直是我家的“珍宝”,它一直伴随我插队锻炼,工作后外出培训。
若村里来了货郎,女人孩子就欢天喜地,无论买不买,都围着货郎担,里面有着塑料口哨,木梳头绳、扣线顶针、印花手帕等,样样叫人眼馋,多数人只是欢喜瞅一阵。没钱买,鸡蛋、头发也可以换,啥也拿不出的,凑近看看也高兴。
校园往昔
一日,我阅览《礼县文史资料》第九辑,翻到“古迹遗存”篇章时,几帧图片跳入眼帘,霎时,心头犹如一道电光闪过,多么熟悉的地方啊!这是我七八岁读过书的学校,那砖雕校门、光滑石鼓,那拱形门洞、朱红门窗,无不唤起我儿时记忆。
读罢《礼县碧玉中心小学遗存的民国古建筑》(作者王虎成),才知晓这所学校的前世今生。
1941年,正逢抗日战争的动荡岁月,为了实现“科教兴国”之夙愿,由当时礼县碧玉区区长刘远泽牵头,携当地340名有识之士,捐献了2296块银元和一处宅基地,建起了占地2121平方米,有22间校舍的“碧玉中心小学”,它古朴典雅,气势宏伟,是当时礼县西南区唯一的“民办公助小学”。
那独具特色的威仪校门,据说是工程师亲赴北京,参观了“清华学苑”后设计的。因当时不惜财力投资,更兼建筑师技艺高超,施工严谨规范,时至今日,整座建筑的所有木质构件和屋顶部件,仍规整如初。

解放前,绝大多数的村学堂都在寺庙中,即使到了礼县卫校成立的1958年,新生也是在赤土山庙里上课;我的高中同学赵应生,70年代在青林村“蛟龙寺”庙里读完了小学。
我不禁感慨,40年代初,祖国正处于内忧外患,社会动荡飘摇,碧玉河畔就有一所如此规模的学校,架起一座“知识改变命运”的虹桥,能在这里读书,何其有幸啊!

从中高教师职位退休、年届九旬的吕笃平老师,就是当年的幸运儿。
1943年——1948年,他在这里读完小学,先后考入礼县县立初级中学、省立天水中学,1959年回母校执教一年后,在天水师专进修两年后,自愿回到碧玉小学。早在1958年7月,学校开始招收初中生,生源遍及江口、龙林、太塘、白关等乡镇。当时名曰“戴帽子小学”(指在基础条件具备的小学,因需要办起了初中班)课程除了原有的“语数政”,还开设了“动植物”和“音体美”。1963年正式挂牌成立“甘肃省礼县第三中学”。三年后“中学部”搬迁至集场坝至今。
从这所学校走出的莘莘学子,亦是吕老师的新老校友,他们有人入伍、有人从政、有人务农,如瓦房村的杜定帮,1949年7月在礼县青训班学习,1951年3月至年底,徒步进军西藏,先在军区学习尼泊尔语,后参加“平叛拉萨战役”和“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多次立功受奖,于副师级岗位上离休。
吕家湾的吕忠,1949年7月在县、地干校学习后去武都工作,后来在西和县工商税务宣传部等单位任职,90年代,中央国务院颁发了《老干部离休光荣证》,于副县级岗位上离休。
尚保定,礼县龙林人,1968年毕业于西北师大中文系。曾任礼县师范校长、陇南师专党委书记,是省级优秀教师,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2004年被美国圣路易斯大学授予“国际教育卓越成果奖”。就是这么一位卓越成就的学者,也是从碧玉小学走出的。在吕老师的印象中,他数学成绩拔尖,后来竟是文学成就非凡,著有《西和礼县方言纪实》《陇南语言辩证》等学术书籍。他每每脱稿演讲,其儒雅的风范,缜密的思路,流利的普通话,使整个校园为之惊慕。他退休后又潜心国画,多次获奖,成就斐然,当他知道吕老师喜欢自己的梅花,很快创作了一幅《香魂》,题款“为恩师敬献”,装裱后送到老师手中,时为他去世前的戊戌年。

