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绅之殇

文摘 2024-11-23 22:00 河南

本文作者：故事兔子

之前写了关于徐霞客的故事，引发了很多小伙伴的感慨，认为明末的士绅如此不知家国，以至明朝走向灭亡。那么为什么明朝不对这些士绅们上手段呢？所谓的小冰河时代到底是不是导致明亡的关键因素？这几天啊，正好在外地出差，路途中也有一些空闲的时间，正好就这个问题作以分析和回答吧。事实上，小冰河时代造成的粮食减产问题，其实历史上不仅仅是明朝遇到过，多个朝代都曾经遭遇过，但为什么偏偏就明朝亡了呢？说到底啊，天灾永远都不是王朝兴覆的关键，一切的关键还是在于人。具体的说，是在于王朝统治的枝干，就明朝而言，这一枝干便是士绅阶层。那为何明朝的士绅阶层根本不在乎朝廷的兴亡呢？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朝廷对它们太好了，好到过分，以至于宠溺而毁，家国两亡…

我们都知道，明朝时期，朝廷的赋税主要是来自于江浙地区，明朝南直隶地区的岁入粮占全国的44.62%，浙江一省的岁入粮占15.92%，两者相加就超过60%，负担了明朝一半以上的岁入粮。看起来负担很重对吧？但事实上对于江浙而言，虽然负担不小，但却不是无法接受，因为江浙地区的自然地理环境和生产力摆在那里，在其他省份遭遇天灾颗粒无收的时候，江浙地区甚至能够承担起全国的赋税。可是，为什么呢？凭什么呢？明末崇祯年间，国库空虚，边军欠饷，民变四起，内地多省遭遇天灾颗粒无收，大多数的百姓饥寒交迫，苦不堪言。但是对于江浙的士绅而言，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赋税任务，哪怕是明面上完成，实际上欠租，朝廷又能奈我何呢？现如今，是朝廷求着我们，可不是我们求着朝廷啊…在这样的形势下，越来越多的士绅发现，即便是隐匿财富和收入，不纳足赋税，朝廷依旧不敢对它们怎么样，因为朝廷的境地已经很艰难了，是不敢开罪最后的赋税来源地的。

于是，渐渐的，就有士绅主动跳出来，带着百姓一起抗税。面对这一情况，急需钱粮来平定边患、赈济灾民的朝廷，接连派下多名专员来到江浙地区催缴赋税，可作为士绅，等的就是你来催…这边朝廷的专员刚到江浙，那边士绅们就组织百姓发动规模庞大的抗税活动，顺便还相互串通，指使手下的生员去“劝告”百姓，说朝廷这是要竭泽而渔，要把地皮刮的天高三尺，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你们，你们可不能怂啊！于是百姓感激涕零，觉得还是本地士绅爱护我们啊，然后参与更大规模的抗税活动。朝廷的专员眼看形势复杂，立马就召集士绅来商议解决民变的问题，毕竟皇权不下县，地方上的事情还是得依靠士绅。这个时候士绅就抖起来了，劝告朝廷的专员，赋税这个事儿到此为止吧，再闹下去，不仅收不上来赋税，就是现有的也未必收得齐。朝廷的专员不信这个邪，强硬的出动衙役去收赋税，可是衙役都是本地人，当地的士绅发了话，他们也不敢硬来。而且，对于士绅们而言，对付朝廷还有一招更厉害的杀手锏，那就是哭庙。

什么是哭庙呢？就是士绅们带着百姓，跑到孔庙里哭天抢地，痛斥朝廷的不公，不拿百姓当人看。这就是舆论造势了…要知道，那个年代，哭庙这种事儿是指定会上达天听的，而且士绅们往往是合起伙来在不同地方的孔庙里一起哭，再加上追随的百姓们也跟着凑热闹，那声势，岂止是蔚为壮观，简直是波澜壮阔…事情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也没有办法，因为朝中的文臣很多都出身于江浙，而且都属于士绅群体。而且到了崇祯年间，武将勋臣在土木之变之后都凉了一百多年了，宗藩在靖难之役后都彻底成米虫了，哪怕是之前皇权臂助的宦官群体也被崇祯皇帝一扫而空，现在的天下，是文臣的天下，更是士绅的天下，开罪了文臣和士绅，皇上的圣旨连紫禁城都出不了，他能怎么办？于是，皇上只能下旨安抚，告诉江浙地区的士绅们，你们做的很好，也做的很对，朕要给你们旌表，至于那些个欺负你们的专员，放心吧，西市的刑场是他们的归宿…然后，士绅们弹冠相庆，朝廷再也不可能从江浙地区收到赋税，天下的形势愈加糜烂…

