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夜曲入梦来
广西德保｜潘友雁
好久没有回老家了，我的归心无时不在涌动。利用周末时间，我终于实现“安得如鸟有羽翅，托身白云归故乡”的夙愿。邂逅乡土，眼前的故乡，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门前的那条小河依然静静地流淌着，那晶莹剔透流水线里，似乎还跃动着我儿时浑沌无邪的印记和童真无拘的身影，也负载着我的似水年华。河上的那座木桥也寂寂地横架水面上，似乎在守望无痕的岁月，也似乎守候我的到来。而我的家门亦即是一帧馨香如故的老相片，用它那苍老的容颜印证了世事的沧桑。李白说：“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我终于品尝出其中三味了。现在我就躺在故乡的怀里，任凭思绪翩跹起舞，真的有种浮生若梦的感觉。我的思绪随着家门那条弯弯的小河返回到童年时代——那时候，我常常约上村里几个同龄的伙伴，一起到河里摸鱼捞虾，在河道捞取收获，捞来童年的乐趣。我们轻轻地泅入水中，睁开眼睛，两手顺着河底的石头往里摸。当摸到鱼时，两手要用力一扎或一掐，如果不这样，鱼会从手中挣脱溜走。摸虾时更需要有技巧，需要有耐心。我们小心翼翼地用脚伸进清流的河水里站定，等着虾群来夹住自己的脚，然后用手慢慢的往虾群聚集的脚下，猝不及防地捉住它的钳子，放进鱼篓中，我们一次次地重复着，把河虾一只只的捡到鱼篓中，直到鱼篓里装得差不多，或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哼着小曲子，踏着夜色归来。童年时光，就这样在一次次充满期待和收获，充满乐趣的日子里度过。有时候，摸到鱼虾之后，伙伴们自觉地分成两组。一组负责去清洗鱼虾，另一组负责去荒地里捡拾干柴火。各自完成任务之后，不约而同地汇合在之前选定的河滩上，燃起了篝火，把篓中清净的鱼虾串木签上烤来吃了。吃饱了，我们就光着身子滚在河滩的沙地上，任太阳怎么晒都晒不黑，在河边玩腻了，我们又起身到那座颤巍巍的木桥上，几个人挤在上面用力荡来荡去，有些人会不小心地掉进水里，各人心里都早有准备，掉进水里的那一瞬，他们像灵敏的鲨鱼一样展示各种优美的动作，身体完全没入河水之后，迅速展开游姿，在水里游来泅去。我们就这样一直玩到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人愿意离开，这时，各家各户的亲人都会站在炊烟袅袅的木屋门口，急切地呼唤着自家孩子的名字。听到大人的呼唤声，我们才呼啦啦地向村子奔跑而来，各自钻进自家的房门。村子随着我们钻进各自房门，而一切暂时归于寂静。噢！这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只能寄望在过去遥远的时光里，那是多么值得留恋啊。现在我只能站在那座孤零零的木桥上，望着默默逝去的河水，在夕阳的辉映下泛起粼粼波光。 唉!“流水多情甚，相窥为解颜。怪此夕阳照，依依向旅人”。我别过脸去，迎着美艳的晚霞，那晚霞正映衬着我如山花般的脸庞。该吃晚饭了，我们一家人围着一张木桌准备用餐。此时，我可以豪饮着自家酿制的土酒，一边聆听着父亲的教诲，一边感受着“因过竹院听僧语，又得浮生半日闲”的人生。 进餐时，父亲看了看我，若有所思地说:“孩子啊，在外面混不容易，自己得多寻思点儿，多担待点儿，别老指望家里人帮忙了。”我说：“爸，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领了工资，平时生活还是要注意省点，永远不要丢了农家人勤勉节俭的好传统。”父亲语重心长地说。坐在父亲对面的我，只是默默地聆听，不时嗯嗯的点头回应。……说着说着，父子俩把一壶土酒都喝光了。父亲喝过土酒就用不着吃饭，站起身出门去了，他要去邻居的伯父家拉马骨胡，这是一个乡农人的生活轨迹 。卧室里，我睡不着觉，静静地伫立在窗旁，望着窗外的满天繁星和那黑黝黝的连绵不断的山峰；我听到悠扬的马骨胡声在耳畔回响，那是父亲奏出动情的岁月之歌。我也听到田野外寒蝉此起彼伏激情传歌；靠近窗台的篱笆，好多不知名的秋虫在有节律地低吟浅唱，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乐曲，在静谧的夜里上演，都是特地为我而作的吗？我想：若如我思，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怀啊！那是故乡赠送给我的一份厚礼！生在乡野，你还有什么可以抱怨呢? 你可以倾听天籁,从万物的枯荣中学会生存哲学。应该感谢上苍，是故乡的万物，滋养我长大成人，是故乡的万物铸就的躯体，丰富我的灵魂。看来，今晚这些久违的天籁之音，是在有意地为我彻夜长歌的，那“曲幽夜愈静”的乐音，随着微微山风回响于我不眠的耳畔。远方的山峰对我是如此深情地贮望。我索性起身，披衣出门，沿着自己曾经走过的生命河床趋步前行，此时，每一个浮生小记都直抵我那疼痛的胸膺，夜，似乎很深了，我想，我还是回屋子睡吧!人的生命旅程有好多个驿站，家是第一个驿站，工作单位是另一个驿站。明天我还赶回离故乡百余里外的工作单位。如此说来，明天，我将从人生的第一个驿站启程上路，奔赴另一个驿站。今晚，无论如何，我姑且在人生第一个驿站里小憩,积蓄力量。那么，今晚就让缠绵的马骨胡声和鸣虫声，伴着故乡小河的潺潺流水声拥我入眠吧。梦中，我隐约看到一个背景是雄伟壮观的瀑布，千万人手持千万把马骨胡演奏一首曲子，隐约听到天籁般的声音萦绕的耳畔。一觉醒来，却是伯父家传来马骨胡声，这是伯父和父亲，和千千万万只窗外鸣虫合奏的马骨胡协奏曲吧。“乡情乡音蕴心怀，天籁夜曲入梦来。”虫鸣声、马骨胡声、河水流动的声音，这都是故乡以特有的方式给离乡游子的馈赠！翌日早上，我怀着不舍的心情离开了故乡。苍老的父亲用浑浊的双眼送我上车。在路上，车子颠簸着我疲惫不堪的身子。苏东坡说过：事如春梦了无痕。是的，当岁月的车轮从我记忆中碾过，故乡的小桥、流水、人家，已经渐渐地变得模糊不清。别人的故乡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清晰，唯独自己跟故乡这一夜短暂得可怜的邂逅，在我心中变成一种依依不舍地睽隔的渺茫和淡淡的眷恋。 生我养我的故乡，无论漂泊在何方,我将会常回家看看，吸取你的灵气，化作我的智慧和勇气! 【主编点评】这篇散文以细腻的笔触和真挚的情感，描绘了作者回到故乡的所见所闻所感，充满对童年美好时光的怀念、对亲情的珍视以及对故乡的深深眷恋，在静谧的夜晚聆听各种声音中感悟人生哲理，是一篇情感真挚、富有诗意和哲理的思乡佳作。（李承骏）![]()
作者简介：潘友雁，男，80后，壮族，广西德保县人，现任德保县残联理事长。百色市作家协会、书法协会会员，德保作家协会、书法协会会员，云山诗社社员。工作之余写写诗歌、散文，练练书法，部分诗歌、散文、书法作品刊载于《广西日报》《右江日报》《百色早报》《云山鉴水》和百色新闻网等。
值班编辑：李彩虹 主编：李承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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