吕老师考入县中学后,曾先后与张累德、李思孝(两人在各自领域建树颇丰)同窗共读过;在天水一中和陈应贤、乔可迁是同级校友,但因身体缘故曾两度休学,没能像同窗一样远走高飞或大展宏图,因而他经常教诲后辈:身体是最大的本钱。数理一直优异而心存遗憾的他,几十年寒来暑往在三尺讲台上,为家乡描绘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画卷。
吕老师退休后一直身骨硬朗,在四世同堂的幸福中安享晚年,他自豪地回忆起碧玉河畔成长起来的优秀人才,如王殿云,康耀宗、杜成名、赵振帮、鲁克明、戴高义、王辉、杨柳等,他们从小山乡振翅起飞,翱翔于祖国大江南北。
钟灵毓秀的中坝历来不乏“重教崇文”的有识之士,且不说民国时期牵头“集资建校”的刘远泽区长,就在上世纪中期,杨积善、杜勤学等大队干部,为充实师资力量,多次为学校“招贤纳才”,我的恩师李春新,就是他们当年恳切引进的人才。
山水深情
癸卯年立冬这天,我回到了中坝村,双脚一踏上这片土地,亲切感扑面而来。
水磨坊在冬阳里静默着,白杨树抱着喜鹊窝直指蓝天,老柳树佝偻着腰,树身大窟窿洞开,它或许是我儿时捋过“柳猴”的那一棵。最是那一渠溪水,还那般清澈,一路欢唱,一路奔流,渠底的石子,水面的黄叶,一草一木,仍那么亲切。
从村东走向村西,记忆里的画面,眼前的景物,相互交叠着,恍惚中,不知是风曳着阳光挪动,还是阳光把风染成金纱。我遇见了耄耋老伯,遇见了古稀大哥建社,遇见了花甲校友小舟,只须说出我家哪年在谁家院里住过,都会喊出我的名字。
小树林走来一位大嫂,大背篼压满了树叶,胸前抱一把秃头扫帚,它是扫树叶的“利器”,八九岁时我就懂。记得初冬的星期天,每每早起,背上背篼抱上老扫帚出门,清霜地里冷嗖嗖地,夹道不见人,心里就怀希望,过了水渠,欢喜心就低落了,厚厚的一层落叶,叫更勤快的人“万”了,谁早归谁这是规矩。冬日的失落,第二年会补回来,还是这片小树林,柳树根的一圈,春风唤出了小蘑菇,它也叫“手儿”,采蘑菇就是“扳手儿”,兜着一朵朵“小伞”回家,是收获,更是喜悦。
初冬的阳光,撒在平展展的水泥大院场,摊几捆透着香气的荏子,铺一溜带梗的黄豆荚。这里原是生产队分粮分菜的地方,若按人口分菜时,我会高兴地抱回一捆葱或几朵白菜。小卖部台阶上,坐满晒太阳的人,店主老人说,我家搬走两年后,他进城碰上我母亲,硬叫到家里吃了一顿饭。
我走近老磨坊,它正闭目打盹,再也唤不醒的样子。站上磨前的木桥,桥下湍流早已改道,两根木椽还搭在干岸,瞅着纹丝不动的磨轮,被唤醒的记忆里,磨轮上飞溅着哗哗水花,磨轮底下幽幽深潭。有一天,母亲抱着病重的小妹去集场坝卫生院,四岁的弟弟哭喊着追赶,我在后面紧撵弟弟,刚跑上了桥,弟弟脚底一滑,小半身子跌入磨槽,我惊慌中一把揪住了弟弟的衣领,使足全身劲拉了上来——焦急走远的母亲,一点儿不知身后发生的危险。
走进我家住过的院子,同院伙伴顺宝不在,他儿子已人到中年。那原先透过豁缝可见森森护林的南屋,变成瓷砖贴面的新房,大玻璃窗映着蓝天,也映着挂满枝头的柿子。我家住过的房子已无踪影,但我还是朝贴过奖状的方位,不由自主走近了几步……
没见到昔日小伙伴菊琴,见了她八十四岁的母亲,这位性情温和的阿姨,是我家近邻,她每天会陪母亲说一阵宽心话。阿姨叫建社大哥摘下一篮柿子,又装了一袋白菜,叮嘱我给母亲“捎个信”,柿子金光烁烁,我心里暖意浓浓。
重返校园
走遍村庄的角角落落,碧玉河上水泥桥是新的,广场上健身器材新的,父老乡亲的房屋是新的,唯独我儿时的学校是旧模样。
高大神圣的校门,当年憨小不懂欣赏,眼下才仔细端详。且不说门洞上方动态十足的莲枝、莲花,也不说门顶砖雕的狮子、大象,光瞧那别具一格的校名门匾,就叫人观赏不够。“禮縣碧峪中心小學”八个苍劲黑色大字,从右到左雕刻在八块方砖上,整体又被长方形围塑一圈,四周为黄色镂雕的回首云纹,云纹在顶端交汇于圆形红色“寿”字符。匠心独运的门匾,使得校门有画龙点睛之效。

