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养溪(1-14)

文摘   文学   2024-07-24 15:40   浙江  

第一章

佟家在佟玉秋的经营下蒸蒸日上,大本营金陵自不必说,各地商号越来越多,尤其是京城,作为皇商少不了要呆在京城好好经营一些时日。

佟玉秋和铃儿到京城来,便有许多关系要打点,倒是无暇呆在院内。佟姝虽是来了京城,但功课一律不曾落下,玉秋特地在京城寻了名师,仔细教导着。功课之余,佟姝便时常代表佟家去王家走动。

王曼的亲姐姐一连生了三个皇子,升了贵妃,十分得圣宠。前几年刚诞下一位小公主,便得了锦阳的封号,闺名赵溪歌,是圣上最小的一个女儿。王贵妃的最大的儿子是三皇子,只比佟玉秋小了两岁,二儿子六皇子如今也已成人,三儿子七皇子也比赵溪歌大了十岁。三个皇兄对这皇妹皆是宠爱有加,只望她平安长大,不被宫中的明争暗斗所染,是故总是将她带出宫,放在王家养着。

圣上亦是准许如此的,只是为了赵溪歌的安危着想,此事也只有他们几人知晓,其他宫里的人只道锦阳公主常年呆在宫里不出门。

佟玉秋本也不关心朝堂之事,她虽知晓此事,却也不曾放在心上,竟是忘了告知佟姝,佟姝压根儿不知晓王家还时常住着这么一位公主,只当她是王家的表亲。

赵溪歌比佟姝小了两岁,平日不是在宫里便是在王家,每日能见着的人十分有限,乍一见佟姝这副新面孔,自然是新奇的。

佟玉秋将佟姝送到王家便走了,赵溪歌躲在院门后头,探出个脑袋来,看着这陌生的来客走近,又赶紧跑到王刘氏旁边站着。

佟姝进来同王刘氏行了礼,王刘氏便拉着她进屋坐,赵溪歌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跑到佟姝边上:“我能跟你玩一会儿吗?”

佟姝以为她是王刘氏的女儿,那便是自己的表妹了,虽说关系有些远了,可家里就自己一个,跟王家的关系倒算是近的了。佟姝一直谨记这是祖母娘家,王家待她也一直不错,她自是十分乐意和小表妹玩一会儿。

佟姝爬下凳子,跟着赵溪歌走到一旁,王刘氏便出去,由着她们在屋里玩了。

两人玩了一会儿,赵溪歌突然扭头问佟姝:“你叫什么呀?”

“我叫佟姝,你呢?”佟姝认真回答着,赵溪歌也脱口而出:“我叫溪歌。”宫里的嬷嬷嘱咐过自己,若是外头有人问名字,只准告知封号,不准说闺名,可是方才佟姝问话,她没有多想便将闺名告诉了她,待她反应过来时也已经晚了。

赵溪歌不过四岁,这烦恼在她心中也只是停了短暂的一会儿便消失了。

就这么玩了一天后,两人就算是熟悉了。

佟姝再次来到王家时,赵溪歌见着了便跑了过去。王家知晓王贵妃的意思,向来不拘着赵溪歌,也乐得见她这般欢喜模样。王家虽然也有几个年龄相仿的,也不见赵溪歌如此喜欢。王刘氏见她如此,也知晓自己呆在边上只是碍眼,便吩咐丫头在边上看牢了,自己便走出院子去了。

佟姝也不过六岁,自然也喜欢年龄相仿的孩子,见赵溪歌跑来,她连忙迎上去抱着,生怕她摔跤。赵溪歌抱住她叫着姐姐,佟姝赶紧从兜里掏出几块糖果递给赵溪歌:“你要吃糖吗?”

宫里什么糖没有?可赵溪歌连连点头,兴奋极了。佟姝将外头的糖纸剥开,正要将糖递过去的时候,见赵溪歌张大了嘴巴等着,她便捏着糖放入她的嘴中。

赵溪歌满足地砸吧了一下嘴,又赶紧捂住嘴去看边上的丫头,发现没有嬷嬷,又放下心来。佟姝见她这般模样,只以为她是怕王刘氏说教,又觉她可爱,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赵溪歌贵为公主,她的脑袋也就只有圣上贵妃和她的三位皇兄敢摸。这下突然被佟姝揉了两下,她也没觉不妥,反倒是拉着佟姝的手,向屋子跑去:“我们来扎纸鸢吧,自己做的会飞得更高。”

佟姝来之前,王刘氏正在扎纸鸢,一应材料都还放在屋里,这下两人就对着这些东西开始捣鼓起来,两人谁都不会,愣是琢磨许久,也做出了个模样来。

赵溪歌的三个皇兄都老大不小了,王家虽有小孩儿,却因着她的身份,总有些畏畏缩缩的模样。只有跟佟姝一起才能玩得痛快,赵溪歌忍不住问她:“我能去你家吗?”

佟姝没有立马点头,思索了一番:“我回去让我爹爹问一问你爹爹吧。”

赵溪歌一听,顿时觉得没了希望,她父皇才不会同意呢:“他怕我在外头受了伤,不会准许我出去的。”

佟姝听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赵溪歌又道:“若我是你的妹妹就好了。”她就可以跟佟姝一样,四处玩耍,佟姝说她不是京城里的人,而是从金陵来的,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父皇才不会准许自己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佟姝被她这般一提,心中竟是也起了想要个妹妹的念头。她想起管家爷爷的话,自己的娘亲以前就是祖母从外头带回家的,原本是爹爹的妹妹,后来两个人感情越来越好,就变成自己的娘亲了。那她是不是也能把溪歌带回家当妹妹呢?

佟姝有了这个念头,便打算回家去问问,她把自己爹娘离奇的故事告诉溪歌,溪歌听了竟也期盼起自己能跟着佟姝回家,成为佟姝的妹妹来。

回了家,佟姝便想佟玉秋提起,自己想要一个妹妹,她向来是要什么便与爹爹说的,只是这一回,爹爹并没有爽快地答应,反倒与她说起道理来了:“姝儿,你看啊,爹爹也没有妹妹的,不是也挺好么。”

坐在一旁的铃儿斜睨了一眼玉秋,眼里满是复杂,她是谁?她不是被她宠上天的妹妹吗?

佟姝也转过头来看了娘亲一眼,又扭头对着玉秋:“可是管家爷爷说,娘亲小时候就是爹爹的妹妹,长大了才变成姝儿的娘亲的。”

原来佟姝见旁人都有外祖母外祖父,而自己爹娘都姓佟不说,外祖父和外祖母连听都没听到过,更别说见面了,她问了娘亲外祖母外祖父去了哪里,娘亲告诉她,祖母就是外祖母。

佟姝无法理解,一脸忧虑,管家见着小祖宗这般愁眉苦脸的,自是上前问询,听她这般问,便简单地解释了一番,想来佟姝还是有些误会。

玉秋听了,哭笑不得:“娘亲如何会是爹爹的妹妹呢?管家爷爷怕你听不懂,说得过于简单,你误会了。你娘亲自幼没有爹娘,是祖母带回来的,从小便与爹爹定了亲的,向来都是爹爹妻子的身份,这叫童养媳,从来不是妹妹的。”

佟姝听了,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又思索一番,对着玉秋道:“爹爹,若你和娘亲不打算替我生个妹妹的话,你们也替我找个童养媳回来吧。”佟姝还未来得及介绍王家的一个表妹就不错,玉秋就打断了她的话,哭笑不得:“童养媳可不是你想得那般简单,成亲又不是两个人在一处玩,你可是想要玩伴?”

佟姝听了,点了点头。玉秋便答应她多带她去王家玩耍,待回了金陵,也在府里寻几个年龄相仿的跟她一块儿玩,秋桂的女儿比佟姝大了两岁,慧香的女儿跟佟姝一般大,这两个小丫头最是合适。

隔了两日再去王家时,佟姝便将她不能把溪歌带回家当妹妹的事儿告诉了赵溪歌,赵溪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佟姝赶紧一边抹着她的眼泪一边安慰道:“不要哭,不要哭,等我长大了我再想想办法,祖母说,只要多读书,小时候不懂的事,长大都会懂的。现在我想不到办法,长大了就有办法了。”

赵溪歌听了,也停下来,抽噎着:“真的吗?”

佟姝赶紧点头:“当然了,我现在每日都在家里学功课,长大以后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赵溪歌强压下委屈,在佟姝的衣襟上抹了泪:“那你不能忘了溪歌。”溪歌想的是她每次回宫都会很久才出来,她怕佟姝忘了她,佟姝以为她知晓自己再过半年便要回金陵了,用力点头应下。

佟姝又带了几块糖果来,剥出来喂到赵溪歌嘴里,赵溪歌砸吧着嘴,十分满意:“以后我叫你姝姝,你叫我歌歌吧。”她觉得叫佟姝大名显得不够亲近。

佟姝欲言又止地看着赵溪歌,顿了许久才道:“你叫我姐姐就可以了,我还是叫你溪歌吧。”佟姝想着,虽然不能带回家当妹妹,但是叫一叫姐姐总是没关系的吧。况且,溪歌本就是王家表叔的女儿,叫自己一声姐姐也没什么。

谁知赵溪歌皱着眉十分忧愁:“可是溪歌不能叫别人哥哥姐姐,前两日叫你姐姐被人听见了,等你走后便被说教了许久。”她还说不清道理,只是谨记着母妃与嬷嬷的教导,身为公主,自然是不能随意称他人为哥哥姐姐的,也没有几人能受得起。

佟姝不知道赵溪歌的身份,也不明白为何王家这是什么规矩,只是她不懂的事情那么多,她也没有纠结,改口道:“那你可以叫我姝儿,爹娘和祖母都是这般叫我的。”

候在屋外的丫头们万万没想到,她们的公主殿下和姝大小姐竟是在屋里纠结这些东西。

 

第二章

佟姝去王家时,都会带上糖果,细心地喂到溪歌嘴里。溪歌寻到了她来王家的规律,每到那日便早早在院门口翘首企盼,王刘氏知晓她俩感情好,也任由她们玩,时常也让其他几个孩子和她们一处玩,可总是比不得她们二人的亲密,王刘氏看在眼里,也只得感慨缘分之奇妙。

自是也有两人独处的时候,溪歌又嫌丫头们在旁边影响心情,向来都是叫她们在屋外候着的。若不是她们告状,自己叫佟姝姐姐的事,嬷嬷怎会知晓。

佟姝带着溪歌画画,两个脑袋凑在一处,你一笔我一笔好不欢喜。佟姝侧首见溪歌长得精致可爱,忍不住微微上前,在溪歌的脸上亲了一下。

溪歌哪里遇过这般事,一手捂住脸,大惊失色地看着佟姝,却见她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禁疑惑:“你做什么?”

佟姝自幼便习惯如此了,她常常同自己的爹娘和祖母阿婆这般表达自己的欢喜,她也见惯了爹娘如此,便以为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溪歌这般问了,她才觉出异常来,有些小心地道:“因为我很喜欢你,所以才亲你的,溪歌不愿意吗?”

溪歌哪里同人如此亲昵过,纵是在宫里也从不曾见过这般行径,只是她尚年幼,听佟姝这般说,便也将捂着脸的手放下。

佟姝见此,便又开心地笑起来:“娘亲说,若是被喜欢的人亲了脸,心里会很开心的,你开心吗?”

溪歌十分懵懂,听她这般说,也有些好奇:“是你娘亲教你的吗?”

佟姝连忙点头:“我与爹娘、祖母和阿婆,都时常如此的。”

溪歌一听,竟是有点不大高兴:“那你也常常亲别人吗?”

佟姝仔细地想了会儿,摇了摇头:“我只亲过爹娘、祖母和阿婆,还有你。”虽说她习惯如此,只是一直以来也的确没有遇上什么让她喜欢到想亲一下的人。

溪歌听了,颇有些得意,又赶紧告诫道:“你若是亲了别人,便不能再来亲我了。”佟姝赶紧应下,溪歌这意思,不就是同意自己亲她了么。她一高兴,又在溪歌脸上亲了一口,溪歌侧过身去,嘴上有些不满:“你也不能亲得太频繁了,脸蛋都要亲破了。”心里却是如佟姝所说,满是喜悦。

佟姝见溪歌的反应,也略微明白了,大概王家的规矩和她家的很是不同,便也从来不在人前亲溪歌,免得她被说教。而每次独处,佟姝都会亲溪歌,次数一多,她倒是也习惯了。

佟姝这日又带了糖来,两人进了屋,佟姝便剥开糖纸,将糖放入溪歌嘴中。溪歌砸吧了下嘴,甜滋滋的,也凑到佟姝跟前,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佟姝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溪歌眯着眼十分得意地走到一边。

没一会儿,又来了几个跟她们一般大的孩子,佟姝今日带的糖多,方才溪歌便已经吃够了,她便拿出来分给大家吃。姑娘多喜甜,有个比溪歌还小上一岁的,叫阿梨,话尚且说不了许多,吃着糖,拉着佟姝一直叫姐姐,佟姝是家里的独女,这般一来十分受用,捏了捏她的脸,承诺着下一回还带糖给她吃。

溪歌看在眼里,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她们二人的举动,对着佟姝道:“阿梨这般可爱,你是不是见着也很欢喜?何不上去亲一口?”

佟姝扭头看着溪歌,见她笑得依旧甜美,可为何她听着她的话,这般阴阳怪气?佟姝压下那句原本到嘴边的“你们王家的规矩不是不让亲吗?”,硬是拐了个弯,道:“阿梨很可爱,你比她还可爱。”

溪歌抿着嘴笑了,又向佟姝伸手:“我也要糖。”

她本以为佟姝将糖分尽了,自己便可以取消她一番,谁知佟姝看了看四周,见没人看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来,放在佟姝手心,又赶紧将她伸开的手合上,悄声道:“快藏起来。”

溪歌也忍不住问了句:“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糖?”

佟姝倒是头一回被这般问,愣了一下,问:“你知道霜桐记吗?”

霜桐记是京城里最大的甜食铺,里头各式各样的糖果和糕点,深受孩童喜爱,听闻全仓朝便只有两家,一家在京城,一家在金陵。这些东西不能饱腹,只是解嘴馋,常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才能吃上,宫里也时常采办一些回来,可到底不如佟姝这般“取之不尽,食之不竭”。溪歌点了点头,眼里依旧十分疑惑。

“那是我爹为了我开的。”佟姝说完,溪歌看着她都呆住了,到底谁才是公主?

再过几日,佟姝便要回金陵了,她虽以为溪歌早已知晓,可还是将事情再说了一遍。溪歌听了,顿时红了眼眶,拉住佟姝的衣角,犹豫许久才说出口:“溪歌会想你的。”

佟姝上前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也会想溪歌的。”

“你以后还会回京城吗?”溪歌虽没有落下泪来,但声音已是带上哭腔。佟姝轻轻安抚着她,应着:“这几年该是不回来了,不过过几年定是还会回来的。”她年纪虽小,但耳濡目染的,也很清楚,王家还在京城,佟家又是皇商,京城于佟家而言至关重要,不可能长久不来。

溪歌听了,便好受许多。她过不久也要回宫了,此次出宫,母妃便嘱咐过她,如今她也渐渐长大,该留在宫里学功课了,她之后能来王家的次数也不会多,那便等佟姝来京城时,她再出宫来找她正好。

佟姝离京前一日,特地央佟玉秋带她去王家同溪歌道别。佟玉秋只道她没有姐妹,在王家难得有了玩伴不舍罢了。

溪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站在王刘氏的边上,倒是没有像先前那般红了眼眶。佟姝走到溪歌边上,递给溪歌一个竹筒。王刘氏知晓她俩感情好,便带着一众人走了出去,让她俩单独道别。

溪歌拿着竹筒用力掰了一下,又递给佟姝,一脸委屈地看着她:“打不开。”

佟姝把竹筒打开,又递了回去:“这里都是你爱吃的糖果,你慢慢吃,能吃很久。这竹筒下面我做了印记,我已经同霜桐记的掌柜说过了,你让人拿着竹筒去,他都能给你装满。”

溪歌点点头,对着佟姝长大了嘴巴。佟姝从竹筒里拿出一颗糖,剥开糖纸,放进她的嘴里。溪歌赶紧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溪歌:“这个给你,你看到它就可以想起我。”

佟姝见多了贵重的东西,见着溪歌手上的玉佩,倒也不觉得过于贵重,接了下来,拿在手中看了看,见上头刻了个“歌”字,也塞到腰间:“我会好好保管的。”这玉佩是溪歌出生时,圣上特意赐给她的,一直带在身上,这向来是皇子才有的殊荣。

两人分离时,佟姝在溪歌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我以后会来京城看你的。”溪歌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你快点来。”佟姝应下,越发自责自己还未想到法子,能将溪歌带回去当妹妹,暗暗发誓,在金陵时要越发刻苦,以求早日寻到法子,这般便不用再同溪歌分离了。

佟姝离京没有多久,三皇子和七皇子便一同来接溪歌回宫了。许久不曾见过皇兄,溪歌也十分想念,三皇子早有子嗣,世子比溪歌还大些,但他向来最疼这个皇妹,溪歌向他跑去,他也赶紧蹲下身将人接住,抱了起来。

溪歌没有多想,在三皇子的脸上亲了一下:“三皇兄,锦阳好想你。”

三皇子愣了一下,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还不等他说话,溪歌又侧过脸凑到他的跟前:“三皇兄不想锦阳吗?”三皇子不忍心拒绝皇妹,也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当然想了。”

还不等三皇子好好收拾自己软成了一滩水的心,一旁的七皇子在一旁蹦跶起来:“我呢!我呢!锦阳不想七皇兄吗?”

