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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臧棣(1964—)，北京人，诗人、批评家，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北方档案学(外2首)
壹
悉檀寺简史
绿荫安静得像是终于
有一个地方可以深藏大意;
移步之际，仿佛有旧时的袈裟
随时会从参天的树冠上
飘落到你身上。看得出，
香火繁盛时，通往山门的
石头路应该像溪水
洗过的银子，信仰的幽亮
绝少受到天气的影响。
现在，山路只通往
荒凉的断墙和雀鸟的无字歌。
如果没有当地友人的指点，
时间有限，你很可能会错过
它的遗址。1968年
突然的打砸降临后，
路基就变得越来越走样;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尽兴的葳蕤;
无尽的落叶像岁月的疤痕，
不断渗入潮湿的浮土;
但依稀可见的格局也很原貌。
据说，在最后的出游中，
徐霞客为感谢纳西土司的款待，
曾在此悉心写作《鸡足山志》;
失传后，徐悲鸿不甘心，
1942年，特意入寺溯源真伪。
如今，竹房已无帘可掀，
松径上也不再有仙鹤悠游，
但也说不定，眼前的
空山如梦刚刚好过往事如烟。
——赠李宇
2023年10月
貳
黑暗中的动静简史
距离相同，角度也一样，
但在白天，清亮在日光里的碧波，
此刻已沦为幽暗的黑水;
隐隐的微光中，看上去
如同一张混沌的兽皮;
但也有可能，这是它自己的好运，
不同于我们已被隔离在
半路上。潮湿很原始，
取出的肋骨却再也做不成
一把勺子;只剩下
开裂的警觉更愿意变成
夜幕降临时你在湖边
抚摸过的银杏的树皮;
廊柱已经变形，但又不同于
该死的，浩瀚的迷宫
已坍缩成时间的洞穴。
如果黑天鹅不能取名叫柏拉图，
不妨听任跃出水面的锦鲤
像一计突然的耳光。
2023年10月
叁
北方档案学
——仿袁宏道
季节的视网膜
将十一月的黄斑凸显在
北方的起伏中。冷暖太隐喻。
骤然的变化牵扯出
一阵神秘的怒意，但落叶
其实并不需要我们公认
它的金黄是无辜的。
命运的封条微微抖动，
空气的斧头冰凉——
即使白云静止，可用作
精准的砝码，也无人能称出
它的重量;只有在落下的时候，
毛孔倒竖，我们才知道
人之树是对的;也包括时间之树
对我们身上的天使和魔鬼的种种影射。
颤动的枝条，从不同的角度，
将我们平衡在自然的怜悯中。
远处，雕塑般的树木
并不仅止于自然的象征;
这里，我站立的地方
也并不属于自然的对立面;
朝我这边飞来的喜鹊，
只有第七只的嘴里，像是叼着
一枚已经睡着的蟋蟀;
没错。这些或许都是无法放进
历史的细节，它们只存在于
我曾活着，虔诚于
生命的孤独绝不该被误用。
2023年11月
诗
编辑：
张政君
图片：部分来自网络
指导老师：龚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