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路兴录
1998年元旦前夕,赵团长带后勤处长、军务股长和干部股长一行4个人,坐着司机孟卫东开的北京212吉普车去雷达营检查工作。
雷达营驻扎在汉江北岸的冷水镇郭浏湾村,从武汉过孝感、云梦、应城、皂市、京山、到钟祥汽车轮渡码头,然后连车带人一起乘轮渡过汉江。这是一条连接汉江两岸,从东到西的唯一通道。
钟祥渡口的汉江上,平时有三艘渡船循环对开,相互摆渡一次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为此,每天在这里等候过江的车辆排着长龙,络绎不绝,特别是那些没有优先权的货车,在这里一等就要等上大半天。
赵团长的车很快就来到了汉江边,按照“军车优先”的惯例,直接从逆行道上冲到渡口前面的优先车辆行列中停下,等待着下一趟渡船的到来。
严冬季节,有点小雨的天气显得格外的寒冷,渡口上北风刺骨,他们几个人蜷缩在吉普车上没有下车,闭上眼睛打着闲瞌,不知等了多久车子上了船。
渡船颠颠晃晃地启动后,船上有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员,在向过渡的车辆收取“过江票”。
因为军车是免费的,赵团长上船前在岸上没有买票,那个收费的人一辆车挨着一辆车地依次收到他们车前时,伸进一只手来也要票。
司机解释说:“我们是军车,免费的。”
“不行!免不免不是你说了算。”收费员口气强硬:“军车也要收费,这是上面的规定。”
这一问一答把在副驾驶座的赵团长吵醒后,他有些不耐烦了,对着司机说:“小孟,别理他!”
收费员收不到票,也没再坚持,朝后面的车辆走过去了。
渡船到了对岸码头,船上的车辆依次启动,小心翼翼地开着下船,轮到赵团长的车下船时,收费员突然窜到车前,用身体拦住车子不让下。
赵团长有点恼怒,冲着车内的人员说:“你们下去,把他拉开!”
沈处长、陆股长和王股长都赶紧下车,朝着收费员走去。
收费员看着这阵势有点害怕,用身体扒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沈处长抓住收费员一只胳膊用力往后拉,由于用劲过猛,竟把对方制服的衣袖给扯掉了。
这时,渡船上的一些人跑来帮忙,司机小孟也赶紧下车,大家在拉拉扯扯中,其中一个人把司机头上戴着的军帽抢走,扔进江里。
正在操控渡船的其他人,在慌乱中收起了跳板,急速退出渡口,将渡船重新退回江心中。
正在看热闹的人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突如其来的震荡失去平衡,摇晃中,一个站在甲板上的中年女渡客掉入江里。
突然听人喊着:“赶快救人啦!有人掉江里了!”
船上的人立即放弃了争吵,转去救人,好在渡船离岸不远,几个地方男人赶紧跳进江中,把那女的救了上来。
差点出了人命,那女人惊魂未定,哆哆嗦嗦地大哭起来,一场纠纷算是得到平息。
渡船驶回他们上船时的码头上游处,抛下锚铁,跳板不放谁也上不了岸,船上还没有下的车辆和人员又转向渡船,跟工作人员吵闹着要回对岸去。
赵团长叫他们几个部下上车,把车门关上,过了一会儿又叫王股长下去问问,他们想怎么样才放我们走。
渡轮上的人解释道:“等他们的领导来,问题解决了就返回去。”他们几个就这样一直等着。
两个时辰过去了,码头上来了几辆小车,下来一班人,还有警察,他们朝着赵团长所在的渡船走来。
渡船上看到来人即刻放下跳板,有几个工作人员迎了上去,接那些人上船。赵团长招呼部下说:“先坐着别动,等那些人来找我们。”
两个人走过来对赵团长的车子说道:“我们县长请你们过去一下。”赵团长毫不客气,扭头对部下说:“小沈和小王,你两去一下。”
小沈和小王随着上了渡船的小会议室里,小会议室内挤满了他们的人,看到两个军人进来,主动让出一边的位置。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招呼他二人坐下,看上去气氛有些紧张。