溪歌又伸手要去七皇子的怀里,七皇子虽未成人,但亦是双七的少年,看着皇妹出生,带着皇妹一块儿玩,对溪歌的疼爱并不比三皇兄少,奈何权势比不上皇兄,心疼人的法子有限,才被皇兄抢了风头。

七皇子才接过溪歌,溪歌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锦阳也想七皇兄。”七皇子心满意足,正要在溪歌脸上亲一口,却是被三皇子掰过了头:“成何体统。”

七皇子心里满是委屈,怎么只准皇兄防火,不准他点灯?

两个皇子便这般将溪歌一路抱回了宫里。贵妃早便着人候着了,听闻溪歌回来,也赶紧出来,溪歌一路跑着冲进贵妃怀里,抱住贵妃的脖子就在贵妃的脸上亲了两口:“母妃,锦阳好想你啊。”

贵妃愣了一下,又高兴不已:“你父皇知晓你今日要回来,待会儿便过来一块儿用膳。”

果然,话音才落,便听外头一声“皇上驾到——”圣上已是踏入宫门,见贵妃几人其乐融融的模样,自是欣慰不已,大笑两声快步走了过去:“锦阳终于回来了啊,快让父皇看看。”

宫女们跪下行礼,两位皇子也赶紧躬身行礼。贵妃将溪歌放下,同溪歌一起请了个安,圣上恰好走到,亲手将溪歌扶起,又顺手抱了起来:“都起身吧。”

贵妃伸手要去接,圣上没有放手:“让朕抱抱锦阳。”圣上虽然十分宠爱这最小的女儿,却也不常抱她,溪歌也是十分欢喜,一时忘了规矩,在父皇的脸上亲了一下,又赶紧捂住了嘴:“父皇对不起,锦阳见到父皇实在太开心了。”

两位皇子也惊出一身冷汗,谁料圣上开怀大笑,也在溪歌脸上亲了一口:“朕就知晓锦阳是最乖巧的,父皇没有白疼你啊。”

贵妃听了,也松了口气。坐下后,贵妃忍不住赶紧说教:“锦阳,外出几日,宫中的规矩可是忘了?你外祖家定是太宠你了,嬷嬷们也不管教你吗?怎让你学会如此孟浪的行举?”

溪歌低着头认错,也十分委屈:“锦阳就亲了父皇母妃和皇兄,锦阳不会亲别人的。”

倒是圣上大手一挥,毫不在意:“锦阳尚且年幼,只是许久不曾见到我们,思念甚重,情有可原,你也不必如此严厉。”说着,话头一转,又对着溪歌道:“不过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你皇兄都这般大了,可要注意一些,父皇和你母妃便不碍事。”

两位皇子听着父皇如此说,眼见着皇妹点头应下,也不敢反驳。

 

第三章

圣上已是年过半百,溪歌是他老来得女,本就比较宠爱,如今溪歌歪打正着地对他又这般亲昵,他更是心软,竟是也不同她讲宫里的规矩,甚至怕贵妃责备她,再三嘱咐贵妃对女儿不要过于严厉,贵妃自然也明白了圣上待溪歌的不同,也不曾派人去王家责问。

圣上用了膳后,亲自带着溪歌游了一会儿御花园,询问了一些她在王家的吃穿用度,见王家待她十分珍重,自是愉悦,大手一挥,给王家送了不少赏赐过去。游完花园,圣上又亲自将溪歌送回贵妃那儿,人没走一会儿,他身边的林公公又带着一众宫女送来了许多赏赐。

贵妃见溪歌如此得圣心,自然也不好苛责于她,只嘱咐她谨记父皇的话,待他人千万不可如此。溪歌脑中晃过佟姝的样子,忍住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一晃五年过去,佟家又要踏上进京的路。溪歌一直让人注意着佟家的动静,倒是比王家还早些知晓此事,竟是早早便央求圣上与贵妃,让她几日后去王家住两个月。

溪歌已是许久不曾去过王家,她便是想攒着,等佟姝进京了再去。如今她提出来,圣上自是同意,只是派了两个暗卫给她,今后便跟着她了。

于是佟家刚进京,溪歌便出宫去王家了。第二日,佟家一家才来王家,溪歌一眼便瞧见了走在中间的佟姝,她长高了许多,模样也更出挑了。两家人行了礼,王家又将佟家迎进屋子里。溪歌正想着如何让佟姝看见她,却见佟姝看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她,待她回望过去,佟姝对着她抿嘴笑了,那般甜蜜。

溪歌也笑了起来,这般看来,佟姝该是没有忘记她,或许也同她一样,时常想起她。两家大人寒暄在一处,佟姝便趁机走到溪歌边上,歪着头问她:“你还记得我吗?”

溪歌转了一圈眼睛,也把头一歪:“不记得了。”

佟姝知晓王家的规矩,忍住了没在人前亲溪歌,又轻声问她:“糖吃完了吗?”提起这个,溪歌扁了扁嘴,显得有些委屈:“早便吃完了。”

“那你怎么不去拿?我让爹爹问过李掌柜,他说你从来没拿竹筒去装过糖。”佟姝也是很疑惑,溪歌若是不想出门,派个丫头去也是行的。

谁知溪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不喜欢吃糖啊。”

“啊?”佟姝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反倒溪歌拉了拉她的手指:“但是喜欢吃你送我的糖。”

佟姝顿时眉开眼笑:“今日我呆不久便要跟爹娘和祖母回去,过两日,我再央爹爹送我来这里找你。”其实她一直惦记着王家的这个表妹,她今日来王家时还颇有些紧张,她知晓这一去五年,溪歌当时又年幼,她害怕这表妹早已将她忘记。

谁知,两人不但未将对方忘却,彼此间的默契似乎丝毫不减,五年未见却像是五日未见般,没有丝毫的生疏。

“不碍事的,我可以派人给你送信。”溪歌学文识字已有几年,她迫不及待地想同佟姝分享她学会的新本领,丝毫没有往日在父皇母妃前谦逊的模样。

佟姝一听,也颇为兴奋地将自家位置细细告知,生怕溪歌派的人寻不到。

“你放心吧,我派的人定是能找到的。”溪歌是打算让自己的暗卫去送信的,堂堂暗卫,哪儿会连个人也找不到。

佟姝想着王家的侍卫可不是定能找到佟家的位置么,自己果真是瞎操心。

果然如佟姝所料,两人还不曾叙旧够,佟玉秋便提出要离开了,昨日午后才到京城,有许多事要忙。王家自然明白,也十分热络地将人送了出去,嘱咐佟玉秋多带佟姝过来走动。

当天夜里,佟姝在屋里听见窗户敲了三声,她觉着奇怪,便让外间的晓彤起身去看看。晓彤是慧香的女儿,与佟姝一般大,自打她五年前回京后,佟玉秋便让她呆在佟姝边上伺候。

晓彤打开窗,并未看见外头有人,十分困惑,一低头却见窗台上摆着一个小竹筒,她将小竹筒拿在手上,又将窗户关好,才走到佟姝的床边,将小竹筒递给佟姝。

佟姝接过小竹筒,坐起身来,她显然也是一脸困惑。晓彤又赶紧燃起床边的灯。佟姝小心翼翼地将竹筒上的盖子打开,将竹筒往地上一翻,把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

晓彤见掉出来的是一卷卷好的纸,便弯腰拾起来,左右看了没有异样才交给佟姝。佟姝顿时便有些猜测,这莫不是溪歌派人送来的书信?

佟姝带着这般的猜测,便大胆许多,将书信展开,粗粗一看,果然是溪歌送来的。她松了口气,让晓彤回去睡下,自己又靠在床边仔细读起信来。

溪歌写得十分简单,无非是嘱咐佟姝,若是想她了,便写好信笺放入这小竹筒中,将这竹筒放在窗台上,自会有人取走。佟姝回想方才晓彤开窗时外头的夜色,笑了起来,这到底是谁想谁?明明白日才见过,夜里却偏偏要写一封信来,也难怪要偷偷摸摸的,这个时候,外头哪里还有侍卫替她传信。

佟姝受娘亲佟铃儿的影响,喜好诗文,如今便常常和娘亲一起写诗,屋子里自是备足了笔墨纸砚,她才起身,外间的晓彤便提声问她可有什么吩咐,她便让晓彤替她备好笔墨纸砚。

晓彤亦是如她娘那般,性子沉默,只顾忠心侍主,她也不管佟姝为何要准备这些,只认真准备好,将书桌上的蜡烛点燃后,又默默地退回外间。

佟姝提笔写下一句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又仔细卷好放进小竹筒里,轻轻推开床,将小竹筒放在窗台外,想了想,又将窗户关上,走回床边坐了会儿后,又走到窗边推开窗,发现那小竹筒果然不见了。

显然,溪歌是派了个武林高手来传信,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溪歌等到了信,十分兴奋,将信笺打开,看见里头的那句诗,先是笑得合不拢嘴,而后又哼了一声。她俩白日里才见过,佟姝却问她知何日,可不是在嘲笑她在此时此夜难为情么!

只不过得了这半真半假的相思句子,溪歌也就心满意足地去睡下了。

第二日,溪歌并没有对等到佟姝来王家,她虽明白佟姝也不是来去自由,也不好日日来王家找她,只是她心中却忍不住带着些气愤,这人莫不是不急着见她?亏自己巴巴地出了宫来找她,又让暗卫去传信,她倒好,除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诗,什么都没了。就如当初,只是用几颗糖便将自己哄骗走了。

才入了夜色,溪歌便找来信笺,学着佟姝昨日的模样,写下一句半真半假的诗: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果然,佟姝看了哭笑不得。她昨日虽有调笑她的意思,可那句诗也并非全假,她在金陵那些时日,便是这般时常挂念着她的。她倒好,生气了。

佟姝正要提笔写几句解释安慰的话,却又停了下来。她怎么瞧着她同溪歌两人的来往,竟是有些像那闹了相思的情人。她无奈笑笑,便只写下:“莫生气,待我后日来王府,亲口告知你。”

溪歌见了,倒是十分满足地睡去。第二日,她便也就不再纠缠于那几句诗了,开始和佟姝拉起家常来。她也没什么可说,只说了这几年,自己读了什么书,跟着乐师学了琴,棋艺也大有长进。佟姝便也同她说这些,一日只来回传这么一次信,每一回信上也只是简单一两句,却足以叫两人安心睡去。

两人共同期盼的后日很快便来了。

王刘氏见她俩许久未见,却依旧熟稔地凑在一处,知晓她俩感情深厚,便也识相地走开,让她俩独处。

佟姝见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便在溪歌脸上亲了一下。

宫里规矩严,虽然圣上准许溪歌如此亲昵,可溪歌略长一些便也明白过来了,她偶尔亲一亲贵妃和圣上也是两三年前的事了,更别提被亲了。乍一亲,溪歌吃了一惊,虽没有如五年前那般捂住脸,耳根却有些微发烫,颇有些埋怨的模样:“这便是你所谓的‘亲口告知’?”

 

第四章

“这便是你所谓的‘亲口告知’?”

听着溪歌的质问,佟姝脸上微烫,却依旧笑得自得:“不是,我只是许久没见你,见你依旧如此可爱,便忍不住亲了一下。”

溪歌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佟姝又顺势解释起来:“我那两句诗也不是全假的,我在金陵也很想你的。”

溪歌听了这话,心情果然大好,拉着佟姝走到棋盘边上:“说这个干什么,我们来手谈几局,看看你的棋艺有无长进。”

佟姝在软榻上坐下,又从怀里掏出一串包好的糖葫芦:“你不爱吃糖,我带了糖葫芦让你尝尝,这个跟平日里的糖不大一样。”

溪歌还是头一回见到糖葫芦,眼里满是新奇,见佟姝小心地揭去外头包着的纸,将糖葫芦递了过来。溪歌没有伸手去接,反倒是倾身向前,在糖葫芦上小心地咬了一口。

佟姝见她只是咬了外头的糖衣,便提醒道:“你稍稍大口一些,里头的山楂又酸又甜。”溪歌便照着她的话,又咬了一口。

溪歌闭起眼,细细品味了会儿,这味道确实新奇,酸酸甜甜的,果真比往日单单吃糖要好吃许多。溪歌又去咬糖葫芦,佟姝便一直伸着手喂她。

吃了一颗,溪歌便让佟姝先将糖葫芦放好,两人总算开始在棋盘上厮杀起来。佟姝棋力高,连赢两局,她抬眼见溪歌脸色不佳,便开始故意下错位置,让溪歌反败为胜。

溪歌抬起头十分神气:“亏你还比我长两岁,这棋艺竟是跟我不相上下,你在金陵定是偷懒了。”

佟姝也不辩解,只点头应着:“是了是了,你不在金陵,我的心思都散了,实在不应该。”

溪歌听了,却道:“也不该成日都在学,偶尔放下心思想想我也是可以的。”

佟姝笑着应下,两人边下棋边谈天,糖葫芦吃完的时候,佟玉秋便来接佟姝了。溪歌看着佟姝颇有些不舍,这么五年来,今日还是最开心的一日了。佟姝便悄悄在她耳边道:“我们还可以传信呢,我过两日便来找你。”

佟家要在京城待半年,溪歌却在王家待不了半年,不过好在如今她与佟姝通着信,每每佟姝要去王家的那日,她便早早地出宫去王家候着,待佟姝走后,她也回宫了。

王家便这般招待着两位并不需要他们招待的小贵客。三皇子心里将这个皇妹看得极重,见溪歌三天两头出宫往王家跑,便也有些疑惑,稍一打听才知,原来他的皇妹虽成日往王家跑,却是同佟家的一个姑娘玩得最好,成日凑在一块儿,这是从五年前便如此的了。

佟家是皇商,又是王家的表亲,三皇子不需多费力,便将佟家的底细查了清楚,知晓佟家的殷实家底,也知佟家并不是只会敛财的商家,尤其佟玉秋佟铃儿夫妇的名声在文人中竟也颇不错,他便放心让溪歌与佟姝结交了。

三皇子与贵妃一透露,贵妃也明白自家女儿在宫里的确孤独寂寞,难得遇上合心的同龄人,那佟家的姑娘也难得进京一次,便由着她去罢。有了贵妃打掩护,本就十分宠爱溪歌的圣上,也就随她去了。

可怜溪歌并不知晓这些,每隔几日便要寻各种由头出宫去王家,好在佟姝每每都带了不同的吃食来,抚慰了她。

溪歌吃着地瓜干,想着佟姝那儿总有那般多她见过没见过的吃食,问道:“你爹该不会还特地为你在京城开了一家杂食铺吧?”