我轻轻迈入门槛,穿过门洞,走过石子院落,来到教室门前,那光滑的廊檐条石上,留着几代女孩抓玩石子的指痕。走近老师的办公室,记起小同学常透过窗眼往里张望,想象大楷本上能得几个“红圈”。在吕老师珍存的照片里,门左右放两张躺椅,教师闲暇之余之余,坐在上面捧读书卷或吹拉弹唱,他们的业余生活是丰富多彩的。
背靠校门的耳室墙壁上,镶嵌两块建校时的石碑,原本字体清秀,文采华丽,虽历经岁月浸润,却无风雨侵蚀,83年过去,依然纹饰细腻,人物生动。
这座校园是建筑杰作,是育人摇篮,它与村庄同风共雨八十多年后,已成为文物保护单位,这里将不再有上课铃声,也听不到朗朗读书声……
拜访老师
出了校园,径直向李老师家走去,老师正在大门外劈柴,见了我,忙搁了斧子,领我踏入月洞门,数十竿青竹,夹一条石子甬道,再进大门,眼前一座清净院落,上房端朴,侧屋敞亮。一棵梨树高过院墙,落剩的叶子在枝头绚烂着。虽是初冬,园里一畦菠菜,油绿未减。他指着檐下花树说:这一棵是红牡丹,这一棵是白牡丹。几十年了,老师用花草点染生活的雅兴丝毫未减。
堂屋一只雕刻着“双凤朝阳”的古旧木柜,是老师珍爱的传家宝,听它久远的来历,叫我看到百年前草坪李氏家族勤劳创业的场面。
老师已八十四岁了,依然精神矍铄,仪态儒雅,老师大半辈子在村庄教书育人,备受乡人敬重,这一座以校为邻的雅致庭院,当是他晚年最好的“陶然居”。
同窗叙旧
在古老的碧玉河畔,在新建的凉亭底下,我和李钧、赵志明三位昔日同窗,在叙旧,也在话别。
李钧是李老师的长子,从小聪明勤奋,是同窗学友中的佼佼者,他高中毕业入伍考上军校,在新疆军营里亦是出类拔萃,他用智慧和汗水,走出了青春的辉煌。这次与他不期而遇,若不是在他父亲家,相互肯定认不出来。
赵志明是村医的儿子,我家刚到中坝时,借住在赵志明家院里,他的父母善良厚道,给了我家很多帮助。在1975年春上高中时,与我在县一中同班过几天,但早已忘记了旧时模样。他回忆起我到中坝第一年,一位高年级男生打哭了我,是他领我回家给母亲告的状,打人有理由:你家是来接受贫下中农教育的。孩提时光,恍若隔世。
昔日孩童,如今鬓发掺满了银丝,沧桑替换了稚嫩,在叙笑间,神态还隐现着熟悉的影子。谁都明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可当被问候起各自的先父先母,不禁叹息:“走的太早”,怀思之情溢于言表。
这珍贵又短暂的一见一别,实属偶然。我想去中坝筹划已久,当天却是匆忙动身;赵志明一直出外做工,恰好近期回家;李钧从乌鲁木齐专程回来,在县城参加完外甥的婚礼,打算陪父亲住一段时间。这般机缘巧合,才有了发小的此次重逢。
风景秀丽的中坝村啊,在这片土地上,我学会了勤劳,懂得了铭记,清澈的碧玉河啊,滋养了我的童年,映照过我成长的影子。


作者简介


    

王玲巧,女,甘肃礼县人,生于1962年8月。甘肃省作协会员,省诗词学会会员,礼县作协会员。著有《回望走过的路》一书。甘肃礼县物价局退休干部。





监制:徐 瑞   审核:李 强   编辑薛 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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