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龙坐21号线到水西,有一站叫金坑。有没有金矿,不得而知。却有一条金坑河,流过金坑村。在南方,低洼的村庄叫坑。江西上饶朱熹老家,就叫朱坑。
快到金坑站的时候,便想入非非。车过金坑,会不会抓一把金子,装进口袋里,会不会把一公斤金子装进口袋里,会不会把十公斤金子装进口袋里,会不会把搞来一吨金子归自己所有?不然就白白过了一次金坑。
谁知地铁快到金坑站的时候,从地下钻了出来,地铁在地面上飞驰。道路两边没有金矿,也没有金子,也看不见金坑。白日地铁里的金子梦,也就被阳光晒干了。此时便想:真的在弄了一吨金子,如何背出地铁站,就是弄一百公斤,也是背不动的。五十公斤也是勉勉强强背得动。何况坐地铁的那么多人,会让一个人平白无故弄来一吨金子?会不会有人谋财害命,把金子抢走了。
没有金子的人,最容易做黄金梦。何况车过金坑,更容易做黄金梦。不过看看自己,还是两手空空,别说一吨黄金,就是一斤也没有,一个金戒指也没有。过了金坑,下一站是长平,地铁也在地面上行走。阳光灿烂,白云蓝天。车厢里的人们,大概都是没有一吨黄金的人们。有一吨黄金,谁还来坐地铁呢?所有城市的地铁都是给没有一吨黄金的年轻人坐的,偶尔也有退休的老头老太太坐地铁,他们也是没有一吨黄金的。
金坑挨着是长平站,还是很有意思的。没有一吨黄金的人,太平的时间是很久的,所以挨着金坑的车站就叫长平。在金坑想拥有一吨黄金,出了金坑也就没有了。但是拥有一个很久的平安也是很不错的,何必要在梦里背着一吨黄金爬行呢?北方有一种类似蝉的小动物,叫金压死。到了秋后,就在树梢上叫着:金压死,金压死。那个小动物的前世是一个很有钱的人,把所有财产和土地都变换成金子背着,结果被金子压死了。就变成了一个和蝉一样的生命,可有可无地叫着。
走过金坑,并无黄金,剩下的就是长长的平安了。如同川端康成的小说开头:穿过县境上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大地一片莹白。
长平的下一站叫水西,在水的西边,就叫水西吧?在金子的西边,就叫金西吧。而对于梦想着有一吨黄金的人来说,水西也可能叫水洗吧。哪怕在金坑抓到一点金沫,也是不会让一个人带走的。到了水洗,就必须把手洗干净,仅存的一点金沫,也不是自己的。一切都如流水,兀自流去。就是梦里的一点金沫,也要在水里洗干净。有个词叫叫金盆洗手,那也是很奢华的。坐地铁的人,是不可能有个金盆子洗手的。有一个泥盆子洗洗手,就不错了。有一条吗河流洗洗手,也是可以的。
从金坑坐到水西,这几个地铁站的名字,很像是一个黄金的哲学连环。到了最后,就是黄金,也是被风吹雨打去,也是被水洗去,剩下的就是一点时间而已。一辈子也就是坐地铁那样,从始发站到终点站,都是有安检的,有一吨黄金,上不了地铁,也下不了地铁,总不能在地铁里坐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