这地瓜干是阿婆特地做给她吃的,祖母也尤其喜欢,往日阿婆做的吃食,她也只能在祖母的院子里尝尝,是不准带出来的。这几日,她为了能带些出来给溪歌,特地找阿婆额外给她藏一些的,只不过阿婆过于老实,终究没有瞒住祖母,她为了今日带这些地瓜干出来,可是被祖母说教了好大一通。

佟姝想到祖母心疼的模样便觉好笑,倒是没有将这事告诉溪歌:“我爹不曾开杂食铺,不过你若是喜欢,等我长大了,我可以为你开一家。”

溪歌十分满意,在佟姝的脸上亲了一口:“一诺千金。”

佟姝欣然应下。

回去的路上,佟姝便打起了蜜饯的主意。阿婆做的蜜饯十分美味,可惜几个小坛子的蜜饯通通在祖母那儿,她也只能在祖母那儿吃上几颗,该如何带出来给溪歌尝尝呢?

佟姝没想到什么好法子,便每日一大早去祖母那儿坐着,时不时提起想吃阿婆做的蜜饯。陈姨娘在院子里无事做,便时常变法子做些吃食,她做了各种蜜饯,大家的确都爱吃,可惜也只能在王曼的院里能吃上,谁让王曼霸道,直接将蜜饯都归为己有了。

佟姝以前没想过要同祖母抢吃的,如今却是有些后悔自己太孝顺,琢磨着自己突然哭闹着要蜜饯,爹娘会不会觉得自己得了失心疯?她将这个想法甩到脑后,老老实实地同往日一般。

王曼倒还不至于小气到给孙女几个蜜饯也不肯的地步,她听佟姝要吃,十分大方地叫人装了一盘。佟姝同往日般,慢条斯理地吃着,只不过她吃两颗便藏两颗,各种蜜饯都被她藏了一些在兜里。

起初王曼还不曾发觉,只是佟姝吐出来的核与盘里剩着的蜜饯一比较,相差过大,王曼便注意到了佟姝的小动作。

“你藏着这些蜜饯做什么?”王曼看着佟姝,一脸凝重,像是佟姝藏了什么珠宝。姨娘想起佟姝前几日偷偷对自己说的话,立马便反应过来了,见王曼一脸严肃,立马拦住:“姝儿不过想带走几个,你做什么这么凶?你那儿还多着呢。”

王曼依旧盯着佟姝:“你若是想要便直接同祖母说,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佟姝想着前两日讨几根地瓜干都被说教成那般,若是讨要蜜饯,指定是讨要不来的,祖母说的话当不得真。

姨娘哪儿不知王曼的脾性,赶紧凑到王曼耳边,软声道:“姝儿是觉得我做得好吃,想带去给她的闺友尝尝。你便给她一些,我再重新给你做,好不好?”

王曼脸上缓和许多,却依旧不肯松口,嘀咕着:“你又不是厨娘。”

姨娘瞥了一眼坐在边上的佟姝,见她并未看着这边,便轻轻地在王曼的耳垂上亲了一下:“我是夫人的厨娘嘛——”

王曼忍住笑意,大手一挥:“你若是想要,便跟祖母说。祖母何时少你东西了?那一盘你便都拿走吧。”

佟姝见着被阿婆亲了一口便变脸的祖母,十分无奈,不过好在她要到了蜜饯,果然以后有事还得找阿婆,祖母这个小气鬼。

王曼见佟姝也不跟她客气,果真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兜,将盘子里的蜜饯统统倒了进去,闭上眼,深吸口气,才道:“你那闺友是何方神圣?竟是叫你肯到我这里讨吃的。”

“就是王家的一个表妹。”佟姝拿到了蜜饯,心满意足。

王曼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叹了口气:“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佟姝反倒一脸奇怪:“我不喜欢她为何要让她当我的闺友?”

王曼正要说话,姨娘捏了捏她的手:“你可别把人教坏了。”

王曼也就没说什么,只提醒道:“你这小小年纪的,可别认识什么人都掏心掏肺的,若是日后受了伤,可不要一蹶不振。”

佟姝以为祖母是在提醒她,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去,虽然她不认为溪歌会如此,但祖母的一片心意,她还是点头应下了。王曼却并不是提醒她这点,她是怕自家孙女果真倾心于那女子,可寻常女子哪儿能接受与女子相恋,何况姝儿连个男子的外皮都无,与女子相恋的情路过于坎坷,这日后务必一腔深情付诸东流,可不是要受伤?

想着,王曼便有些后悔答应将蜜饯给了她。佟姝见祖母盯着自己装满蜜饯的小布兜,赶紧将布兜往身后一藏:“祖母你该不会是要反悔所以胡乱寻个由头吧?”

王曼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我只是见你这布兜长得不好看,多看两眼罢了。”说完,想了想,又开口道:“你不必见我与你阿婆感情深厚,便觉得女子间的情谊都这般。并不是什么人都同你阿婆这般好这般傻的,在外头,还是要留些心思,不要轻易便托付了全部。”

佟姝以为祖母担心自己与人交往吃了亏,乖乖点头应下:“姝儿明白的。”

王曼哼了一声,她倒是一点没看出来自家孙女有明白什么。姨娘也有些明白过来王曼的用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佟姝的背:“你若是在外头受了委屈,便来这里寻你祖母和阿婆,你祖母虽然嘴上不说,实际最是心疼你的。”

佟姝点头应下,心下却不解,她们为何都一副溪歌不像好人,准会欺负她的模样?她们定是没有见过溪歌才这般的。

 

第五章

佟姝第二日便带着蜜饯去找溪歌了。蜜饯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溪歌见着并没觉得如何,只是尝了几颗后,也觉得味道不错,忍不住多吃了两颗。

“是不是很好吃?”佟姝见溪歌喜欢,自是十分欢喜。

溪歌原本不觉如何,宫里的御厨做蜜饯也十分厉害,只是她见佟姝问了,立马绽开笑脸,笑得十分甜:“实在太好吃了!这是哪家铺子买的?”

佟姝十分神气地仰了仰头:“这是阿婆做的,你喜欢的话,等你吃完我再带来给你。”溪歌点头应着,拿了一颗蜜饯,喂到佟姝嘴里。

佟姝将嘴边的蜜饯吃下,正拿起帕子要替溪歌擦擦手,却见溪歌将手指放在嘴里舔了一下,佟姝脸上微红,还是将溪歌的手拉了过来,仔细地擦着:“你这般可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也无。”

溪歌乖乖地由她擦着手,歪着头问:“你喜欢大家闺秀?”

佟姝伸手揉了揉溪歌的脑袋:“我喜欢你。”

溪歌心里乐开了花,她虽年幼,但身处宫中,宫中后妃形形色色,皆逃不开要讨她父皇欢心,那些皇兄皇姐乃至还年幼的她,皆会被教导要轻情爱重权谋,宫女公公们对食的不在少数,还有耐不住寂寞的妃子与侍卫偷情,哪怕贵妃将她护得再好,她懵懂间也有些明白情爱的意思。

也不知为何,溪歌径直将佟姝的这句话理解为了情爱间的喜欢,她笑着没有说话,她不知晓自己待佟姝是何种心思,只是她并不反感佟姝对她的喜欢,甚至心中也有些欢喜。

佟姝见她不说话,又凑近了些:“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溪歌没料到她会这般问,只是看着佟姝真诚的眼神,她顿时便不想用权谋去思索这些,她放松下来,不考虑那般多,起码佟姝作为闺友,她是喜欢的,这般想着,溪歌点了点头。佟姝咯咯地笑出了声,又悄声道:“你是害羞了吗?”

溪歌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催她快些下棋,佟姝这才低头去看棋盘,这般一打岔,她都快忘了她们还在下棋,随手拿起一颗棋子,放进溪歌布好的陷阱中央,溪歌嘴角一勾,想着自己又要赢了,这佟姝的棋艺也不过如此。

两人凑在一起便是看书画画,偶尔佟姝也弹琴给溪歌听,溪歌比起琴技,舞技更佳,只是往日碍于公主的身份,除了教习的舞师,从不在人前舞动。听了佟姝弹了几日的琴,便也放松下来,伴着佟姝的琴声舞了起来。

佟姝手上动作不停,抬头望着溪歌,溪歌起初只是随意地摆动,佟姝手上动作一转,琴声渐渐合上溪歌的动作,而溪歌也已然忘却了身份,如往日独自在宫里舞动时一般。

不,并不一般,如今的她只觉得越发欢喜。

溪歌一支舞跳罢,琴声也进入了尾声,溪歌额前已有汗水,她跪坐在溪歌的琴前,身子前倾,用手撑着,仰起头看着佟姝,问道:“我跳得好不好?”

“婉若游龙,翩若惊鸿,妙哉!”佟姝不吝夸赞,她说的也正是心中所想,她见过别人跳舞,却从未见过溪歌这般,从容又张扬,若是再长几岁,身姿曼妙,那想必便是天女下凡的境况了。

溪歌自是看见了佟姝眼里的欣赏,她亦是同样欣赏佟姝的琴技,心下欢喜十分,身子往前倾,轻轻地亲在了佟姝的鼻尖上,又快速地低下头去。佟姝便在她的头顶亲了一下。

时光总是过得快极了,在溪歌看来,她不过才与佟姝画了几张画,下了几次棋,跳了几日舞,而佟姝又要回金陵了,她原以为,如今也快过年了,佟家会等年后再回金陵的。

“是不是下一次来京城,又是五年后了?”溪歌看着佟姝十分不舍。

“差不多吧,我们可以通信,想必会比先前的五年要好过些。”佟姝见溪歌没有说话,又想起儿时溪歌想当自己妹妹的事来:“我回去后会刻苦学习,多长些本事好叫人放心,下回来京城,没准还能带你回金陵。”

佟姝想的是,自己有能耐了,提出将表妹带去金陵玩一阵子,王家也能放心,这些日子来,她自然瞧出了溪歌在王家是有求必应,王刘氏对她也是百依百顺,从无二话,想必溪歌是王家宠爱万分的女儿,连去佟家在京城的院子都不肯,定是不会放心她去金陵的。

而溪歌却听出了别的意味来,却也不曾觉得抗拒,反倒心中生出几分羞涩来。见佟姝要走,溪歌一时心急,拉住了她的衣袖,佟姝转回身来看着她,她却一时无话。

佟姝看着溪歌,笑着:“我也会想你的。”

溪歌放开佟姝的衣袖,嘀咕着:“我才不是要同你说这个。”

“那你要说什么?”佟姝觉着好笑,故意问着。

溪歌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别忘了我。”

佟姝笑出声来:“放心吧,你没有那般容易叫人忘记,我忘不了你的。”说着,从话里掏出一块玉佩来,“你看,我随身带着的。”

溪歌定睛一看,佟姝手心正躺着她五年前赠给她的玉佩,忍住勾起的嘴角:“你的竹筒,我早就丢了。”

佟姝听了倒也不生气,从脖子上抽出一根红线,将线拉出,一个小金锁跳了出来,佟姝将金锁解下递给溪歌:“这个给你,可不能弄丢了。”

溪歌接过金锁,仔细看着,金锁做得十分精致,小巧玲珑,只中间镂空,坠着一颗银铃,透过金锁往里头看,那银铃上还刻着佛经。看得出,这金锁是专门打造出来装这铃铛的。

溪歌倒也不客气,她都将那般重要的玉佩给了她,收她一块贴身带着的金锁算什么。

两人离别后,佟姝回到佟家并没有多久便启程回金陵了,到了半路,佟姝才想起,她还不曾将她在金陵的位置告知溪歌,这可如何通信呀。

佟姝犹豫着,要不要让爹爹帮忙,带一封信去王家,谁知那日她在客栈歇息的时候,窗户敲了两下,佟姝立马坐起身来,走到窗边打开窗子,果然有个小竹筒在那儿,比平日里的稍稍大了圈,里头的信笺也大了一些,上面写着几句蝇头小字。

看着上头的文字,这信差不离是她离京第二日送出来的。

佟姝十分兴奋,可惜出门在外,客栈里并没有准备纸笔,她没有法子,只好先将竹筒收好,也顺手在窗户上敲了两下,意思便是让那送信的人别等了。

她想着,这人既能找到这里来,那日后的位置,必是不用担心的。她虽有些困惑王家的一个侍卫便能这般了得,却也不曾将此事告知家人。

到了下一个歇脚点,佟姝特意让小二准备的纸笔,认认真真写着自己到了哪里,估摸着送信人的脚程,待溪歌看到信时,自己大概又到了哪里,挑了近日来的一件趣事写了写,便将信笺卷好塞入竹筒里,放在窗台上便安心睡去。

第二日佟姝起身去看窗台,那竹筒已是没了,她笑得越发开心,默默在心里估算着,自己何时能再收到溪歌的信。

这暗卫轻功了得,一身武艺却被溪歌使唤成了信使,不过他自然也乐得如此,谁没事上赶着去做卖命的事,这亦是主子吩咐的事,自己漂漂亮亮做好,便也是尽忠尽职了。

他虽然原本是在圣上手下,只是当圣上将自己赠予公主开始,他便只需听命公主,公主才是他的主子。他自然也不会将这些事告诉圣上。

是故,因着暗卫本事了得,佟姝与溪歌通信的事,竟是谁都不曾知晓。

溪歌收到信的时候,她正拿着小金锁仔细打量着,没了佟姝的琴声,她竟然连跳舞都没劲了。拿到信,她立马便打开来看,嘴角一直勾着,想象着佟姝就在她耳边同她细细说着这些。

看完信,她立马走到书桌边,拿起笔,告诉佟姝,她不能出门,外头的东西都是听人说的,这些年来,也是听佟姝说得最多,等她再长大些,她定要出门去瞧瞧佟姝说的那些。

信放在竹筒里才交给暗卫,她便又开始失落起来,只是要与佟姝再见的日子还远得很,自己不可能一直这般消沉地等着。她只得打起精神,做起功课来。

又过了大半月,已是新的一年了,她终于又收到了佟姝的信,佟姝收到信时便快到金陵了,料想溪歌收到信时,她已到了金陵。想起金陵家中放着一把好琴,可惜没有溪歌在一旁起舞,她盼着再次相见,能继续同溪歌一起看书下棋,弹琴起舞。

溪歌看着信,心中的喜悦喷涌而出,她给佟姝回了信,便叫人去将舞师请来,她要叫佟姝再见时惊艳不已。

如此传了三年的信,溪歌收到信的那日便是最快活的一日,她看见的学会的都想跟佟姝分享,她认认真真做功课也是为了与佟姝再见时,叫佟姝由衷地夸赞一句。

溪歌看见佟姝信上写的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最后用手捂住了嘴,才没笑出声来。她恍惚间想起三年前佟姝对她说的那句“我喜欢你”。她顿时愣住了,她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佟姝?

 

第六章

察觉出自己的异样情愫后,溪歌犹豫了一会儿,给佟姝的信越发黏腻起来,她有些忐忑地等到了回信,信上是意料之中的宠溺,溪歌心满意足地将信收好夹在书里,又忍不住问一遍佟姝,她何时再进京。

溪歌问了三年,终于得到了明确的回复,再过半月,佟家又要进京了,而且此次进京,佟姝在京城呆的时间有些久。佟姝如今已经十七,自及笄起,她便开始跟着佟玉秋佟铃儿去铺子里打理生意。

许是佟家血脉里流淌着皇商的血液,又许是打小爹娘的耳濡目染,佟姝对商事上手很快,短短两年也已经有模有样了。佟玉秋也分了不少铺子在她手下。

寻常女子在此时早已成亲,纵是迟一些的也议亲了,佟家倒是不急。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佟玉秋却道,佟家的产业都要交到佟姝手上,只肯招入赘的。而那些愿意入赘的,佟玉秋便有些看不太上了,再问佟姝,佟姝自己也道不急,佟家便将她的亲事压着了。

此次进京,佟玉秋便是想让她学着打理皇商的那些事务,听闻佟姝又想在京城开一间杂食铺练手,自然这短时间内都回不了金陵了。

溪歌听闻此事,自是欣喜不已,原先佟姝及笄时,她便提心吊胆了一阵子,旁敲侧击的,最终佟家的态度也叫她放心了些。如今佟姝又要进京呆上一两年,她也有些激动。

溪歌刚及笄不久,虽然公主的亲事并不如寻常百信那般着急,圣上又宠着她,还能拖上一两年,可想尚公主的人那般多,圣上如今年迈,储君迟迟未定,她的亲事实在太容易拿来做文章,拖不了多久的。

溪歌如今再明白不过自己的心思,自是想趁这一两年抓紧佟姝的。

佟姝才到京城,溪歌便出宫了,此次她没有再去王家,而是在酒楼里等着,派人去请佟姝。

佟姝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疑惑,这人她并不认识,再听他缓缓吐出:“佟姑娘,我们小姐有请。”

佟姝想着,莫不是溪歌知晓自己到京城,专门派人来请自己了?她如此一想,喜上眉梢,问道:“你们小姐可是姓王?”

