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的秋,爱也罢,恨也好,总由不得你的性子。还矫情,赶紧穿绒衣,裹风帽,登上十年不离不弃的老崔,紧撵着一坨一坨镶着金边的小云朵,走,踏秋去。
西行七八里,可见最美龙湖。秋波荡漾,锦鳞游泳。幸运的话,夕阳倒映湖心,登时一片金色的海洋,恍如置身童话世界。或许真的到劲了,总觉那些个灿烂辉煌,就像一枚枚捻进骨肉的针砭,扎得心里痒痒的。
北上吧,文明路直奔清丰城区,还有万邦市场那些个琳琅满目,以及范辉高架桥川流不息的车流。每每此时,顿觉过了眼瘾,可心坎窝儿却扑腾扑腾失落着。
哪里还由得你细掂量。这不又闷着个脑袋,一头扎进了金堤桃源里。
临黑才赶到老孙家,本想着买了蜜就走,扯嘛,一唠又是个把点。
谁知,蜜蜂也会生病,得打药,尤其培养越冬蜜蜂,丝毫不得大意。
如生了病翅膀有了伤,无法飞行,俗称“爬蜂”。出现少量爬蜂,通过“孙氏鼓励法”,叫蜂王及时产仔,补充蜜蜂数量。反之,越冬蜂捯饬不利亮,春天里再多恁甜的花蜜,也白瞎。老孙说。
说到越冬蜂箱中的蜜胚子,间距到底多大合适。“肯定密些好啊。”我抢白着。
“就咱仨吧,坐一起,靠近暖和还是……”养病中的老孙一个箭步,圆溜溜的大眼紧瞪着你,有些粗糙的大手,可劲比划着。
可不是嘛,密实了不成,宽绰了也不中。原来,越冬蜂,看似都在窝里忙活着,她们也和人一样,需要抱团,还得迎候着节气过日子。
谈及培养蜂王,十足老孙的绝活。
今儿还有打电话,要买俺的王。那不是拆俺的台嘛。实在不行,过几天身子骨好了,俺去他那儿瞅瞅,传传手艺,帮个忙呗,乡里乡亲的。
嗯。前几天老孙把一个蜂王讲了一堂课,45分钟不依不饶,直灌得几个过来人满心“蜜”匝匝。让俺狠过了把瘾。可蜂王繁殖,到底啥个劲?
这小子,嘴馋吃蜜得了,事怪多。老孙又眯缝着眼,好像在说。
别说,认识几年了,这老哥,说起那些嗡嗡嘤嘤小蜜蜂的情和爱,保准儿三天三夜诉不尽,倒不完。
你非得问个明白,今儿就给你抖搂个花满盆。老孙的眉毛都跑了起来,哈哈大笑。
首先这些个蜂王,是从千千万小蜜蜂中精挑细选“请”来的。这家伙,从封了王那天,自己不吃不喝,全靠小蜜蜂一口一口地喂。
每年春夏之交,成熟的蜂王将发情,也就一两天功夫。她呀,早就物色好了她们的“闺房”,就是院里那棵大梧桐,忽闪忽闪着翅膀寻欢去了。恁都不知道,追随她的就像一个加强连,足足百十口子雄壮的公蜂。
这些精灵鬼,挑剔着呢。非得响晴晴的日子,蓝蓝的天,还得是下午4点钟那会儿。
兄弟说你不信,20年来,俺老孙培养的这些个蜂王交尾的时间,都是午后4点10分,几乎分秒不差。
这个孙老头,莫非中了邪。我嘀咕着。
见我弩起眼,窘着眉,老孙忽地转身,一把捞来一本早就泛了黄的养蜂常识,唰地翻开一折页。兄弟你自己看,白纸黑字,是不是?
定睛一看,可不是,但只写午后4点,压根儿没说几分几秒?莫不是他做个梦瞎猜的。一个劲眉飞色舞的老孙,是不是该被我问住呢。
嘿,不就是买蜜嘛,反倒关心起蜂王的传宗接代,扯个没完没了,真个儿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早就尬得笑脸通红,心直蹦蹦跳。
别说兄弟,这事呢,我那“蜂王”哥哥给俺说的,我说啥都不信,于是也像他年轻时一样,偷偷搬个小板凳偷窥呗。
兄弟,说起来不务正业。试想,我这个居家养蜂,给人家那些循着花海,四处撒丫子的年轻男女,错过了光阴,又胆敢个错过收获的时节。于是乎,把三五本子书,直扒它个稀巴烂,可劲着顺藤摸瓜,追根溯源。
老话不是说嘛,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花海潮。别小看养蜂,那些个弯弯道道,就像咱老哥们的情谊,粘稠着哩。话说间,爷俩的两双大手,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老孙还说,就连花期高峰时,割的每一锅蜜,我和老伴紧忙活二半夜。
干啥?抓把钱偷着数不是。哈,这把子年岁,真钻钱眼了。
俺们是把那些个蜜,一锅一锅加热到50度,再一勺一勺地撇沫子,去酵母。温度低了,治不成事,高了可就全毁啦。
嗨呀大兄弟,老头子谈天说地,别说你爱听,昨儿晌午,油田一班子老朋友又来了,说是搞团建,吃着唠着,咕噜咕噜喝着蜜不说,直扯得六七点,上灯了,还没问出你这些个彩头呢。老伴不是端来花粉,就是拿起蜂胶,非说,兄弟人不孬,赶紧尝尝,没了,想要,得明年。
大半天,满满的午后,不是徜徉于桃源杏林古街,品味着古中医望闻问切的传奇,就是踟躇于宿老师艺术工作室那个福葫芦荡秋千的小院,感悟着艺人挥毫泼墨的背后,一辈子的甘苦和历练。
可老孙家大槐树下,那些驮满金色阳光的小精灵,还有古稀之年勤劳拙朴的老两口,讲起三次养蜂得失的点点滴滴,让时间羞得恍惚间打了盹儿,叫日子直乐得连连翻起着跟头。
晚八点,月朗星稀。一个人静静杵在金堤大堤,回望老孙的小院,聆听不远处抽油机的欢唱,不由得醉意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