可这些跟士绅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它们把志在天下的牌匾挂在正堂，而后呼朋唤友的走进了勾栏雅院之中，看着一个个从中原和湖广地区因天灾而落难到此的小姑娘，心想着今晚势必又是一个愉快的夜晚…至于被它们所利用的百姓，同样是开心的不得了，纷纷感慨，得亏是士绅老爷们啊，不然又得被朝廷刮走一层皮！我不在乎大明生死，我只在乎小民尊严，就此成为了百姓们的口头禅。故而士绅和百姓都很高兴，但皇上不高兴，边军的将士们不高兴，天下大多数的百姓也不高兴，可又能如何呢…终于，八旗入关，明朝的统治彻底终结，大明总算是完了。可对于江浙的士绅来说，完就完了呗，多大点事儿啊，换个王朝咱们照样是中流砥柱，朝廷照样得供着咱们！说句实在话，一开始八旗入关后清朝对于江浙的士绅们还是不错的，又是开恩科，又是减赋税，让士绅们感激涕零，觉得自己仍旧是天下的良心，是百姓的楷模，更具有非凡的影响力。然而，殊不知老话有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明朝亡了，南明诸帝也全都凉了，清朝彻底平定了天下，士绅们觉得自己的美好生活又回来了，可是，迎接它们的不是一道道恩诏，而是一道道催缴赋税的圣旨。士绅们很是惊讶，什么情况？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呢？不过在一开始的震惊之后，士绅们也很快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只要仍旧把百姓挂在嘴边，联合起来同新朝抗争，是没有什么槛过不去的。可正当士绅们志得意满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时，朝廷突然下发了一部书，这部书叫做《贰臣传》，里面痛斥了士绅和士大夫毫无风骨和良心的举动，更要命的是，这部书竟然颁行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士绅和士大夫的丑恶嘴脸。到了这个时候，士绅们的舆论保护罩被彻底砸碎，但它们依旧不慌不忙，名声而已，没就没了，只要家里有钱粮，自有大儒为我写史，就是不给朝廷交税，它还敢明抢不成？！别说，还真敢…因为这回来江浙地区收赋税的，可不是什么朝廷的专员，而是八旗的士兵。它们根本就给士绅们讲道理，不仅要收税，还要把欠前明的赋税全都交足，谁敢不交，不仅要革除功名，还要流放宁古塔，终生给披甲人为奴！

眼看着曾经的亲朋好友因为欠税抗税被抓，全家流放宁古塔，剩下的士绅们坐不住了，于是它们决定，上绝活，哭庙去！士绅抱着孔子的牌位走街串巷，痛斥朝廷的不公和八旗士兵的残暴，表示要为明请命保护百姓，可是这一回，百姓却不站在它们背后了。因为随着《贰臣传》的普及，戏文里全是这些士绅们的丑态，所以百姓们也明白，这特么全都是套路啊，为什么要给这些丑恶嘴脸的士绅们卖命呢？而失去百姓支持和拥护的士绅们，很快就被八旗士兵挨个捆年猪似的五花大绑，而后全部抬到刑场。在百姓们拍手叫好，高呼杀的痛快时，士绅们看着雪亮的钢刀，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这已经不是文臣的天下，而是八旗的天下了…可惜，已经晚了…直到钢刀落下的前一刻，这些士绅们或许会后悔，为什么当初不给大明缴纳赋税，以阻挡八旗的入侵，为什么当初要跟把它们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大明对着干，致使乃有今日之悲？可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在士绅们被杀之后，它们的家产全部充公，子女妻妾要尽皆为奴，它们那奢崇富丽的宅邸全都成为了八旗权贵的新家…

赵州之屠、畿南之屠、潼关之屠、昆山之屠、嘉兴之屠、常熟之屠、、金华之屠、南昌之屠、湘潭之屠、南雄之屠、汾州之屠、大同之屠、广州之屠、潮州之屠、嘉定三屠、扬泰十日、江阴八十一日…那个曾经无底线庇护士绅们的大明已经完了，而对于清朝来说，不管有没有功名，名气大不大，是不是士绅，但凡不顺者，一律尽屠之！因为清朝知道，这些士绅就是在闹事，但是没关系，清朝也从来不会跟它们讲理，全都屠了，这天下，也就清净了…大才子金圣叹，在明朝的时候就是老闹了，因为对苏州的方官不满，借着顺治皇帝驾崩的“国丧”，聚众哭闹，以他的立场来看，简直不能再“正确”了，谁敢说我是闹事？皇帝死了，我哭我还有错么？可是，对于清朝来说，哪怕我没有任何依据，但只要我觉得你不对，那你就该追随先帝于地下…不是哭么？如此忠心，还是下去到先帝面前哭吧…故而大明亡国的遗恨，最后竟然以这样一种结果而全部还报，真是应了多尔衮入关进京时颁布的那道安民告示所言：“我今居此，为尔朝雪君父之仇，破釜沉舟，一贼不灭，誓不返辙。”清朝确实做到了，只不过不是以士绅们想象的方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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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字：该！）

骊龙之师

我们从不以自己做过的事情为傲，但有些事情只有我们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