那人显然楞了一下,才低着头道:“我们小姐姓赵。”

佟姝脸上的笑意顿时全无,姓赵?那岂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她可不认识什么赵姑娘,该不会这人找错了吧。她这般想着,便径直说了出来:“我不认识什么赵姑娘,你找错人了。你快些回去问清楚,别误了事。”

那人显然没有料想会得到如此回应,他正要开口再说什么,佟姝已然起身走开了。那人只好回去复命。

溪歌在酒楼见他回来,赶紧往他身后看去,见他身后空空如也,眉头一皱:“人呢?”

那人赶紧跪下,他可不敢直接复述佟姝的话,他觉着公主定是会迁怒于他,于是一路上琢磨了由头:“佟姑娘说她今日不得空。”

谁知饶是如此,溪歌也震怒不已,六年未见,她倒是一点不心急,还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负心汉!

那人看着摔在自己面前的杯子,暗自庆幸,若是自己将佟姑娘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公主,自己怕是有苦头吃了。

溪歌怒气冲冲地回了宫,让暗卫送了信去,她特意不提命人去请佟姝的事,她还兀自气着,她就要等着佟姝主动提起要来找自己,届时自己也这般气一气她。

佟姝哪里知晓是那赵姑娘是溪歌,见了溪歌的信,欣喜不已,说自己第二日便去找她。溪歌看着信,气消了不少,想着明日一定要让她在宫门口好好等上一等,以解她心中怒气。

佟姝第二日便去了王家,只是左右没有瞧见溪歌,过了许久才问王刘氏:“舅母,溪歌呢?”

其实王家的人并不知锦阳的闺名,只是知晓佟姝与锦阳关系好,见她一副寻人的模样,说出的名字又是自己不曾知晓的,便猜到是在说锦阳,便道:“她今日不在。”

佟姝有些失落,倒也没有追问,在王家呆了一会儿便回去了,一路上都有些闷闷不乐,她昨日信中都写明了,她怎的不在家中等呢?不过一想到她如今已能出门,也替她感到开心。

而另一边,赵溪歌又命六子在宫门候了一整日,待宫门落下,六子只身回来,她那火气又上了来。六子便是之前去请佟姝的那人,他一早便领了公主的命,在宫门口等着佟姑娘,可惜一日下来,并没有佟姑娘的影子。

六子走到溪歌面前就跪了下来,把头垂到了地上:“殿下,奴才实在没有见到人。”溪歌知晓不是他的问题,只是眼里的怒气实在遏制不住,只得挥手叫他退下。六子一边谢恩一边赶紧离去。

溪歌硬是没有给佟姝写信,她实在气得不行。而佟姝只以为她这几日有些忙碌,虽有些失落,倒也不觉异常。

等了几日,还是溪歌忍不住了,她又出宫去了酒楼,叫了另一人去请佟姝:“你便问问她,可是能抽空来见见本宫?”她的话里还藏着怒气,那人小心翼翼地应下便往佟府去。

佟姝看着这人,依旧面生,看着服饰也不是王家的人,心下又有些失落。那人站在一旁行礼,他并不敢将公主的原话说出来,佟家虽是商家,但得公主如此重视,又是皇商,他纵是用脚想,也知得罪不起。

“佟姑娘,您今日可是得空?我家主子想请佟姑娘过去叙一叙。”

佟姝觉着奇怪,她才来京几日,怎老是有人来请?她在京城,除了溪歌,并无什么故友:“你家主子是?”

那人头身子弯得更低了:“锦阳公主。”

佟姝一听,心下一惊,再一想,莫不是前几日那来找自己的赵姑娘便是锦阳公主?自己与她素未谋面,她怎么还三番几次地相邀呢?

锦阳公主她倒是有所耳闻,是王贵妃的女儿,亦是圣上最得宠的小公主,算起来也是她的小表姑,只不过他们一心从商,从来不敢去攀这种皇家的关系。如今锦阳公主找上门来了,莫不是想要拉拢佟家?

佟家的财力是有目共睹的,有王家这一层关系在,佟家自是不会与王贵妃为敌。难不成是三皇子想要争得储君之位,需要大笔的钱财,才想到佟家了?

兹事体大,佟姝不敢轻举妄动,便客客气气地回道:“今日真是不凑巧,我待会儿便要出门去了。我们才进京不久,铺子里多有事忙,还请公主谅解。待铺子里的事大致明白,我定会亲自登门拜访,敢问公主可是住在宫里?”

那人也一时挑不出错来,便回道:“是在宫里,佟姑娘让侍卫通传一声,奴才自会过来领路。”

佟姝应下,那人便也回去了,只是想着前几日六子的经历,心里依旧有些惶恐,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佟姝想着,这人莫不是不信自己?也是,宫里头的人心思缜密,这公主边上的自是不同凡响,既然扯了谎,那边要装出样子来。她这般考量着,也就真的起身往外头走去。

那人虽见佟姝离去,知晓她并不是说谎打发自己,可他依旧觉得公主那儿有些难以交代,是故他回去的途中便行得慢了些。

溪歌坐在包厢里等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街上人来人往。看了一会儿,恰好见着佟姝朝这边走来,虽有六年未见,她仔细瞧过几眼,却也将人认了出来,她心下一喜,又见佟姝边上并无自己叫去的人,冷哼一声,真不知她的那几个手下是如何办事的,看来是她太仁慈了些。

眼见着佟姝并没有停下的样子,她生怕佟姝错过寻错地方,想出声唤住人,又顾忌着身份,伸手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朝佟姝身上扔去。

宫中自是学过骑射的,投壶又是他们爱玩的,溪歌这一扔,倒是扔得很准,那银子砸在了佟姝身上。

佟姝痛呼一声,停了下来,看着地上的银子,惊疑万分,弯腰拾了起来,又抬头去看,到底是哪儿掉下来的这银子。寻了一圈,正好看见了站在窗边的溪歌。

佟姝先是被溪歌的美貌镇住,又觉得这人眼熟,细想起来,眼中顿时满是喜色,她亦是认出了人,再低头看着手中的银子,也反应过来,看来是溪歌认出了她,特意这般叫住自己的。

左右她也不是真的有事,她立马进了酒楼。那去请她的人正好瞧见了此幕,虽有些疑惑,但也着实松了口气,快步过去,想要追上佟姝。

谁知才跨进酒楼,便被六子拦住了:“你厉害啊,怎么被你请出来的?”

“我可请不出来,我都不知她为何会到此。”

“看来她与公主自有缘分。人已经上去了,你也别去凑热闹讨骂了,公主想来不会再生气了。”

“那就好,我这一路实在是害怕极了。”

 

第七章

佟姝跟着来到二楼的厢房前,却见那人停在了门口,并不前行,她正要跨步推门,却见那人拦住了她。她并不知溪歌是有意为难她一番,她有些奇怪,难不成自己认错了人?

佟姝在门外朝里头说着:“姑娘,在下佟姝,可否一见?”

溪歌一听她这般称呼,越发来气,难不成这人根本没认出自己来,然而却是个浪荡子,见着个略有姿色的女子便想上前勾搭?

溪歌倒没有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她虽六年不曾与佟姝相见,但她命暗卫仔细几下佟姝的模样,回来后,按照暗卫的描述,将佟姝的画像大致画了下来。也不负她一张画像画了几月,得暗卫的再三确认,如今与人楼上楼下见了一面,她便猜得差不离了,又听人报自己派去那人亦是跟了回来,便笃定外头站着的就是佟姝。

屋内没有声音,佟姝越发怀疑是自己认错了人,她又回想了一遍方才见到的模样,虽与六年前相比模样有变,可她却莫名觉得那人就是溪歌。佟姝还是想确认一遍,但又不好在外头明目张胆地唤溪歌的名字,女儿家的闺名总归是要藏一藏的。

佟姝看着门外站着的两人,同他们商量:“两位兄台,我有一句话想问问你们主子,你们能否避让一下?我保证绝对不偷溜进去。”

那两人对视一眼,想着眼前之人是公主看重之人,不可得罪,便走到了一边。而屋里溪歌也听见了佟姝说的话,她不知佟姝要说什么需要叫人避开,可未免她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她也叫屋里的宫女和侍卫将耳朵堵上。

屋里的人一听公主的命令,不仅用力将耳朵堵上,还紧紧闭上了眼睛,生怕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佟姝见两人走远,就趴在门缝上,两手护在嘴边,轻声道:“姑娘,你可是溪歌?”

溪歌一听,心里的气消了一些,看来这人还是认出自己来了,只不过不敢肯定罢了,但想起这人前两次糊弄自己,便又有些生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六年未见,有变化的不仅仅是外貌,便是声音也起了变化,佟姝听着有些熟悉却又不是那般熟悉的声音,也不敢笃定,又继续道:“若是溪歌,我便在外头等等,若不是,我便不打扰了。”

溪歌听到这,颇为满意,转念一想,佟姝特意叫人避开,不想叫人听去自己的闺名,也算有心,便道:“你进来吧。”

佟姝一喜,转身对那两人道:“多谢二位。”那两人也明白过来,是公主让她进去的,依旧站在那儿不动,果然,佟姝才进屋,屋里的那些宫女和侍卫也都出来了。

“溪歌,果真是你!六年未见,你竟这般美,害得我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佟姝自顾坐下,盯着溪歌看。

溪歌哪儿有见过这般阵仗,又是恼怒又是羞涩,脸上微微带红:“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好看了?”

“不是不是,以前就好看,如今更是倾国倾城,难怪你爹娘以前不准你出门。”佟姝翻过桌上的一个杯子,放在溪歌跟前。

溪歌看了一眼面前的空杯,抬眼看着佟姝:“你这是何意?”

“你作为东道主,不该替我沏杯茶吗?”佟姝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依旧盯着溪歌看,似乎是想把这些年不曾见过的都给补偿回来。

溪歌深吸口气,摊开掌心:“把我的银子还我。”

“我胳膊都砸青了,不当收些赔偿吗?”虽是这般说着,佟姝依旧乖乖地将出方才地上捡到的银子放在掌心,伸在溪歌面前。

溪歌气呼呼地伸手去拿银子,却是一把被佟姝抓住了手,她正抬头要瞪佟姝,佟姝却已站起身,快速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溪歌羞红了脸,一手捂住脸,一手将银子夺过来放好,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你做什么!”

佟姝依旧笑嘻嘻的:“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可爱。”

溪歌拿起茶壶替她沏了一杯茶:“少说话,多喝水。”

佟姝拿起杯子品了一口茶水,又道:“明明相隔两地时有那么多信,见了面却叫我少说话,溪歌可真是表里不一啊。”

“我只是见你写了信来,怕你难过,出于礼节给你回信罢了。”溪歌想着,这人儿时可没这般讨厌,管过几个铺子后,人都变得讨厌了,又看了一眼她的脸,还是如儿时那么好看。

佟姝没有再拆穿溪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可惜我日日思念你牵挂你,原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溪歌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反而问道:“你这几日可是很忙?”

佟姝没有多想,将这几日在京城忙的事大致一说,溪歌便也原谅她了,只嘱咐她多休息,别忙坏了身子。

“只是头几日最忙,今日便空了一些。你如今能出门了,我也不必去王家寻你,我们在外头玩更好。”佟姝看溪歌儿时便一直觉着王家的规矩有些多,两人在王家都放不开,便道,“过几日我便在城东置办一处别院,我们可以在那儿歇脚,也不必日日寻到酒楼来,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其实溪歌原本也有意置办一处别院,听佟姝如此说,倒也省了她的事,嘴上却又调侃着:“你该不会在各处置办了别院,在别院里金屋藏娇吧。”

佟姝听了大笑,又用手轻轻勾了勾溪歌的下巴:“可不是么,我置办那么多别院,都只为了藏你这一个娇。”

溪歌瞪了佟姝一眼,眼里却毫无怒气。两人聊了许久,又约定好第二日午后一起去看别院。溪歌知晓佟姝如今在京城也有许多事要做,倒也不耍脾气。

佟姝回去后便派康山去牙行寻几处城东的别院,第二日午后,佟姝从铺子里回来便径直去了酒楼,与溪歌碰面之后,便带着溪歌去了城东,牙行的人已在那里候着了。

佟家不缺钱,纵是佟姝自己,虽然年幼,但这两年掌管了几家铺子后,也压根儿不必问家里要钱。牙行也知晓佟家,自是慎重对待。

牙行带来的都是城东最好的院落,各有景致,佟姝二人慢悠悠逛着,也无人催促。看过三家之后,两人心中也有了较量,颇有默契地都比较满意第二座,也就这般定下来了。

佟姝又让康山去买几个仆从来,并嘱咐着,头一件事便是要教导他们,溪歌来了便请进来,不必通传,当主子对待便是了。溪歌在一旁听着,颇为满意,哪儿还有前几日的气。

佟姝又问了一些溪歌的喜好,记在心里,待回了家,便将这些告诉晓彤,让她第二日一早便去城东的别院,照着她们二人的喜好拾掇起来。晓彤跟着她长大,最是知晓她的喜好不过,知晓她们二人不会在别院过夜,便想着先将其他地方布置上。

有了别院,倒也不只是佟姝想着收拾,溪歌特意来信,说第二日一早便派几个人去别院,午后她们过去了便不必再操心了。佟姝觉得这般再好不过,溪歌派来的人总该更清楚溪歌的喜好些。

于是,晓彤康山带着才买回来的仆从与溪歌派出来的宫女一早便在别院会了面,两班人马热火朝天地收拾起别院来。这别院本就一应齐全,又常人有打扫,两班人马照着主子的吩咐,收拾了一个上午,果真与昨日的模样大不相同。

午后,两位主子姗姗来迟,又在院子里里外外逛了一圈,还算满意,佟姝扭头看着溪歌:“过几日,我让人去请几个手艺好的庖厨回来,再去金陵请个,让你尝尝金陵的菜。”

溪歌点了点头,心里又生出一丝异样来。两人原本只是为了方便见面置办的别院,怎如今的架势,这别院倒像是两人的新家了。佟姝笑眯眯地看着周围的景致,似是知晓她的心思,又添了一句:“既是金屋藏娇,总不能委屈了你。”

别院里的仆从不多,又个个有事要做,佟姝和溪歌进来后便不曾叫人跟着。溪歌听了佟姝的话,向前一步,拉住佟姝的手,轻声道:“那你可要藏好了。”

佟姝回过头来看着溪歌,手上微微用力去握溪歌的手,仿佛握住了一片柔软的云,心突然跳得很快,又慢慢恢复平静,软塌塌的,像是塞满了柔软的云。

溪歌见她盯着自己并不说话,正要开口询问,又见她眼里柔情,将嘴边的话吞下,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又轻轻用肩膀撞了一下她的肩膀:“看够了吗?”

