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再见解｜电动汽车海运的挑战与前景

随着新能源汽车行业的蓬勃发展，我国已成为全球最大的新能源汽车出口国。在这一趋势下，深入洞察新能源汽车在运输过程中的风险，尤其是船舶火灾等重大风险，并据此提供针对性的风险管理解决方案，已成为保险业的核心议题之一。

依托在海上风险领域的专业知识和深刻洞察，慕再认为，以轿车专用运输船（PCC）、汽车和货车滚装运输船（PCTC）为主的滚装船（RoRo）在运输过程中仍存在较多的高风险因素，这使得在全球范围内承保此类风险仍具有挑战性。

本文将深入分析滚装船在运输中面临的火灾风险及其它风险因素，并结合国际海上保险联盟（IUMI）的研究与洞察，探讨如何通过全面的风险评估和承保策略，为新能源汽车等高风险货物提供持续而稳健的保险解决方案，从而为广泛的利益相关者提供更专业有效的风险管理建议。我们期待与各方携手，共同参与到这一风险管理的过程中，助力新能源汽车的安全运输和行业的可持续发展。

Ricky Braz

慕尼黑再保险核保人，前滚装船船长

Ricky作为船长在全球船舶运营领域拥有超过13年的经验，对汽车和货车滚装运输船及大型汽车和卡车运输船等滚装船型方面具备独到见解。

“汽车和货车滚装运输船和滚装船是当下最为经济高效的轮式货物运输方式。其设计和结构旨在最大限度地减少空间浪费，提供了最佳的储物空间，并且在良好管理的情况下，能够显著减少装卸所需的时间。得益于此，这一运输方式已成为全球汽车物流运输的首选方案。”

然而，Ricky也指出，尽管大规模的海上汽车运输为全球贸易带来便利，但同时也带来了挑战，主要集中于火灾风险管理方面。历史损失案例表明，控制和扑灭汽车和货车滚装运输船或滚装船的火灾极为困难，因为外部灭火措施仅能在船舷外部提供有限的冷却效果。即便船员们定期接受相关培训，但仍不应期望他们的消防能力能够达到专业消防人员水平，尤其是在应对滚装船内部尤为复杂的火灾情况时。而新兴的电动汽车运输则进一步增加了这种风险的复杂性。

行业内的专家也普遍认同，电动汽车（EVs）相关的风险与内燃机汽车（ICVs）存在本质上的差异，因此需要设计特定的风险管理方法。在海运行业，针对电动汽车在汽车运输船上可能引发的火灾风险已经进行了一定的研究和讨论，旨在为当前面临的关键问题提供专业的指导。然而，鉴于现有的灭火能力，船员在控制此类火灾时仍面临较大的挑战。此外，这一挑战也并非仅限于海上运输，近期发生在韩国某地下停车场的火灾事件也表明，电动汽车火灾即使在陆地环境中也难以控制。

慕再认为，针对海上运输中的火灾风险，早期侦察和准确识别火源是关键步骤，这对于船上管理人员及时做出决策至关重要。Ricky表示，尽管纯电动车（BEVs）和内燃机汽车约80%的构造是相同的，但剩下20%的能量来源差异改变了火灾的性质和灭火能力。为了有效管理这些风险，必须相应调整灭火系统和响应计划，以应对电动汽车火灾带来的具体挑战。同时，利用现有电池管理系统（BMS）与汽车通信功能之间的配合，我们可以拥有持续监控技术，以便在第一时间发现热失控，节省时间，并在风险事件发生时帮助做出消防决策。海运行业需采取积极措施来评估和实施最有效的控制方法，并重新设计配载布局和应急措施以更好应对风险事件。

此外，进行全面的风险评估将确保为运输电动汽车中不断变化的风险做好准备：其一，目前尚未有关于全新电动汽车起火事故的报告；另一方面，二手电动汽车也需在运输前进行彻底检查。

例如，国际海上保险联盟发布的“2023年电动汽车安全运输的最佳实践和建议”中对此也提出相同建议：火情的侦测与核实是成功实施灭火行动的关键，但这两个步骤不应作为单独因素进行考虑，而应当纳入统一考量体系中。同时，侦测与现场核实间的时间必须尽可能缩短。为此，这类船舶上已配备并安装了增强早期检测的技术，包括气体检测系统、红外热像仪和AI驱动的系统等¹。

