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与自由的衰落

文摘其他 2023-05-03 19:35 北京

2022年6月30日，执政六年的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到任，小马科斯作为第17任总统随即宣誓就职。

而就在马拉坎南宫易主的前一天，也即28日，菲律宾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在其官网上宣布，以“宪法和法律对大众媒体的外资所有权限制”为由，将关闭菲律宾最具影响力的媒体之一——拉普勒（Rappler）。

29日，拉普勒总裁玛丽亚·雷莎（Maria Ressa）在美国某国际媒体会议上公开了这一消息，表示网站不会关闭，吊销程序“极度不合规”，并誓言要提出上诉。

自2012年成立以来，拉普勒始终致力于监督和批评性报道，且丝毫不避讳对政府的批评，但也因此多次招致整个行政与司法机构的抨击与起诉。早在2018年，该媒体就被以同样的理由吊销过营业执照。

面对再一次的濒死危机，拉普勒副总裁格洛丽亚表示，这里的新闻自由与民主已被消耗殆尽。

*封面图源UN News

Shawy｜文

Shawy｜编辑

3643｜字数

独立与无畏的开端

“当公权力坚持‘你要么支持我们，要么反对我们’时，各种声音和想法存在的空间就会缩小；当仇恨和愤怒被当作武器时，沉默的螺旋就会形成；当关键问题被简单划为反政府议程时，需要有人站出来让决策者承担责任。”

这段话是拉普勒为独立和无畏的新闻业写下的誓词，也奠定了该媒体诞生十年以来的原则与基调。

玛丽亚·雷莎(Maria Ressa)｜图源Rappler

2012年，拥有菲美双重国籍的菲裔记者和作家玛丽亚·雷莎（Maria Ressa）牵头创办了拉普勒（Rappler）。在此之前，她曾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担任东南亚首席调查记者近20年之久。

拉普勒的创立始于雷莎与朋友们的一个创想。2010年，雷莎和朋友格洛丽亚讨论了一系列关于新闻业的问题，例如：新闻业将如何改变？公民将如何参与？如何将公民参与应用于更广阔的愿景？这一切可以如何加强民主？

雷莎提议与有十年历史的公司Newsbreak联手，伙同好友贝斯·弗兰德索打算成立一家新的媒体公司。

为了拓展公司的互联网在线业务，雷莎找到了一位老朋友——互联网企业家曼尼·阿亚拉。其本人此前曾是资深的调查记者与媒体主管。

曼尼·阿亚拉(Manny Ayala)｜图源HBS Alumni

阿亚拉现在参与了一家名为Hatchd的公司，该公司由互联网企业家创建，旨在帮助孵化有前途的在线业务。

雷莎向阿亚拉介绍了她的初期构想，并与阿亚拉讨论了成立公司、处理估值、利用全球风险资本家社区的具体细节。

雷莎的另一位老朋友雷蒙德·米兰达刚从NBC环球离职，正准备创办一家新的媒体公司——Dolphin Fire。

雷蒙德·米兰达(Raymund Miranda)｜图源ABS

2011年，雷莎与米兰达在新加坡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作为地区媒体公司的前主管，米兰达为雷莎的构想带来了营销方面的专业知识，而他的管理经验也增强了团队的全球视野。

至此，雷莎构想的蓝图终于可以付诸实践。她将Newsbreak、Hatchd 以及 Dolphin Fire三个团队联结在一起，从而成功创办了在菲律宾新闻界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媒体公司——拉普勒。

自由与民主的斗争

自成立以来，拉普勒始终致力于监督和批评性报道，且丝毫不避讳对菲律宾政府的批评。从已故总统阿基诺三世政府到刚卸任的杜特尔特政府，都是拉普勒惯常的报道对象。

毒品犯罪是菲律宾长期以来的顽疾。据菲律宾缉毒署（PDEA）2015年2月公布的数据，该国有五分之一乡镇受毒品犯罪困扰；在“重灾区”首都马尼拉，更是有92%以上区域存在毒品犯罪问题，涉及毒品主要是冰毒与大麻。

杜特尔特与禁毒之战｜图源Rappler

2016年6月，总统杜特尔特上任后旋即发起了菲律宾史上最严苛的禁毒运动。正如他在任前所说的：“如果我当选了总统，我会命令警察找出贩毒和吸毒的人，将他们杀掉。”

由于在司法和人权上存在诸多灰色地带，杜特尔特的铁腕禁毒政策招致了菲律宾国内及国际社会的关注与强烈谴责，雷莎及拉普勒对政府所采取的涉及损害人权的行为进行了多次报道与批评。

据拉普勒报道，从2016年7月1日到2020年8月31日，菲律宾全国已有7884人死于禁毒运动，其中还包括被法外处决的受害者。拉普勒因为报道禁毒运动引发广泛关注的同时，也招致了杜特尔特政府的抨击与警告。

2016年12月8日，菲律宾马尼拉，一名女性蹲在地上哭泣，她的朋友刚在禁毒行动中被枪杀｜图源视觉中国

但自此之后，拉普勒却丝毫没有在揭露政府涉嫌滥用职权、贪污腐败、侵犯新闻自由和人权等问题上动摇，对杜特尔特总统个人的批评也依旧直言不讳。

2018年，《时代》杂志评选雷莎为年度人物，并将其列入该刊最具影响力人物排行榜，以表彰她在新闻领域卓越的工作。

同年，菲律宾总检察长办公室向证券交易委员会提请撤销拉普勒的许可证，称其违反宪法关于大众媒体必须由菲律宾人100%控股的规定。

拉普勒被吊销营业执照后，国际人权组织、媒体观察组织对此进行谴责，并称新闻自由正遭到不断打击，应团结一致捍卫自由。

而在此后14个月的时间里，雷莎及拉普勒更是遭到了除总检察长办公司与证监会之外的税务局、国家调查局、司法部等国家部门的11起投诉与指控。这在菲律宾乃至整个东南亚的媒体行业都是罕见的。