佟姝回过神来,牵着溪歌的手继续往前:“我叫人在花架下搭了个秋千,我们去看看。”

“应该搭两个,我们可以一起玩。”溪歌跟上佟姝的脚步。

“我们若是一起玩,谁给你推?”佟姝却不以为然。

“叫个丫头便是了。”溪歌在宫里也玩秋千,便是叫宫女替她推的。

佟姝挑了挑眉:“我不爱坐秋千,只爱给你推秋千。”

 

第八章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少时,看书、下棋、弹琴、起舞……无话不说,好不欢喜。这般过了几日,佟姝又神神叨叨地带着溪歌去了街上。

两人都是女子,纵是亲密些,旁人也不觉如何,只当是姐妹出来游玩。佟姝牵着溪歌的手一直不曾放开,溪歌紧紧跟着佟姝,康山与侍卫长跟在两步外,其余侍卫又跟得远了一些,生怕惹两位主子不快。

佟姝也不曾去哪里,带着溪歌来到一家铺子前,溪歌瞧着眼前的铺子并不大,抬头一看招牌——养歌记,略微不解:“这是什么铺子?”

“这是我少时与你说过的杂食铺,如今我果真开起来了,这招牌言简意赅——养溪歌是也。”

溪歌心中又羞又喜,没好气地瞪着佟姝:“那你可得好好经营,别没过几日便垮了。”

佟姝拉着溪歌往里头走,掌柜的一眼就瞧见了她,赶紧亲自上前:“姝大娘来了。”佟姝一边应着,一边将溪歌拉到边上,对着掌柜道:“你可得好好记住她,她就是咱们铺子的招牌。”

掌柜虽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也十分有眼力见,连连应下,她自然知晓眼前这姑娘在东家心中的分量可不低。

“我去楼上雅间坐坐,你各式的食物都端一些上来,把账本也拿来我瞧瞧。”佟姝说完便带着溪歌走到角落,掌柜的连忙过去亲自将二人带上了楼。溪歌瞧着还有些新奇,外头的铺面不大,瞧着便像个小铺子,没成想上头还有三间小雅间。

两人进了屋也不忙着坐下,佟姝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引溪歌过去瞧瞧,而张掌柜出了屋子就将门关上了。

这条街的位置在京城并不算特别中心,这铺子的位置原本也不见得有多么繁华,她细想着周边不过是一些铺子或院落,又没什么景致,也不知有什么好瞧的。

谁知站在窗边一瞧,这视野倒是挺开阔的,虽没有什么景致,但恰好前头只有一些院落,边上虽错落着一些铺子,倒也不影响视线,远远一瞧,竟是能瞧见三皇兄的府邸。

佟姝又神神叨叨地凑到她的耳边,指着原处三皇子的府邸:“你可知那边最大的院落是谁家的?”

溪歌微微侧头,看着佟姝有些奇怪,她倒不是奇怪那府邸是谁家的,她是奇怪佟姝为何会以为自己认不出皇兄的府邸。

佟姝也不等她开口,便一脸神秘道:“想不到吧,那可是当今三皇子的府邸。”

溪歌看着她,脸上毫无波澜:“我知道。”

佟姝楞了一下,又顿时反应过来,溪歌久居京城,对京城自是比自己要熟悉的:“也对,你该是知道的。”

溪歌以为她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你怎么瞧着也不太灵光?”

佟姝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我哪里不灵光了,我只是急着与你分享,一时不曾多想罢了。”

溪歌以为她别有用意,又问了一句:“你为何要盯着他的府邸?”

“我哪里有盯着他的府邸,只是恰好能看见,觉着好玩,说给你听听罢了。另一头的雅间,还能瞧见国舅爷家的府邸呢。还是中间那间好一些,虽只瞧得见一些平常人家的院落,但用千里望一看,有时还能看见人在门前吵架呢。”

溪歌又瞥了佟姝一眼,见她的确不是特意而为之,便轻巧翻过:“想看戏搭个戏台子不就成了。”

佟姝又拉着溪歌在桌边坐下:“有些人啊,可比戏台子上的精彩多了。”

话音才落,张掌柜便带着小二端了几盘吃食进来,又带了一壶花茶。

佟姝给两人各沏了一杯茶,溪歌已是毫不客气地将手伸向了吃食。盘子里盛着的吃食样式颇多,只能算得上零嘴,却都是少时佟姝带给自己尝过的。她少时说过的话,还果真做到了。

“味道如何?”杂食铺才开张,客人并不多,佟姝也不知这味道会有多少人喜爱。

“跟儿时尝过的一样,自成一派,颇有趣味。”溪歌一边吃着,一边评价着。佟姝也点了点头。

“你这铺子里没什么客人,可不要开了几日便关门大吉了,这可如何养我?”方才还嫌佟姝不够正经,现下又开始操心起来,生怕这养她的铺子开不下去。这吃食虽是不错,却只能当个零嘴,实难干出一番事业来。

“这倒不必过于操心,哪怕一日只有两三个客人,我这铺子也不会闲着。”佟姝倒是一副很自信的模样,溪歌也忍不住追问:“为何?”

“我已与多家铺子谈好了合作,有些铺子招待贵客都需要一些吃食的,我这铺子里的,不正合适么?而且那些贵客吃着好吃,没准儿也会让人来咱们铺子里买。”佟姝显然计划得十分周到。

“你这铺子才开张便谈了这么多合作?”佟姝有些惊讶,她哪怕不清楚这里头的盈利,可这铺子小小一间,能与别的铺子谈了合作,自是不必担心散客了。

“你想想这京城里谁拥有的铺子最多?”佟姝凑近了些。

溪歌哪里还反应不过来:“你爹?”佟姝没有说话,只笑着挑了挑眉,算是默认。溪歌脱口而出:“无耻。”

“我这铺子可是良心铺子,原本我只是与我自己那两间铺子合作的,我爹娘自己也觉得我铺子里的吃食更好些,才来谈合作的,我还给他们低价呢。”佟姝理直气壮地解释着。

“这般看来,你这铺子很快便可以扩张了。”

“那倒不必,鲜有人要留下来吃的,多是要带走的,生意多了,只需多招几个人便可。”

溪歌本对商事不太懂,听了佟姝的话也觉有理,点了点头,便岔开了话头。两人就着京城里的景致聊了聊,随后起身离开。

“你若是想吃了,便叫丫头来拿,张掌柜今日认过你,你想吃便取,不碍事的。”

佟姝十分大方,溪歌点头应下,又觉此举多余:“我成日往你那别院跑,在你那儿便能吃着了,我又不是日日要吃这些的。”

两人没有回别院,径直在街上逛了起来。虽然溪歌是东道主,但佟姝仗着自己钱多,一路都不曾叫溪歌掏出一个铜板来。

两人兴起,坐在酒楼的雅间里,叫康山去摊上买了两碗馄饨来。她们路过馄饨摊,那儿十分热闹,馄饨的香气扑面而来。虽然她们都在家中吃过馄饨,可觉着没有那摊上的香,便让康山去买两碗来尝尝。

两人还点了别的菜,菜还未上,康山和康明已经端着两碗馄饨过来了:“小姐,那摊主说,若是在摊上吃会更香些,端过来这段路,怕是会影响口感。”

佟姝起了兴致:“我们先尝尝如何,若是好吃,下一回便去摊上吃。”

康山出了门去,佟姝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放入嘴中,立马抬起头来直吸气,一手又去拦边上的溪歌:“这还烫得很,你小心些。”

溪歌见她这样,笑得不行,也忘了吃:“偏你最心急。”

佟姝将馄饨吃下,又喝了一口汤,点了点头:“别说,这馄饨还挺好吃的。”说完,又舀了一个,在嘴边吹了吹,喂到溪歌嘴边。

溪歌手上正用勺子搅着汤,想让馄饨快些凉掉,不想佟姝却是喂了过来,她有些不大好意思:“我这儿也有。”

佟姝本无意,见她有些羞意,反笑道:“或许我喂的更香些。”溪歌只好张嘴将馄饨吃进嘴里,倒是一点都不烫了,细嚼慢咽之后也点头道:“是不错。”

佟姝此时又吃下一个,笑嘻嘻道:“我就道我喂的更香些,你儿时便喜欢我喂着吃。”

溪歌自是还记得儿时缠着佟姝,让她喂自己糖吃的模样,只是佟姝这般一提,她便有些恼怒,哼了一声,那边佟姝又喂了过来,她侧过头去:“不要。”

佟姝手依旧伸着,讨好地笑着:“吃嘛吃嘛,我喜欢喂你。”

溪歌看着她,并不张嘴,佟姝又笑着道:“好啦,都是我不好,小时候偏偏要追着你要喂你,你只是不好意思拒绝我罢了。”

溪歌听了,颇为满意,一侧头将佟姝勺子里的馄饨吃进嘴里。

佟姝又舀了一个给自己吃,溪歌这才注意到,她俩方才用的是同一个勺子,脸上瞬间红了起来。

佟姝似是不曾察觉,见溪歌脸红了,还颇有些莫名:“你怎么了?吃馄饨吃醉了?”溪歌侧目瞪了她一眼,心中的旖旎也淡去了:“许是屋子里太闷了。”

佟姝起身打开窗子,往街上一看,惊呼一声:“我被你用银子砸的那日,你便是在这间屋里。”

溪歌听了,往四周一瞧:“那你与这屋子颇有缘分。”

佟姝听了,伸出手来,学着神算子的样子捏着手指,皱着眉头道一声:“不对不对。”溪歌看着颇为新奇,难不成这佟姝还果真会算命:“怎么了?”

“我掐指一算,我与这屋子的缘分浅薄,却是与屋子里的一人缘分深厚,你方才说得不对。”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溪歌哼了一声,将她拉了回来:“快坐下来吃吧,再不吃,你与馄饨的缘分也尽了。”

 

第九章

没过多久便过年了,除夕夜宫里是有晚宴的,不过这也是家宴,散得颇早,几个皇兄年纪比溪歌大不少,都是在外头开府了的,往年也便是溪歌独自在宫里守岁。今年,溪歌便想着先出来寻佟姝玩一会儿。

佟家除夕一顿自是要聚在一起的,只是溪歌约定的时辰并不是晚膳时分,两人便约好一起上街玩玩。

宫里因着宴会,宫门下锁的时辰晚了些,溪歌便求着七皇兄偷偷将她一同带出宫去,七皇兄又安排了人在宫门接应,晚些好接溪歌回宫。七皇子自己便是个贪玩的,少时也常常溜出宫去,这事对他而言,再轻巧不过。

溪歌到别院时,佟姝已在那儿等了一会儿,见她来了,便起身迎上前,两人手拉着手往街上去。今夜除夕,街上十分热闹。

两人走着,溪歌便远远瞧见了一个熟人——宁康郡主迎面走来。宁康是大皇子的女儿,见着溪歌也得叫一声皇姑,溪歌一时心慌,生怕被人认出来惹一身的麻烦,拉着佟姝往边上钻,恰好瞧见一个摊上卖着面具,她随手取下一个面具戴在脸上。

溪歌戴着面具侧过头去,恰好看见宁康与自己擦肩而过,宁康往这边瞧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异常,溪歌暗自松了口气。

佟姝并未察觉此事,也挑了一个与溪歌脸上差不太多的面具,将铜板递给老板,也将面具戴在脸上。

溪歌看着她的面具,十分嫌弃:“你的面具好丑。”

佟姝十分无奈:“不是与你正好相配吗?”说完,牵着溪歌的手走到一边,“今日我们亲自去摊上尝尝那馄饨。”

溪歌跟着她走,嘴里却还在反驳着她方才的话:“我虽貌若神女,却不嫌弃你。勉强相配罢了。”

佟姝听了,笑了一声。溪歌又靠得极近:“你笑什么?”

“你不嫌弃我,愿与我相配,我不该高兴吗?”佟姝扭头看着溪歌,溪歌伸手将佟姝的脸推开了些:“你这面具实在太丑了,不要离我这么近。”

佟姝听了,就要松开溪歌的手,溪歌赶紧握住:“欸——我只是叫你的面具离我远点,又没叫你离我远点。”

佟姝站定,面对着她:“面具戴在头上,要如何才能让她离你远些,我又离你近些呢?”溪歌将脸上的面具挪到头顶,露出一张笑靥灿烂的脸蛋,又伸手将佟姝的面具挪到侧脸上,还不等佟姝说话,又快速踮脚在佟姝不曾戴着面具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而后,她又快速地将自己的面具扯了下来戴好,一手拉着佟姝的手继续往前走去。跟在不远处的宫女抚琴和康山同时伸手遮住了眼,权当什么也没看见。他们身后的几个侍卫,也果真啥都没瞧见了。

佟姝带着溪歌进了一家酒楼:“这家酒楼刚开张,虽说晚膳已是用过了,尝一点新菜式是可以的。”

溪歌抬头一看招牌,便道:“这是你开的?”佟姝笑着应下:“你怎的猜出来了?”溪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续跟着佟姝往二楼雅间走:“你这名气起得实在明目张胆——仰溪楼,前开一个养歌,后开一个养溪,也没人问问你到底金屋里养了什么人,要开这么多铺子和酒楼去养?”

“他们怎会想到这层,他们只以为这两个名字别有意蕴罢了。”佟姝从不觉自己这两个招牌有何不妥,在雅间坐下,便让康山下去安排。其实她早已安排妥当,掌柜的也知晓该如何。

她们二人在雅间里,向来都是不留人伺候的,康山带着小二端了几盘新鲜菜式来,又去看佟姝颜色,见佟姝微微点了下头,便又出门去了。

佟姝剥了一只虾,蘸了酱汁喂到溪歌嘴边。虽说溪歌才在宫里参加过宴席,可她一门心思出宫,还真没吃下多少东西,佟姝喂了吃的,她便就着佟姝的手吃下。

吃下几只虾和一些菜,佟姝起身将窗子打了开来,又坐回原位,外头的风吹进来,带着些凉意,好在屋里子头弄得暖和,桌边又摆着小暖炉,溪歌也不觉得太冷。

佟姝拉着她走到窗边:“你瞧瞧这里的景致可是比养歌那儿的好一些?”溪歌也不疑有他,观赏起窗外的夜景来。

霎时,一声巨响,天边炸开一朵烟花,溪歌呀了一声,却见天边接二连三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旁边的几间雅间也开了窗出来看,楼下的行人也驻足观赏,这烟花可不多见。

几朵烟花落下,夜空又重新变成一片漆黑,行人顿了一下便继续行走,溪歌正转头要说话,佟姝却伸手捂住了溪歌的耳朵,凑在她的耳边道:“还有呢。”果然,话音方落,顿时便连着七八多烟花炸了开来,高低错落,好看极了。

溪歌也明白过来:“你安排的?”

佟姝点了点头,又凑近她的耳边道:“在别院那边放的,我们在这里瞧着正好。”溪歌见她这般花心思,心里自是说不出的欣喜,待烟花燃尽,她转身抱住佟姝,没有说话,只听胸腔里的心跳声,比方才的烟花声还要大些,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佟姝的。

佟姝一手抱住溪歌,一手将窗户关上,却是有些紧张地不知该说些什么,闻着溪歌萦绕在鼻尖的发香,听着两人的心跳。

抱了许久,两人终于分开了去,各自在桌边坐下,佟姝又给溪歌拿了一块小点心,两人都不曾开口说话。

敲门声响起,打破两人奇妙的气氛,佟姝让来人进来,赵溪歌的侍女抚琴走进来,提醒道:“小姐,该回宫了。”

赵溪歌点了点头,佟姝一脸天真地问道:“你这段时日住在宫里?”她知晓王家出了个贵妃,该是溪歌的姑姑,姑姑要侄女入宫陪一段时日也是正常。

赵溪歌不知佟姝心想,却一脸奇怪:“我一直住在宫里啊。”

佟姝开始怀疑自己记忆出了错,溪歌儿时不是一直住在王家么,难不成王贵妃寂寞如斯,要让侄女日日相陪?不对,贵妃不是还有女儿么,怎会叫侄女作陪,她越发感觉奇怪:“你为何要住在宫里?”

溪歌从未想过会有人问她这个问题,顿了一下:“因为,我家在宫里?”赵溪歌也开始怀疑,难道身为公主住在宫里很奇怪吗?

佟姝眉头皱起,一脸困惑,难道自己当初还是认错了人?佟姝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你是溪歌吗?”

“我是溪歌啊。”赵溪歌倒是没有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佟姝难以置信,继续试探着:“你姓王吗?”难不成是个同名异姓的人?