对于船上消防工作的开展，Ricky与众多经验丰富的海员的观点一致：在未充分了解火源和现有措施是否足以扑灭火势的情况下，派遣船员进入充满浓烟和热浪的船舱中灭火，会将他们的生命安全置于极大的危险之中。在车辆海上运输过程中，汽车紧密排列并纵横交错地固定，使得身着消防服、拖着灭火器的船员很难完全处理火灾中的所有汽车，尤其是远离走廊的汽车。我们应厘清认知，汽车在运输船上紧密排列的程度（如下图所示），与日常地面停车场的情况完全不同，这样的密集程度又为有效的灭火行动增加了额外的难度。

此外，汽车和货车滚装运输船在消防工作中面临的最大的挑战是，船员仅穿着带有自持式氧气面罩（SCBA，Self-Contained Breathing Apparatus）套装和消防水带的消防服进入起火汽车的内部，这无形中增加了船员伤亡风险。虽然二氧化碳灭火器、高膨胀泡沫灭火器和自动喷水灭火系统（Drencher）在一定程度可以控制火情，但在空间有限的汽车和货车滚装运输船上处理电动汽车火灾时，关键挑战在于如何有效地扑灭火势，并防止其蔓延或发生二次火灾。上述问题仍然需要进行更多的科学研究和业界合作，以开发科学有效的流程来应对船上的风险。例如，国际海上保险联盟也在“2023年电动汽车安全运输的最佳实践和建议”中强调，应首先使用固定式消防系统，而非由船员手动灭火²。

Ricky还提到，控制电池火灾的一个常见误区是使用装有海水的消防水带。当海水接触锂时，会加速热量和氢气的释放，从而导致情况进一步复杂化。因而海水不适合扑灭电池火灾，尤其是因锂离子电池引发的火灾。当海水接触锂金属和锂离子电池时会尤其危险。这是因为，海水中的盐和矿物质具有导电性，这可能导致电气短路并加剧热失控——即使在抑制后，电池也会继续自热和燃烧。同时，锂离子电池起火还会释放有毒气体和有害物质，如果需要进行人工灭火，必须要将此因素纳入考虑中。此外，船舶甲板上的海水也会带来额外的风险，海水会减少甲板上的摩擦，并增加汽车移动的风险。而过度使用海水进行消防也会使舱底的排水复杂化，从而影响船舶的稳定性。

正如国际海上保险联盟在“2023年电动汽车安全运输的最佳实践和建议”中表明，火灾是汽车和货车滚装运输船中面临的一个特殊挑战。在装卸过程中，当内门和船尾或侧坡道打开时，船舶中无法聚集足够浓度的二氧化碳，以致出现火情时使用二氧化碳灭火器无法达到理想效果。而泡沫灭火器由于气流的不均匀，分散了泡沫的扩散，导致灭火效果较差。同时，鉴于此类船舶的特殊施工与构造，坡道无法快速关闭，而外部消防队并不熟悉船舶的设计，也没有接受过此环境中的灭火培训，因而导致灭火难度加大³。

图为不同消防灭火器，从左至右分别为泡沫灭火器、湿式化学灭火器、水基灭火器、干粉灭火器及二氧化碳灭火器

此前，Ricky受国际海上保险联盟的邀请，参与了国际海事组织船舶系统和设备小组委员会（SSE）在2024年3月开展的“车辆、特殊类别和滚装船空间防火、探测和灭火安排充分性评估”的工作，以更有效地帮助行业应对运载电动汽车的船舶的火灾风险。Ricky表示，随着国际海事组织制定的管理船上风险新指南的推出，保险业须持续了解并识别这些风险，并密切监控汽车和货车滚装运输船上车辆货物的风险累积，以便更有效地减轻风险。作为一名前船长，Ricky强调，在船上缺少有效的灭火系统的情况下，必须禁止让船员在非常狭窄和拥挤的空间中冒着生命危险灭火。

同时，国际海事组织船舶系统和设备小组委员会表示，监管的持续深化为行业提升安全标准带来了机会，以更好地适应当前通过船舶运输大量电动汽车的新形势⁴。

刘舟径

慕再大中华区水险核保人

mliu@munichre.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