“我们所有的公司交易都是透明的，并已正式提交给所有相关机构。我们从未逃避法律责任或义务。对我们提起的诉讼是基于我们的公司文件，这正是我们作为企业和媒体组织透明度的最佳证明。”雷莎本人对此表示，“我会尽力使拉普勒不倒闭。”

2021年10月，因其为“维护言论自由”所做的努力，雷莎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而这也是首位获得诺贝尔奖的菲律宾人。

戏剧性的是，被授予奖项的同时，雷莎在国内依旧顶着“网络诽谤罪”的罪名，且还面临着其他多项刑事指控。

雷莎与另一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出席挪威一酒店｜图源美联社

对于雷莎的历史性获奖，杜特尔特政府发言人罗克于三天后发出祝贺并强调，菲律宾是拥有新闻自由的，记者从未遭受到来自政府的限制，雷莎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就是最好的证明。

新闻与自由的衰落‍

2022年6月30日，执政六年的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到任，小马科斯作为第17任总统随即宣誓就职。

小马克斯发表就职宣讲｜图源Rappler

就在杜特尔特卸任的前一天，也即28日，菲律宾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在其官网上宣布，以“宪法和法律对大众媒体的外资所有权限制”为由，将再次关闭拉普勒。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2018年初。

29日，雷莎在美国夏威夷檀香山举行的东西方中心国际媒体会议上公开了这一消息，表示网站不会关闭，吊销程序“极度不合规”，并誓言要提出上诉。

30日，国际事实核查网联合55个国家与地区的近70家事实核查组织，共同谴责杜特尔特政府关停菲律宾最具影响力媒体的行为。

“杜特尔特政府试图在任期的最后几天关闭菲律宾最大的出版物之一，以如此公然的方式攻击新闻自由，这是令人愤慨和可耻的。”

国际事实核查网发布联合声明称，“拉普勒每天都在努力将真相带给公众，无论是面对民主国家还是专制政府。我们将全心全意地支持拉普勒为继续生存而战，并强烈反对这一对媒体的严厉攻击。”

拉普勒公司｜图源Rappler

其实在拉普勒之外，菲律宾每日问询者报以及该国最大广播网络媒体ABS-CBN等媒体也时常遭到政府的批评与打压。有媒体曾经发表报道称，对于记者们来说，菲律宾可谓世界上最危险的国家之一。

雷莎认为，杜特尔特政府凭借其庞大的群众拥趸，在菲律宾创建起了一种将批评者和独立声音划归为国家敌人的新常态，这对菲律宾的新闻自由乃至民主都是致命打击。

“现在最好的情况是拉普勒能够在所有针对它的攻击中幸存下来，能够以它特有的讲述国家故事的方式蓬勃发展，能够在继续改造自己的同时重新思考未来，能够继续帮助塑造全球日新月异而混乱失序的新闻和经济环境。”

拉普勒副总裁格洛丽亚表示，“菲律宾的自由与民主已消耗殆尽，这不仅对拉普勒而且对所有菲律宾人来说都是最坏的情况。就这点而言，我看到了恢复民主以及我们来之不易的自由的巨大阻力。”

END

*2023年5月3日是第30个“世界新闻自由日”，联合国为今年设定的主题是——塑造权利的未来：言论自由是享受其他所有人权的推动力。

参考资料‍‍

[1]Rappler.Rappler’s Founding Board[EB/OL]. https://www.rappler.com/about/6677-the-people-behind-rappler/

[2]Rappler.Support Independent and Fearless Journalism[EB/OL]. https://www.rappler.com/about/support-independent-fearless-journalism/

[3]Poynter.Legal battle between president Duterte and Maria Ressa’s Rappler shows the Philippines ‘dark reality’ and sends some fact-checkers to therapy[EB/OL]. https://www.poynter.org/reporting-editing/2019/legal-battle-between-president-duterte-and-maria-ressas-rappler-shows-the-philippines-dark-reality-and-sends-fact-checkers-to-therapy/

[4]Poynter. Despite legal setbacks, Rappler presses on[EB/OL]. https://www.poynter.org/ifcn/2022/rappler-fact-checking-agreement-suspended-phillipine-commission-elections/

[5]Poynter. Philippine DOJ takes aim at independent press[EB/OL]. https://www.poynter.org/reporting-editing/2022/philippine-government-suspend-rappler-maria-ressa/

[6]Poynter. The International Fact-Checking Network’s statement on the Philippine government’s decision to shut down Rappler[EB/OL]. https://www.poynter.org/fact-checking/2022/ifcn-statement-philippine-decision-shut-down-rappler/

[7]观察者网. 违反外资参股限制，菲律宾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网站Rappler被控关闭[EB/OL]. https://www.guancha.cn/internation/2022_06_29_647075.shtml

[8]观察者网. “她获奖证明菲律宾有新闻自由，并非打脸杜特尔特”[EB/OL]. https://cj.sina.com.cn/articles/view/1887344341/707e96d5020015jm5

[9]中国-东盟博览杂志社. 杜特尔特离任前一天菲律宾知名新闻网站“拉普勒”再被吊销执照[EB/OL]. http://k.sina.com.cn/article_3974550866_ece6d552001012r6m.html

[10]界面新闻.「深度」叫好与争议同在：杜特尔特的禁毒战争[EB/OL].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39830278453751315&wfr=spider&for=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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