“我姓赵啊。”赵溪歌开始怀疑,佟姝是不是吃坏了东西,把脑子吃坏了,怎么一向聪明的人开始失忆了?

佟姝大惊失色,站起身来,说话也开始结巴:“你,你是公主?”

赵溪歌也一脸惊诧:“你不知晓?”佟姝摇了摇头,厢房里一时静默无声,抚琴索性走了出去。

佟姝此刻再想,便有些明白过来,不是自己认错了人,是自己一直将人的身份搞错了。溪歌从来不是王家的女儿,该是王贵妃诞下的公主,少时在王家玩罢了。是了,王家也是锦阳公主的外祖家。

再一想,自己初初入京时,那三番两次相邀的锦阳公主便是溪歌了,也难怪后来就没了音信,原本以为自己是甩掉了一个麻烦,不成想,是把麻烦越搞越大了。

她是清楚自己对溪歌的心思的,但也明白自己也只是情窦初开,还万不到情根深种的地步,如今要脱身也还来得及。若溪歌是王家的女儿,她尚且还能搏一搏,是公主的话,自己不想活,佟家上下还是要顾忌的。

只是,无论是失去这么一个心上人,还是友人,都是不舍的。佟姝只好让自己清醒些,不舍又能如何?这公主还是自己的表姑呢,自己实在是大逆不道啊!

佟姝脑中一片混乱,赵溪歌见佟姝一直静默着,心中渐渐有些不安,佟姝这阵子从来不知自己的身份,如今知晓了脸上却毫无喜色,她隐隐猜到佟姝在做什么抉择。

溪歌想到这,惊得立马站起身来,她哪里容许佟姝就此与自己断了干系,快速走到佟姝跟前,抓住她的领子,在她的唇上狠狠亲了一口:“你不能躲着我。”

她们二人虽然亲密无间,也时常亲一亲,只是从来都只是亲在脸上,溪歌这番动作,不只将佟姝镇住,溪歌自己也吓得不轻。溪歌回想着佟姝唇上的柔软,心中竟是又有再试试的念头,羞意上来,抬眼看了两眼佟姝,也不等佟姝应下,便回宫了。

 

第十章

除夕夜,两人本无心守岁,却的的确确失了睡意,两人皆是到了凌晨才堪堪睡去。第二日午后,溪歌来到别院,却是等了一个午后也不曾等来人。

快到回宫的时辰了,溪歌不甘心,让六子去佟府请人。

六子实在苦不堪言,为何自己总是摊上这样的活计。佟姝见了六子,知晓自己所猜不错,溪歌便是锦阳公主,自己还不曾想明白到底该如何,不敢轻举妄动,也就寻了由头没有前去别院。

六子跪在溪歌跟前瑟瑟发抖,溪歌亦知晓这不是他的问题,颇不耐烦地甩甩手叫他退下,回宫去了。暗卫替她送去了信,却是到了第二日才回来。

佟姝拿了信,也不敢打开看,只是收好放了起来,自然也就没有给溪歌回信。

打那以后,佟姝便有些躲着赵溪歌的模样,溪歌连着几日每日都去别院等着,却总是请不来人,依旧让暗卫送信,却也都是有去无回。赵溪歌越发不安起来,却也因此笃定了佟姝的心思与自己一般。

若只是将自己作闺友看待,何必这般躲着自己?溪歌原本还想同佟姝耗一阵,谁曾想,她竟是听到了佟姝要回金陵的消息,这人难不成要躲回金陵去了?这下,溪歌也急了起来。

赵溪歌一早便出宫来到仰溪楼,还是除夕夜那日的雅间。她倒是不信佟姝不出门了,叫了几个侍卫在佟家各个门附近蹲守着,见到人就抓来楼里,不需废话。

公主边上的侍卫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六子存着戴罪立功的心思,一听这回只需将人抓回来,不需客气,便昂首挺胸地往佟家去了。

佟姝虽然躲着人,但照旧要出门去铺子里的,出门走了几步,就被公主的侍卫抓了起来。康山等人正要与那些侍卫动手,佟姝却是认出六子来,抬手道:“不必争执,我跟你们去。”

佟姝与溪歌相处这么久,佟姝或许对溪歌身后的侍卫不熟,康山等人却是有几个眼熟的,这下也反应过来,该是赵溪歌来请人了,他这几日亦是察觉,自家小姐和王家的表小姐好似除夕夜吵了一架,小姐这几日一直都郁郁寡欢,如今事情有了转机,康山自是乐意的。

佟姝被带进雅间,溪歌将手一甩,那些人便都退了开去,几个侍卫将门关上,守在门口。溪歌朝佟姝望去,佟姝却行了个礼,道:“见过公主娘娘。”

溪歌深吸口气,忍住怒气,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让佟姝坐下。佟姝还是头一回见到溪歌拿起公主的架子,但见她面色不佳,似是憔悴了几分,心中也有些心疼。

“我们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这是打算扔下我跑了?”溪歌待佟姝一坐下,便迫不及待质问,她可不能让人真的回金陵去了,至少两人这般的状态下不行。

佟姝听了溪歌的话,吓得连忙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半步:“不不不,公主您误会了,我们万万不到煮成熟饭的地步,一切都还有余地。”

赵溪歌立马红了眼,泪水就蓄满了眼眶,看着十分委屈:“你都亲我了,你不想负责?”

佟姝心中一软,却又颇为无奈,咬咬牙决心毫不退让:“明明是你亲我的。”

“胡说,你亲我好多次了。”溪歌也站起身来,往佟姝边上走了一步,虽是咄咄逼人,却丝毫没有方才的公主架子。

佟姝也放松下来,仍不忘反驳:“我就只是亲亲脸。”

“公主的脸可以随便亲?”溪歌脸一仰,一副刁蛮公主的模样。

“不是不是,我们不是姐妹吗?姐妹亲一下脸没关系的,我从小就经常亲爹娘和祖母的。”佟姝摆摆手,极力解释着,幸好她不曾表白自己的心思,一切尚有余地。

谁曾想,溪歌丝毫没打算给她留些余地:“谁同你是姐妹,你又不是父皇的孩子。”

溪歌这般说来,她哪里还敢贸然认下这个妹妹,只得硬着头皮将儿时的事拿出来说道:“你不是想当我妹妹吗?”

“我何时说想当你妹妹了?”溪歌一脸疑惑,似是对这段往事毫无印象。

佟姝提醒着:“你儿时就这般说的。”

溪歌也想起了儿时说过的话,但她却并不承认:“我当时说的是想跟你回家,把我娶回家不就是法子吗?”

佟姝见她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也是惊诧不已,梗着脖子道:“你当时明明是说当妹妹的。”

溪歌也有些心虚,却挥了挥手,轻轻巧巧地将此事拨了过去:“四岁小孩儿懂什么,我当时怎么知晓妹妹和妻子有什么分别。”

佟姝哑口无言。溪歌见她这般,也不复方才的紧张不安,又坐了下来,拿着手指点了点桌子,一副悠闲模样:“你不知道我姓什么,你姓什么我可是清楚得很,你若是不明不白就跑了,你就等着你佟家进宫面圣吧。”

溪歌其实对佟姝也十分了解,料想她对自己存了别样的心思,但和不该怕成这样,而自己是公主这件事对佟姝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对佟家的影响了。佟姝既然害怕佟家出事,那她只肖拿佟家来要挟,她定是不会偷摸着跑掉了。

佟姝果然不敢再想着逃跑,连忙走到桌边坐下:“不是不是,我会负责的。”

溪歌见此,颇为满意,倾身扶在桌沿,看着佟姝:“那你想法子娶我。”

佟姝哭笑不得,她一个女子,怎么娶女子啊,更何况溪歌还是个公主:“娘娘,你是公主啊。”

溪歌一脸坦然:“我知道啊。”

佟姝思索着,又打起了劝服溪歌的主意:“那我怎么娶你?其实亲一下,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晓的。”

溪歌一挑眉,脸上立马冷了下来:“你想耍赖?”

佟姝赶紧摆手,小心翼翼地试图和溪歌商量个两全的法子:“不是,我会负责的,但是有没有别的负责的法子?”

溪歌哼了一声,瞪着佟姝:“你就是想耍赖!”

佟姝被她看得直冒冷汗,也知她不好糊弄,只得认命,挺直的背也略微松垮下来,脸上尽是无奈:“公主娘娘,我一时也想不到法子,容我回去好好想想。”

溪歌见她神色姿态都有了变化,也知她不再反抗,心里也松了口气,面上却依旧冷冷的:“那请你务必尽快想到法子,能让娘娘两个字变成娘子。”

佟姝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娘娘,你这般过于莽撞了,我若是藏着祸心,你这般将心思全盘托出可是要吃亏的。”溪歌这般,她哪里还不知晓溪歌对自己的心思,只是一个深宫公主,这般不藏不掖的,可是不好。

溪歌自然不是对什么人都如此,她也知晓佟姝在担心什么,听了心中也颇舒坦,几日来的不悦都消去了些,脸上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我知道你肯定也喜欢我。”

“……”佟姝无话可说,只好起身走到门旁,打开门叫康山去点些菜来。

溪歌得了佟姝的点头,也不担心她跑走,见她只是吩咐完康山坐回来,便问道:“你还未曾用午膳?”

佟姝摇了摇头:“吃了一些,我见你消瘦了些,想来这几日也不曾好好用膳,虽然法子暂时没想出来,但我也不会跑了,你便放心吃点东西。”佟姝还是心疼。

溪歌脸带笑意:“那你坐近些。”佟姝也十分听话,起身挪了个位置,坐在溪歌边上。

溪歌这几日都不曾休息好,胃口也不佳,此时心事落下,再见小二端来的菜,便觉出自己有些饿了。其实她也瞧出佟姝憔悴了几分,只不过她觉得此事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若不是她躲着,哪儿会这般。

佟姝先是给溪歌盛了一碗汤,又给她碗里夹了两只虾,正要给自己盛汤时,便听溪歌叹息一声:“哎——”

佟姝一愣,一边盛汤一边问道:“怎么了?菜不合胃口?”

“我只是有些嫉妒。”溪歌说完,又哼了两声。

佟姝端着汤坐了下来,看着溪歌,一脸奇怪:“嫉妒谁?”她实在想不到这般受宠的公主还能有嫉妒的人。

溪歌又叹了口气,脸上一副不平模样:“我嫉妒王溪歌,她呢,想吃虾都是剥好的,而我赵溪歌呢,想吃虾却得自己剥。”说着,又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碗里的虾。

她既是知晓了佟姝的误会,那自然也猜到了,佟姝是将自己错认为王家的姑娘了,回想着以前佟姝对自己的体贴,自打知晓自己姓赵以后,这待遇实在是天壤之别。

佟姝欲言又止,最终起身走到边上,净了手,坐回原位剥起虾来。溪歌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喝起汤来。

两人吃着菜,溪歌想到既然佟姝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大可来宫里寻自己,便道:“你若是进宫,要事先告诉我,我去等你。”

宫门口自有奴才接应,到了溪歌的宫门口,也只需让宫女通报一声便是了,哪儿有公主亲自出来接的:“不必这般客气。”

溪歌瞥了她一眼,道:“不论见谁都要搜身的,我要亲自搜你的身。”宫外人进宫之后,不论去哪个宫殿见谁,在宫殿门口自是会有宫女搜身,这般艳福,她都不曾享受,怎好便宜了别人。

佟姝也不习惯被人搜身,若是这般,自然还不如让溪歌来,便也点了点头。

 

第十一章

两人在酒楼里吃得十分满足,临走时,溪歌又忍不住提醒着佟姝:“你知晓明日是什么日子吗?”

佟姝看着溪歌,不明白她的意思:“明日是元宵,怎么了?”

溪歌见她没有提起相约之事,叹了口气,走到佟姝边上拍了拍她的肩:“别说我没提点你,元宵佳节,合该同未婚妻一起出去玩玩的。”

佟姝知晓她在说自己,笑了一下:“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怎就成了未婚妻了?”

溪歌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如此死心眼呢?未来的妻子可不就是未婚妻?你可要抓紧想法子,再拖会儿,我爹指不定要给我指婚呢。”

佟姝点头应下:“明白啦,那我们明日在别院会面,再一起上街玩。”溪歌轻声应下,心满意足回宫去了。

元宵,宫里也有宴会。宴会结束后,溪歌匆匆赶来别院,佟姝已在那儿等候多时了,见到溪歌过来,递了个手炉过去,邀她一起去街上走走。

才走出大门,便见宫里的方向燃起烟花来。两人驻足在门前看了一会儿,佟姝转头对着溪歌:“你提早偷溜出来了?”烟花都才放,宴会哪里真的结束了。

“差不离也结束了,只差燃烟花罢了。七皇兄府里有事要先回来,我便跟着他出宫了。”溪歌倒是没有骗她,佟姝看着她,追问着:“是七皇子果真有事,还是你替他寻来的事?”

溪歌脸色未变,轻锤佟姝手臂:“你先将我娶回去,再管我的事。”

佟姝抬头去看烟花,溪歌却甩了甩她的胳膊:“这烟花还是你除夕那日放的好看。”佟姝叹了口气:“若是我知晓,这元宵的烟花是你家燃的,我便不会想着燃烟花给你看了。”

溪歌轻哼一声:“你若是早些知晓,怕是京城都不来了。”

“那倒未必,起初也不曾有别样心思。”说到这,佟姝察觉出自己说漏了嘴,又立马停住了。溪歌笑得颇为得意,站在她的跟前:“你怎么不继续说了?还想狡辩,你明明少时便说喜欢我。”

佟姝也不再同她争辩喜欢的不同,抬脚往街上走去。溪歌跟了上去:“我手上凉。”

佟姝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她手上的手炉,这是方才递给她的,这般快便凉了?正要吩咐人重新拿一个来,溪歌便牵住了她的手:“走吧,这样就不凉了。”

两人拉着手在街上逛了许久,买了一些小玩意儿,见许多人在放天灯,溪歌拉着佟姝也要一起放一个。佟姝由着她,买了一盏十分结实的,与她一起走到一处人烟稀少之地,蹲在地上摆弄起天灯来。

这边上没什么人,却看得见不远处有许多人在放天灯,天上也飘着许多,远远瞧着,如星光璀璨,又如月光朦胧,星星点点,更远一些的已是成了萤火虫,飞之他人的梦中。

溪歌看得楞了一下,转眼见佟姝已将灯摆好,也准备好了笔墨,她走过去,拿起笔,毫不客气:“我来许愿。”佟姝本就是此意,自然也不拦着。

溪歌对着她一笑,提笔在天灯上写下:“白首不相离。”

佟姝看着这行字出了神,溪歌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才回过神来,佟姝没有说什么,用火折子将灯点燃,与溪歌一起扶着天灯,等着它慢慢上升。

等了一会儿,天灯慢慢浮起,脱离开两人的手,颤颤巍巍向天空升去,又过了会儿,才平稳起来。溪歌松了口气,对着佟姝笑。

佟姝也这般看着她,眼里满是柔光。溪歌向前一步,与佟姝贴近,一手拉住佟姝的衣襟,一手扶住佟姝的肩膀,踮着脚亲在她的唇上。

不同上一次的霸道焦急,这一回,她动作轻柔缓慢,略微离开了又开始留恋佟姝唇上的柔软,又轻轻地亲了上去。佟姝怕她站不稳,用手扶住了她,可溪歌离开时,佟姝却没有追上来亲亲她,与她以前最喜欢亲亲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溪歌还是紧贴着佟姝,手上的动作不变,看了看佟姝的唇,又抬眼看着佟姝的眼睛:“你不喜欢吗?”

佟姝眼里有些闪躲,最终又十分诚挚地看着溪歌:“我还未曾想到法子,不想叫我们两人陷得太深,想着这阵子我们交往能平淡些。”

溪歌听了,觉得十分好笑,看着她的眼里也蒙上一层黯然:“敢问,两个有情人之间,该如何平淡交往呢?”

