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神奇的事物莫过于梦,奇幻、迷离,梦中一切如同真实却又触手难及,梦醒又像世界幻灭,让人意犹未尽、追之不及。而神奇而虚幻的梦境,有时候会给人们的现实世界带来意想不到的灵感,因而梦又被称为“创造之源”。
比如物理学家玻尔由梦收到启发,描绘出了原子结构模型;门捷列夫梦见各种元素自动排序,醒来后成功制成元素周期表。科学界讲究严谨,尚且能得梦助力。那么梦对于抽象的文学界的贡献,更是擢发难数。尤其是中国古代的诗人骚客,记梦写梦的诗词佳作数不胜数。
比如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奇幻恍惚光怪陆离,如入仙人之境。苏东坡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凄恻哀婉,黯然销魂。还有杜甫的《梦李白》,白居易的《梦微之》,李贺的《梦天》,陆游的《夜梦游沈园》等等,都是记梦写梦的传世佳作。
今天再向大家推荐一首记梦诗——北宋文坛领袖欧阳修的《梦中作》:
梦中作
北宋·欧阳修
夜凉吹笛千山月,
路暗迷人百种花。
棋罢不知人换世,
酒阑无奈客思家。
欧阳修是北宋文坛领袖,领导了北宋诗文革新运动,并以一己之力发现并提拔了整个北宋中期的优秀文人诗人,可谓是千古最佳“伯乐”。诗文一途,欧阳修的成就自属顶流。但在政治方面,欧阳修也是失意的。宋仁宗庆历三年,以范仲淹、欧阳修为首的改革派拉开了庆历新政的大幕。然而这场改革仅仅持续了两年就告失败。改革派纷纷被贬,欧阳修被贬为滁州知州。在滁州,他写下了千古名文《醉翁亭记》。不久,改知颍州,依然因政治失意寄情山水,这首《梦中作》就是写于颍州任上。
此诗写梦,且诗如其梦,恍惚朦胧,扑朔迷离,让人难以捉摸。首句“夜凉吹笛千山月”描写梦中静夜的景色,凉夜、吹笛、千山月几种意象的组合应是秋季无疑,透露出梦境中的空旷、冷寂、恬静,月色之下,仿佛白昼,玲珑剔透。
然而次句就一反常理:“路暗迷人百种花”,上句千山月,夜色明亮,此时却又道“路暗”。而且“百种花”分明是春季的景象,又与上句的秋季意象自相矛盾。这两句于矛盾中已经朦胧,扑朔迷离,整合梦中作诗的情景。
第三句“棋罢不知人换世”借用晋代王质观棋烂柯的故事,喻义世事变迁,大有超脱人世的感想。这一句也似乎变相解释了前两句春、秋跳跃的问题。
结尾“酒阑无奈客思家”写诗人酒兴意阑,思乡思亲之情油然而生。结合“棋罢不知人换世”解读,应是表露诗人虽想超脱人世,却不能忘缺人间情味的无奈。
欧阳修的这首《梦中作》仅仅四句,但每一句都是一绝,分别描绘秋夜、春宵、棋罢、酒阑,如同四幅不同的画面,意境各自独立,又仿佛浑然天成,和谐统一。看似不合常理、扑朔迷离的梦境,其实是诗人借着这朦胧模糊的意境表达一种复杂、曲折、矛盾的情怀,暗寓诗人既想超脱时空而又留恋人间的矛盾思想,可谓深邃迷人。
除此之外,欧阳修这首诗借鉴了诗圣杜甫的绝句写法,一句一绝,对仗工巧,天衣无缝,在技巧方面也看成绝佳,难怪后世诗家评价此诗:“当真是梦中作,如有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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