那人说:“我是分管交通工作的副县长。”然后指着旁边的几个人继续说着:“这是交通局的李局长,这是公安局的张副局长,这位是汉江航运管理局的一把手,请你俩介绍一下吧。”
沈处长让王股长说,王股长面向在场的人说道:“这是我们部队后勤处的沈处长,车上还有赵团长,军务股长,我是干部股长,我们是雷达部队的,到雷达营执行任务,没想到在这里发生了不该发生的纠纷。”
随后,王股长又说,根据国家有关政策,军车在通过道路、桥梁、渡口是减免费用的,以前我们来雷达营时也从这里过江,从来没有交过费,不是我们交不起,凡事要有规矩,按国家政策法规办事。我们团长说过,你们妨碍军务、殴打军人,强行收费的事情得有个说法,不能就这么算了。”
在坐的几个地方领导被王股的话震住了,绷紧的脸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来。
副县长接着话题客气地说:“王股长,你们别误会了,这儿过去对军车过江也不收费,今年县委、县政府计划在汉江上修一座公路桥,经费不够,我们报到省交通厅和汉江航运管理局,同意向社会车辆征收建桥集资费,标准是小车两元、大车五元,我们收的不是过渡费。”
沈处长接过他的话认真地说道:“我是车管干部出身,在部队开车管车快20年了,跑了大半个中国,长江和汉江、黄河上渡口无数,像今天这种情况我遇见的是第一次。再说地方政府的政策要和国家政策保持一致性呀,你们一定要收也要通报给部队,我们在贵地的部队多,也没有接到通知,两元钱不多,但国防费中没有这项支出。
还有,你们的人只顾着收费又不作解释,收不到就不让下渡船,强行索取这也没道理。这钱我们是不交的,以后过往军车也不会交,还有你的人打了我们的军人,掰走了我们的军牌,把我们的军帽扔进江里,算是什么性质?又该如何处理?”
副县长看着他俩的声硬态度,马上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不是很了解情况,若是人伤了抓紧送医院,其他的事情我们商量一下,你俩回去等会儿。”
沈处长和王股长回到车上,把刚才的情况向团长作了汇报,团长声硬地说道:“等着就等着,看他们怎么说!”
片刻时间,副县长带人过来,走到车边,隔着小车玻璃朝着里面很虔诚地问:“谁是赵团长?我们县长请你们下船到县政府去休息,今天就住在县里,双方在一起座谈座谈,都是我们地方的工作没到位,请部队首长多多包涵。”
团长坐在车里微笑着说:“这次县里就不去了,我们还要去雷达营,天黑了有一截山路不好走,把军牌还给我,快送我们去对岸。”随后他转过头,语气坚定地对王股长说:“小王,你跟他去把车牌拿回来!”
王股长急忙下车,看副县长站在那里有些为难,顺势拉了他一下,副县长跟着王股长走了几步。王股长对难为情的副县长说:“不要纠结了,事情闹大不好,我们团长个性强,说一不二,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到营里去,我们在营里要住几天。”副县长说:“也好,我回去商量一下也好。”
随后,副县长叫来航运管理局的李书记,对他说:“你去做工作,把牌子还部队,这犯法的事也敢做?现在都不要闹了,赶紧送部队的人过江。”他又对公安局副局长说:“老张,你去协助一下。”
李书记走过来对副县长说:“他们的情绪很大,说什么车牌也不愿拿出来,要部队赔衣服。”
副县长气呼呼地走过去,冲渡轮上的人训斥道:“今天你们的领导都在这里,大家不要闹了,听我说几句。这场因工作引起的纠纷,你们有对的也有错的。对的是工作认真,履行了职责,维护了我们县里的经济利益,我代表县政府向你们表示感谢!
但是你们也错了,打了军人,把军帽扔进江里,掰掉军车牌子,这是犯法的,现在部队不追究也就算了,你们还有道理?不依不饶,想干什么呢?赶紧把车牌还给部队,扯破的衣服局长、书记都在,回去给你们补发一件新的。今天让大家受了委屈,是我对不起你们,请你们理解。好了好了,大家各就各位,马上把他们送过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