佟姝看着,心上一阵钝痛,一手揽住溪歌的腰,将人抱得更近些,一手扶住她的脑袋,将唇贴了上去。

不同于溪歌方才的懵懂,佟姝一面厮磨着,一面轻轻吮吸着,溪歌将她的衣襟抓得更紧了,佟姝轻轻撬开溪歌的唇齿,溪歌一下紧张,咬在了佟姝的唇上。佟姝倒吸口气,赶紧退了开去。

溪歌越发紧张,拨开佟姝捂着嘴的手,急着看伤口如何:“怎么样?很痛吗?”佟姝反倒轻抚着溪歌的背,安慰她:“没事的,只是磕到的一下有些疼而已,现在不疼了。”

溪歌仔细看着佟姝的唇,见上头的伤口十分细微,也放了心,想到方才的场面,又顿时红了脸,心中自是欣喜万分,嘴上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谁叫她方才将自己气成那样:“这就是你说的平淡?”

佟姝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着头:“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溪歌想起方才两人“相濡以沫”的场景,又听佟姝这般说,恼羞成怒地踩了一脚佟姝:“无耻!”

溪歌转身就走,佟姝赶紧追了上去,腆着脸认错:“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嘛。”溪歌没有停下,佟姝又赶紧上去将人抱住:“原谅我好不好,是我不该乱说话。”

溪歌停下了脚步,依旧不去看佟姝,板着脸嘟着嘴,气呼呼的模样。佟姝继续哄着:“原谅我嘛,公主,娘娘,溪歌,娘子,表姑。”

溪歌听着她一声声的称呼,正心软,一听“表姑”二字,顿时沉下脸来,扭头瞪着佟姝:“你叫我什么!”

佟姝依旧笑嘻嘻的:“表姑啊,你不是我表姑吗?”

溪歌听了,开始挣扎,想要挣脱佟姝的束缚而去,佟姝一面笑着一面将人紧紧抱住:“好啦好啦,我真的错了,娘子,心肝,宝贝,我的心肝大宝贝,原谅我吧。”

溪歌红着脸推搡了几下也就罢了:“你哪里学来的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

“我听我爹做错事的时候,就是这么叫我娘的。”佟姝见她不再挣扎,便拉着她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

佟玉秋是个痴情郎的事溪歌也有所耳闻,她也有些好奇,这般痴情贴心的人也会出错:“你爹还有做错事的时候?”

佟姝听了,却是叹了口气:“往日里,爹娘十分恩爱,时常会亲亲,但皆是点到为止,但有一回,爹忘了我还在边上,亲着亲着就停不下来了,就同我们方才那般,娘就生气了。”

溪歌听了,哈哈大笑:“难怪你这般熟练,我还道你常去花巷子学来的呢。”溪歌其实果真有过这个念头,她原本打算回去以后让暗卫去查探一番,若佟姝果真背着她时常出入花巷子,那她定轻饶不了她。只是听佟姝这般一说,她便放心了。

佟姝十分无奈:“娘是哄好了,可我也被爹说教了一番,说我这么大个人不知羞,见着不该见的东西也不知闭上眼睛,下一回要拿手遮住眼睛才行。”

溪歌光是想着那般的场景,便知晓佟姝有多委屈,笑得停不下来,佟姝倒是又感慨道:“若是我们两人在一处,倒是不必担心这个。我们没有孩子,大可肆无忌惮地亲热。”

溪歌也红了脸,拿手盖住佟姝的脸推了一下:“不要脸。”

佟姝却又倒吸口气:“疼。”溪歌以为碰到了她唇上的伤口,赶紧上前要看,佟姝将唇凑到她的跟前:“表姑吹吹就不疼了。”

溪歌听了,气得要打她,谁知佟姝早就起身躲到了一边,溪歌去追,她便跑,两人追追赶赶在那儿玩了许久。

不远处的抚琴时不时往两人那边瞧,因着夜色,虽然隔得不算太远,但也瞧不清那边的场景,她不放心,便多瞧了几眼。康山故意站在她的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主子们谈情说爱,你老看着做什么?”

他们几个,哪里还不知晓佟姝与溪歌的关系,抚琴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那边两个主子总算玩闹够了,走了回来,抚琴一眼就看见了佟姝那皱巴巴的衣襟,瞧着是被人抓的。抚琴走在后头,又叹了口气,她家公主真是不争气。

佟姝将溪歌送到宫门前,溪歌回过身来,也瞧见了佟姝皱巴巴的衣襟,微微红着脸走上前,轻轻抚了抚那衣襟。边上的几人,十分识相地转过头去,溪歌在佟姝脸侧亲了一口,笑得一脸甜蜜:“你要快些想法子。”

佟姝也在她脸侧亲了一下:“嗯,你便乖乖等着吧。”

 

第十二章

佟姝思来想去,并没有想出什么万全的法子,又担心圣上将溪歌指婚出去,心急万分,几日下来只想到一个险招,却也顾不得了,递了一个拜帖去三皇子府。

三皇子是知晓锦阳与佟姝颇有交情的,原本也有心思要会一会佟姝,如今佟姝自己递了拜帖,自然要见一见的。

佟姝跟着管家来到三皇子跟前,行了礼:“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打量了她一会儿,便赐了座,并不开口说话,显然是等着佟姝先说。

佟姝等了等,想着毕竟是自己来求人办事,只得先开口,态度却是不卑不亢:“民女此次前来,是想同三皇子谈一笔买卖。”

“哦?愿闻其详。”三皇子不怒自威,却也没有摆什么架子,瞧着也是愿意同佟家合作。他见佟姝不开口,便摆手让屋里的人都出去,并让管家在外头看好门,不要叫人过来打扰。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了,佟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我愿倾佟家之力助三皇子完成大事。”

三皇子笑着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佟姝看,见她神色无异,才缓缓开口:“孤不懂你的大事是指什么。”

“民女亦不懂,民女也不必懂,要做成什么样的大事是殿下的事,民女只提供钱财与民间的人脉。”如今储君未定,几位皇子自然都摩拳擦掌想要争一争的。大皇子的母亲是姚贵妃,姚家是武将,掌握着兵权,二皇子的母亲是皇后,皇后的父亲是丞相,又占了嫡出的名头。

储君之争,这两位皇子希望最大,但也因着两位皇子身后权势重大,圣上也不肯轻易松口。王家属于清贵,三皇子背后的势力与两位皇子相比,相差甚大。王贵妃原本也不曾存了心思让儿子争这个位置,一直以来的教导都是兄友弟恭,这却恰好合了圣上的心思。加之锦阳的受宠,王贵妃以及膝下的几个皇子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三皇子自然是有这个心思的,只不过他向来藏得颇深,朝中之事也多由六皇子七皇子去出面,显得他两袖清风无心皇位的样子。

佟姝这般,也颇显诚意,只是他并不打算轻易暴露自己:“孤身为皇子,并不缺什么,许是你想岔了。”

佟姝虽年幼,但也能猜出几分三皇子的心思,也不急:“殿下莫要思虑太多,民女知晓大皇子身后有兵,二皇子身后有丞相,贵妃与祖母都是王家人,我们佟家自然也算不得外人,民女不曾想太多,只想着殿下身后有点钱财傍身,过得舒坦些罢了。”

三皇子知晓佟家只这一个女儿,才从一开始便没有轻看了她去,只不过如今几句话下来,他更是不敢小瞧了这人,这性子倒是比王家那几个稳妥许多,笑了两声:“你能替佟家做主?”

“如今民女手中共有十二间铺子,有四间在京城,另自己亦经营了一家铺子一家酒楼,家父家母对民女宠爱有加,有心将佟家交予我手,殿下大可放心。”

三皇子还不曾查过佟姝,一听她这般说,心下也有些诧异,这人看着不过同锦阳一般大,看来商场上的手段也颇为了得,也难怪敢同自己谈生意,而既是生意,必是有所求,若自己这里求不得,难免别的皇子会上心,自己没理由将人拒之门外。

“那佟家娘子说一说你想从孤这里得到什么?”

佟姝听他松口,心下又提起口气,跪了下来:“民女别无所求,只想求得殿下成大事后,允民女与锦阳公主的亲事。”

果然,三皇子震怒,一拍桌子,又很快冷静下来。难怪,难怪愿意放出那么大的筹码,愿意倾尽全力,除了自己,她也没人可求了!

佟姝没有说话,只伏身跪着。三皇子一直盯着她,息了怒气后,便也明白过来:“是锦阳让你来的?”

“不是,公主只让民女自己想办法,是民女自作主张来求殿下成全的。”

佟姝又将姿态放得极低,与方才不卑不亢的模样截然不同,三皇子自然明白,她这意思是,她佟家除了锦阳一事有所求以外,并无他求,亦无畏惧。那自己要想跟佟家合作,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别的条件对佟家来说,都没用处。

三皇子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倒也聪明,先起来吧。”

佟姝赶紧谢恩起身,松了口气,这事可成。

“你这笔生意的风险可是极大啊,若是最终不成事,你的那些钱和力,可都打了水漂了。”三皇子也不必再遮掩自己的野心,若是他最终成不了储君,登不了皇位,那佟姝与锦阳的亲事,还是不能成。

“民女愿为公主竭尽全力。”佟姝不向皇子表忠心,反倒向公主表忠心,三皇子又开怀大笑:“此事,孤能允你。不过,若是锦阳自己不愿意,孤不会替你强求。”

“殿下放心,若是公主不愿,民女亦不强求。”

三皇子得此助力,自是开怀,倒是对佟姝与锦阳两个女子相恋的事轻轻揭过。他与佟姝聊了几句,便听外头一阵动静,原是锦阳在宫里听到佟姝去了三皇兄府里,便径直出宫寻过来了。

而管家拦着她不让进,她便在外头闹起脾气来,她实是怕三皇兄将人给吓跑了。三皇子哪里不知皇妹的心思,轻叹口气,让佟姝去开门。

佟姝开了门,管家便明白是何意,便将公主放了进去。锦阳见到佟姝开门,也知并不大事,松了口气,脚下不停,快步过去,忍不住盯着佟姝上下打量,生怕错看哪里挨了罚。

三皇子咳嗽了一声,锦阳才转过头去向他行礼,也不等三皇子说话,便跑到他边上撒起娇来:“皇兄你找佟姝什么事呀?”

“皇妹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明明是佟家娘子来寻我谈生意的。”

锦阳侧头看了佟姝一眼,自然明白她是来谈什么生意的,心下也跟着紧张:“那皇兄你就答应她吧。”

三皇子见她如此,有些不满:“你尚且不知她谈的什么生意,就叫我答应,你不怕她想将你卖了?”

锦阳眼珠拉住三皇子的袖子,头靠在他的肩上,继续撒娇着:“若是皇兄将我卖去佟家,锦阳也是愿意的。”

三皇子叹气着:“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锦阳一瞧皇兄这般态度,便知他俩已经将事谈妥,放下心来,便朝佟姝走去:“你怎么过来也不同我说一声?”

“我怕谈不妥,你会闹脾气。”佟姝自然是怕三皇子怒极责骂溪歌。

锦阳一听,哼了一声,还不解气,又踹了佟姝一脚:“我何时闹过脾气?”

三皇子见此,又笑:“看来总算有人治得住你。”他虽这么说着,可这场面哪里是锦阳被欺负了,明明是佟姝一脸委屈不敢言语,若佟姝真将人治住了,他又舍不得了。

佟姝走后,锦阳没有跟着走,反倒是留了下来,她想再确认一遍,皇兄会帮她们:“皇兄,你要如何帮我们呀?”

“不是你叫她想的法子,怎么又来问我了?”三皇子调笑着。

“我怎知她想的法子是寻你帮忙,我原本就想着她会趁你们不注意,把我带出去而已。”锦阳倒是很理直气壮。

三皇子听了,皱起了眉:“私奔?”

“皇兄怎么说得这么难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反正都是咱家,我只是走得远一些而已。”锦阳煞有其事地解释着,三皇子听她胡扯,忍不住拍手称赞:“皇妹如此奇思妙想,不知母妃是否知晓。”

“欸——你可不能跟母妃说!我是信任你才同你说的,你可不能出卖我。”锦阳赶紧去拉三皇子的手臂,三皇子故意做出一副疑惑模样:“你何时同我说了?佟家娘子不说,我还不知晓我的皇妹早已芳心萌动了。父皇前几日谈起你的婚事,亏我说你尚且年幼,不知情事,先缓一缓呢。”

“皇兄,你最疼我了,你既然答应了,就帮我们同父皇说一说吧。”

“皇兄可没这般大的本事,我只是答应了你们的亲事,别人同意不同意,我可管不着。”

“啊?那你和佟姝谈了什么买卖?你不会就这样诓骗她吧。”锦阳一脸失望。

三皇子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亏你长在宫里,这心思都不如一个商家女呢。这几年皇兄只能替你拖住婚事,待皇兄能做主时,就替你们做主,如何?这买卖还亏吗?”

锦阳哪里还明白不过来,暗暗吃惊佟姝的大胆,又抱住皇兄十分亲昵:“皇兄果真是最疼我的。”

“若不是知晓这多半是你的心思,我怎肯答应。今日我特意看了,这佟家娘子也颇有些本事,待你也算真心,也难怪你瞧不上那些纨绔子弟,一心扑倒她身上去。”

 

第十三章

溪歌已经十六,寻常公主到这个年纪,都已经议亲开府,圣上却是有些不舍得自己这个女儿出嫁,提出议亲的时候,三皇子拦了一拦便拦住了。如今三皇子既是与佟姝谈成了亲事,自是要替她们谋划一二。

溪歌常年住在宫里,难免时刻提醒别人记挂着她的亲事,出宫开府对于拖延亲事来说有利无弊。三皇子将锦阳开府之事向圣上提了一嘴,圣上自是应允,很快府邸便选好了,位置与大小纵是与皇子比也毫不逊色,自是惹得一众公主心生嫉妒,可她们年岁已大,公主府都已经不知多少年了,如今再去提,只是徒增圣上厌恶罢了。

溪歌得了消息,头一个便来别院找佟姝,两人一起坐在软塌上:“城北宣武巷那边上的院子你快去瞧一瞧,过段时日,你就能大赚一笔了。”

“可是有什么动静?”佟姝并不知晓公主府之事,以为溪歌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侧过身去看溪歌。

溪歌偏不说:“你便去瞧瞧就是了,若你觉得不值便不买,左右你也有不少闲钱。”

佟姝想着许是溪歌瞧上了哪间院子想做别院,便点头应下,让康山去寻牙行,约定第二日要去看庭院:“你也别太瞧得起我,如今我并没有多少闲钱,若是买个别院该是够的,不过我瞧着那边的庭院都不小。”

溪歌听了,略一思索,便应道:“无碍,我封地富饶,我可以先借点给你。你的钱去哪儿了?”

屋里没有别人,佟姝将声音放轻,道:“为了我们的亲事,我暗地里又开了一些铺子,怕爹娘担忧,暂时还未曾将事情告诉他们,都是拿的自己的银子,便不够用了。”

溪歌跪坐起来,倾身过去,下巴抵在佟姝的肩上:“为何要暗地里?”佟家经商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何必偷偷摸摸的。

佟姝伸出手指勾了勾溪歌的鼻子:“自然是为了方便你三皇兄行事了。”

溪歌也知佟姝上了皇兄的贼船后,要比以往付出更多的心血,辛劳得多,心里也有些心疼:“你若是瞧着皇兄不争气,你就不要管他了,带着我私奔就可以了,我会跟着你的,你带我去耕地打渔,我都可以的。”

佟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了捏溪歌的下巴:“哪儿有你这般说自己的皇兄的?你愿意跟我吃苦,我还不舍得呢,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暗地里做这些,尽量不叫人知晓,万一这条路不行,我就想办法把你带回金陵,做富太太去。”

溪歌又羞又喜,用鼻子轻轻在佟姝的下巴上蹭了蹭:“那你为何不现在就带我去金陵藏起来?”

