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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诗歌写作者,我总会不自觉地把自己置入边地。为何呢?因为脚下的这片土地无私地养育了我,慷慨地接纳了我。可以说,边地于我是无比柔软的。在时间的长河中,祖祖辈辈——包括我——早已把自己融入边地了,我们在边地上耕织、守土,在边地上立足、生根。虽然每到明月朗照的夜晚,我们还是会向北而望,遥想远方的故乡,但我们也把边地视为故乡。族谱上所述的“南京应天府”“柳树湾”,也成为我们心中追宗寻根的标志和慰藉。
即使生于边地,长于边地,我并没有就此把自己划入边缘。也许有人会认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边地的人们,也必是处在文化的边缘,他们的写作也自然处在边缘。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我生活的芒市地处云南西部,距省城昆明600多公里,芒市往南则直抵布满热带雨林的中缅边境。从地理上讲,这里确实地处边远。一些人称这里为“极边之地”。几年前到瑞丽姐告,我看到与缅甸仅数米之隔的国门旁立有一块大石,上书“天涯地角”。在芒市中山乡105号界碑附近,奔流的怒江进入缅甸,边民靠冒着滚滚浓烟的船来回摆渡。这里与省城昆明,或者内地城市、沿海一线城市相比,差距是巨大的。于是有人便开始由此及文地推断,认为边地的文化也在边缘,包括诗歌在内的写作当然也难免列于其中。
果真如此吗,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非也。在边境线上,我见到木棉点燃了火把,照亮红叶漂流的界河,一次远行就这般得到了星月的应允。在边地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我们愿意把身心放低,就能看见水流激荡、云朵相拥,就能看见山谷宽广、秘境深幽,险峰之上有野花静默地开放。当红日从山梁如约东升,晚霞如血映照天边,行走在边地上的人们总会停下来惊叹:边地如此壮美,如此厚待于我。
在边地上生活的还有世居的和迁徙而来的各族同胞,他们是边地上当之无愧的耕耘者,由他们创造的民族文化大花园风情浓郁,独具特色。这里的傣族、景颇族、德昂族、阿昌族、傈僳族同胞能歌善舞,“能开口就会唱歌,会走路就开始跳舞”。善良的他们眼里装着清澈如水的淳朴,在边地上安静如一朵美丽的山花。即使在高速变化的今天,他们依旧保持了自己的本真。同时,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靠近南亚、东南亚,文化在此交汇、交融,这片土地的包容性在民俗、服饰、建筑风貌、餐饮等诸方面都有迹可循,这些都能给这里的写作者带来撞击式的感知,我当然也不例外。
关于边地的诗歌,我们不得不提及王昌龄、岑参、王之涣、高适等诗人,他们如星星一般在夜空闪耀。上天如此偏爱这些才华横溢的诗人,他们所留下的边塞诗是诗歌殿堂上的另一种声乐。千年之后的今时今日,我们仍在享用那些穿越时光的精神盛宴。每当去开口吟诵边塞诗,我们瞬间就回到高远辽阔却也孤寂荒凉的塞外,城墙高筑、残月高悬,寒风裹挟着沙尘席卷大漠。边关少不得征战,总有狼烟四起,号角满天。征战的将士们疾行而出,却鲜有归人,他们誓言“马革裹尸”“誓破楼兰”。飞将军在处,胡马难渡,边塞上写着“国”,也写着“家”。
我不愿意去想象,如果没有古人不竭余力地“诗向边塞”,边塞的夜空和诗歌典籍是否会失色三分。某夜,我和兄长吴振、诗友百川、师长杨启文在边地酒馆小饮,谈论诗歌。有人问:现在还有人写边地诗歌吗,边地上还有边塞诗人吗?心怀忧虑的我们约定一起写边地诗歌,一起在边地把诗歌写作进行下去。有诗友低声说:诗歌未曾遗忘边地,目之所至即为笔墨所触。从那时起,我们的每一次写作兴起,都带着深藏在内心的呼喊,诗歌在边地又一次得以留存。
再说说守边。我说过祖上是为戍边而入滇的,多年后的我重拾旧业,某种程度上说算是继承先祖的遗志。因职责在身,我时常带队在边境一线巡防。我看到边境的设施建设日新月异,变化之巨翻天覆地,周边的人也都是坚毅果敢,团结一致携手护边守家。我得以经历其中,见证并参与守边,这些自然会融进我的诗歌写作。手扶界碑,我不止一次向山开嗓,我身边的丛林流水、山中薄雾、野花鸟兽和界碑,它们亦对我有所回应。我相信,物物是相通的,比如,边地上曾有过深情地对视,曾有人抱暖过遗落边地的大石,又比如,深居内陆的你,在某日,读到的一首来自遥远边地的诗歌。
文字:晨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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