佟姝顺势在她额前亲了一下,又轻轻抬起她的头,在她唇上亲了亲,一脸认真地看着溪歌:“我想同你正大光明在一起。”

溪歌心潮涌动,勾住佟姝的脖颈,轻吻上去。佟姝伸手揽住她的腰,溪歌本就是浮着身子,佟姝手臂一用力,溪歌便坐进了佟姝的怀里。

溪歌惊呼一声,佟姝却用手轻轻触碰她的唇:“这样不累些。”说完也不等溪歌反应,便继续方才两人的亲吻。溪歌的话被堵在嘴里,不消一会儿便全都化了。

长吻结束,溪歌依旧坐在佟姝怀里,靠在她身上轻轻喘气。佟姝也没说话,一手抱住溪歌,一手轻轻揉捏着她的手掌,笑着在她耳边使坏:“还来吗?”

溪歌要伸手去捂她的嘴,奈何一只手被她抓在手心抽不出来,另一只手攀在她的肩上不想动弹,便想张嘴去咬她的嘴。佟姝往后躲着,她几次咬不到,便在佟姝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溪歌解了气,趴在佟姝的肩头,看着她脖子上浅浅的牙印,虎牙处略红些,又有些心疼,便凑过去在上头轻轻舔了一下。佟姝一个激灵,溪歌也醒了过来,觉出自己做了什么,脸上通红,埋在佟姝的肩上,怎么也不肯抬头。

两人第二日便一起去了宣武巷,那里的庭院颇大,比佟家一直在京城落脚的院子还要大上许多,佟姝并不想这般高调,想挑个小的,溪歌见她去了边上,又将她拉回来:“我就瞧着这一座不错。”

佟姝看了看她,琢磨了会儿,道:“这都快比上王家的院子了,哪儿像别院啊。”她该怎么跟爹娘解释,这座比她们在京城正经落脚的院子还大的,是她的别院?她耐着性子劝着:“再者,我们城东已有了别院,这边便还是买小一些的吧。”

溪歌不大乐意:“你若是不喜欢这个,那方才那个也可以。”

佟姝回想了一下,方才去看的,比现在这个还大一些呢,她正打算哭穷,溪歌就拉着她走进院子:“买下这里,你将城东的别院卖了也行,我这里也有钱,你差多少跟我说便是了。”溪歌并不觉得佟姝是因为钱的问题,但她偏要将问题引到钱上解决,毕竟这个好解决。

佟姝哭笑不得:“我的姑奶奶……”话还没说,溪歌便板下脸来:“谁是你姑奶奶?”她自打被佟姝叫过几次表姑后,对“姑”这层身份颇为敏感。

佟姝见她生气,又来哄她:“我若是买下这里,非让家里人都搬来这里不可,我若一人住着,我爹娘定是要起疑的。”

谁知溪歌却点头应下:“本就是这样,你便让佟家都搬到这儿来,原先住的若是不舍得便拿来当别院。”她原本还有些担心佟家不会同意搬到这儿来。

“京城的院子他们也没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又不是金陵。”佟姝忽的反应过来,“你为何要让我们搬到这儿来?”难不成她真的得了消息,她们佟家如今住的地方会有祸端?

溪歌见她算是应承了,便笑着将她拉到门口:“你看对面那庭院。”

佟姝站在大门,只瞧得见对面庭院的侧门,并不知这是谁家的,她又低声问溪歌:“那是谁家的?”

溪歌笑了笑,又凑到她的耳边,一手遮在嘴边:“再过半月便是我的了,父皇将那儿赐给我做公主府。”

佟姝看着她,又看了看对面的“公主府”,又瞧了瞧自己身后的庭院,唤来康山:“你去同牙行谈谈,这庭院我买下了,你带些人来好好收拾收拾,改日我让爹娘祖母阿婆一起搬过来。”

溪歌见她再无二话径直将事情安排好,知她心意,欣喜不已:“你不嫌高调了?”

佟姝挑了挑眉:“方才那间大门对着你的大门,才叫高调。我这间只是对着侧门,算什么高调?”

溪歌又凑到她的耳边:“我打算叫人挖一条暗道通到你的院子里去。”

佟姝有些吃惊,压低了声音:“你要同我偷情?”

溪歌咬着牙狠狠扭了一把她的胳膊:“你怎么说话呢!我同你算偷情吗?你若是不怕别人猜忌,你大大方方来我公主府,我定不会赶你出去。”

佟姝咯咯笑着:“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可不能将我拒之门外。”

溪歌正要应下,又哼了一声:“你若是惹我生气了,那自然不准你进去。”

佟姝摸了摸下巴:“那看来还是得挖暗道,这样我便能走暗道去找你了。”

溪歌脸上一红,跺脚走开:“不挖了!”

佟姝拉着她坐回马车,往城东别院去:“我们二人关系如何,怕是有心人早就知晓了,你现下才要挖暗道,届时我都搬到你的对面了,却不去找你,他们才要猜忌多想呢。”

“哪儿有人整日盯着我们。”溪歌不太信她与佟姝的事大家都知晓了。

“我们本就有些沾亲带故,又都是女子,你一向不参与朝政,只要我与你皇兄注意着些,别人也不会太留意我们,我们走动频繁些也无事。”

“谁与你沾亲带故了,好不要脸。”溪歌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自己是佟姝的小表姑。

佟姝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现在是越来越像个刁蛮公主了,小时候明明乖巧得很。”她本是同溪歌玩笑,谁知溪歌果真不再言语,只是靠在窗边,佟姝正要说话,她又动了动身子,靠在佟姝的肩上,两只手握住她的手掌。

“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溪歌声音轻轻的,显得十分低落。

佟姝没想到她当了真,赶紧伸手抱住她:“对不起,我只是同你说笑的。你一直都是我喜欢的那个溪歌,是我现在越来越爱逗你,你才总忍不住耍脾气。”

“难道是我生气的样子特别好看?”溪歌不太懂佟姝的喜好,她想投其所好也有些困难。

佟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你现下这模样就很可爱,很好看。”

溪歌撇了撇嘴:“那你最喜欢我何时的模样?”

佟姝啊了一声,叹了口气:“这也太多了,叫我如何说起,怕是要说到口干舌燥也说不完哪。我细细一想,啧,你好像也没什么时候是我不喜欢的,你叫我怎么说呢。”

溪歌压抑住嘴角的笑意,翻了个白眼:“巧言令色。”

“啊!有了!我想到一个我最最最喜欢的模样。”佟姝一副绞尽脑汁终于想明白的模样,惹得溪歌也真的好奇起来:“你快说说。”

“你亲我的时候,我最最最喜欢。”

溪歌一听,哼了一声,又快速地凑过去在佟姝脸上亲了一下。

 

第十四章

佟家向来宠爱佟姝,佟姝要在京城换大一些的庭院也不算什么,佟家人自是同意,佟玉秋甚至又给了她一些钱:“这宅子挺大的,该费不少钱,你的两间铺子新开张,正是费钱的时候,莫要因了钱财束手束脚的。”

佟姝实际上将别院卖了出去,变现了不少钱,不过爹要送钱来,哪儿有拒绝的道理,她欣欣然收下了。

公主府也开始修缮,溪歌时不时便过去看看,有时候也带佟姝去看。她对佟家的庭院也十分上心,修缮的事也是亲自过目,一时之间,她也忙得不可开交。

佟家的庭院先竣工,佟家搬了过去。佟姝想着,日后溪歌的公主府就在对面,两人来往间难免会被家里人瞧见,不如早些带回去认识认识,不过她自是不敢说溪歌的身份的。

溪歌自是乐意,跟着佟姝就去了佟家。

佟家知晓佟姝要带闺友到家里做客,也是十分新奇。别说京城了,纵是在金陵,佟姝也不曾带什么闺友来家里,先前只听说她同王家的一个姑娘感情不错,可是此次进京,她去了一次王家后便没有再去了,佟家也有些担心。

溪歌没有什么架子,满脸带着笑,偶尔蹦跶的样子像足了邻家小姑娘,十分讨喜。午间,大家一起用膳,溪歌也是满脸笑意,似是怎么笑都笑不够,坐在桌边十分乖巧地吃着佟姝替她夹的菜。

佟姝一说话,溪歌便放下碗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星星点点,佟姝也瞧过来时,她便弯着眉眼,脸上浮出一丝羞意,佟玉秋夫妇见了,哪儿有什么不明白的。

佟铃儿打量着溪歌,心中也颇喜欢,自是希望她们二人和和美美的:“姝儿有时爱调皮,你多担待些。”

溪歌连忙摇头:“她极好的,平日都是她纵容我。”说完又侧头去看佟姝,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爱慕。

王曼瞧了,又去看佟玉秋和佟铃儿,吃了一口菜又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姨娘,心想着,这难不成也有传承?

姨娘也有些察觉,只不过佟姝藏得好,她未能窥探出心思来,她只是瞧着溪歌的模样,似是有些像自己待夫人的模样。

姨娘有了这个念头,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察觉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又不敢言语叫人发现了去,只小心翼翼继续看着。

用完午膳,佟玉秋夫妇便出门去了。佟铃儿走之前,特意嘱咐佟姝带着溪歌在家里逛逛,殊不知家里的模样她或许还溪歌熟悉些呢。

溪歌坐在秋千上,佟姝在后头轻轻推着,姨娘端着糕点走了过来。

“阿婆,你怎么来了?”

溪歌依旧坐在秋千上,佟姝过去接下姨娘手中的糕点,一手扶着姨娘走到秋千边上坐下。姨娘看着溪歌,笑呵呵的:“我拿些糕点给你闺友尝尝。”

佟姝将糕点端到溪歌面前,是养歌记都还没有的糕点,溪歌拿了一块尝了尝,一面夸赞着一面又拣了一块递到佟姝嘴边。

佟姝顾忌着阿婆,不好意思,便伸手接过糕点吃着,掉下一下碎屑来,溪歌又拿出帕子细细替她擦去。姨娘越瞧越笃定自己的想法,深思片刻,扯了扯佟姝的袖子走到一边。

佟姝放下糕点跟着阿婆走到一边,姨娘偷偷瞥了眼留在秋千上的溪歌,神色有些疑惑有些紧张,她凑到佟姝耳边,轻声道:“姝儿啊,阿婆瞧着,你那闺友好似钟情于你。”

佟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瞧了出来,一时愣住了,姨娘以为她不信,又要说话,佟姝说道:“阿婆,我知道的,谢谢阿婆。”

姨娘听她这般说,心中便觉八成姝儿对那姑娘也是有意,她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对佟姝道:“你知晓便好,你放心,我不会同别人说的。”

佟姝想着,若是阿婆都瞧出来了,那自家那几个人精怕是早就瞧出来了,阿婆这般说着,她便只是笑笑,谁知阿婆顿了一下,又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若是你祖母质问我,我怕是瞒不住的。”

佟姝哪里不知祖母的霸道,笑道:“不碍事的,祖母这般疼我,不会责罚我的。”姨娘想着也是,夫人同自己都这般,哪儿有立场去责骂孙女。

姨娘走后,溪歌便问佟姝方才阿婆与她说了什么,佟姝叹了口气:“阿婆是来提醒我,有人钟情于我,叫我小心些。”

溪歌一听,也跟着紧张起来:“谁?”

“还不是你咯,你身处深宫,竟是如此不会藏,一下就暴露了。”佟姝点了点溪歌的鼻子。溪歌缩了缩脖子,也想起自己瞧着佟姝的模样不够收敛,又吐了吐舌头:“我已经尽力了,谁知你阿婆会往那方向去想。”

两人在府中玩了一会儿,佟姝便将溪歌送回宫去了。

溪歌去过佟家,便想着带佟姝去给母妃瞧瞧。她与佟姝说了此事,佟姝犹豫一番,也应了下来。溪歌十分兴奋,特意提早将事情告诉了王贵妃。

贵妃见她如此看重这位闺友,自是想见见的,又让人去问三皇子,可是知晓这人。三皇子一听,将佟姝的身份告知后,决定第二日也去母妃宫里,省得自家皇妹胆大包天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抚琴一早便在宫门等着了,将人一路带来王贵妃的宫门前,溪歌已在那里候着了。佟姝知晓在宫中人多口杂,便十分懂礼数地走到溪歌面前行礼问好,溪歌连忙将她扶起,就要将人往里头带。

边上过来一个嬷嬷带着一个丫头要给佟姝搜身,溪歌拦住了:“我亲自来。”说着便转身在佟姝身上细细摸着,从上至下,起初两人还道寻常,只溪歌的手从佟姝的肩摸到腰,两人便有些害羞起来。

溪歌不大好意思,匆匆将手在佟姝的胸前掠过,又转身到她身后去摸她的背。溪歌原先存了好玩的心思,敲定主意要亲自搜佟姝的身,如今却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味,她又蹲下身在佟姝的腿上摸了摸,站起身时已不敢去看佟姝,走到嬷嬷边上:“我搜好了,没什么异常。”

嬷嬷做了个福:“多谢殿下,搜身也不必如此仔细的。”原来溪歌一直知晓要搜身,却不知晓往日嬷嬷们搜身只是检查腰间和衣袖几处能藏物的地方,并没有像她这般从上摸到下的。

溪歌一听,顿时红了脸,话也不说就往里头走,佟姝赶紧跟上去,在她身后轻声道:“不碍事的,公主喜欢摸便摸。”

溪歌扭过头来瞪着佟姝,又见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那些宫女退下,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你要是肯让别人这般,我再也不理你。”

两人进门,王贵妃与三皇子都在里头等着了,佟姝赶紧行礼,溪歌倒是小步子跑到贵妃边上,看着三皇子还穿着朝服,显然是刚下朝便过来了:“皇兄你怎么也来了?”

“我听闻锦阳带了闺友来给母妃瞧瞧,皇兄眼红,也想跟来看看,不成?”

贵妃已经知晓了佟姝的身份,知晓是自己疼爱的妹妹的亲孙女,又与锦阳感情亲热,自是不会为难,叫她坐下:“姝儿是吧,你也不必这般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

佟姝笑着,贵妃又继续说道:“你祖母身体可好?”

“祖母身体一直硬朗,家中之事也不用操心,知晓我入宫来,特地叫我带了一些小东西来赠予贵妃,方才在宫门口交给宫人去检查了。”佟姝挺直着腰板,不卑不亢的模样一如先前在三皇子府邸与三皇子谈判的模样。

贵妃心下喜欢,招手让她坐到跟前来:“你也不必贵妃贵妃的,我与你祖母自小感情便好,你祖母与你祖父的事也是我让王家应允的,你叫我一声祖母便是了。”

溪歌立马去瞪佟姝,皱着眉头,一副你要是敢叫,我就翻脸的模样,佟姝见了,心中颇觉好笑,面不改色,低头笑道:“贵妃模样瞧着与我娘也差不多,哪儿像祖母,我是如何也叫不出的。”

贵妃听了,哈哈大笑,直夸佟姝嘴甜。溪歌也跟着笑了两声,看着佟姝的眼里颇为满意,一旁的三皇子看着皇妹的神色,只咬牙忍着笑。

“下回你让你祖母一同来,我们姐妹俩有许多年不曾见过了。昨日锦阳说要带闺友来给我瞧瞧,我还道是谁,这缘分果真妙不可言,原本就是一家人,又成了闺友。这算起来,锦阳可是你的表姑呢。”贵妃说着,兴致勃勃地将两人拉到一起,细细打量着。

溪歌听见皇姑二字,已是不大乐意,但也不能说什么,见母妃将她与佟姝拉在一起,也不知其意。

只听贵妃笑了起来,拍手赞道:“三儿你来瞧瞧,她们姑侄俩是不是瞧着还有些相像。”

溪歌一听,哪里乐意,瘪着嘴甩手走到一边:“哪里像了!我与她关系远着呢!”

三皇子总算忍不住大笑起来:“是呢是呢,我瞧着也是像的。”

溪歌生气,走到三皇子边上用手去锤:“哪里像了,哪里像了!切莫胡说!”

贵妃也不知,明明是锦阳自己喜欢的闺友,怎说一句相像又不行了,正要问,却见佟姝将溪歌拉到一边,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夫妻相也是像。”

溪歌一听,脸上怒气全无,还颇有些满意。贵妃瞧着她变脸,十分新奇,去问佟姝:“你与锦阳说了什么,叫她变脸?”

佟姝乖巧答道:“我与她说,好看的人长得都差不多。”

贵妃听了,也笑起来:“是极是极!”


吃了木鱼的猫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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