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暴男还有治吗
文摘
2024-10-28 14:22
北京
问：本人女，30岁未婚。珠三角事业单位在编，老家北方县城。父母55岁，在老家县城生活。我爸的性格随着年龄增长问题越来越大，年轻时易怒，对我妈和我偶有家暴。目前更加偏执，几年前曾因琐事把刀架在我妈脖子上，导致我妈神经衰弱易受惊吓。不自信，亦对家人不信任，事前无意见事后马后炮，在精神层面对家庭没有正向影响。我爷爷也是家暴男，我爸从小被我爷爷打压和否定，稍有调皮就要打剩半条命，童年尽是阴影，我奶奶又在他二十多岁时去世，原生家庭的门对他来说已经关闭。我妈性格乐观耿直善良，年轻时分配到事业单位，时代叙事下经历了事业单位改制和改企后破产，做过生意也当过全职主妇。父亲国企工作，距离退休还有5年，没有独居能力，生活上和心理上对我妈高度依赖。察觉到父亲越发极端之后，我妈逐渐不敢正面冲突，有离婚的想法，但我爸威胁说敢走就一定做出让她后悔终生的事。我对我爸有爱有恨，有时他看起来慈爱顾家，但更多的时候他阴晴不定肆意发怒，我的童年创伤也很大。现在我在千里之外工作，就像是原生家庭的脱北者，但我妈依然受折磨，前两年因为我妈来陪我两个月，回家后我爸认为我妈有意逃避他，所以我妈原话说把她“打得够呛”。目前有两个问题，一方面我怀疑我爸有精神类疾病，但他神志清醒社交正常尊敬领导，无法说服他去权威医院进行测试和治疗；第二，我和我妈互相需要彼此陪伴，我妈常年睡眠不好，但我陪在身边就会睡得香甜。我有时想考回老家体制（有考试经验能力）实现多陪妈妈，老家省会体制内待遇全包只有10万出头，县城则更低，我妈是我最重要的课题，我如何选择才能切实提高我妈的身心舒适程度呢。答：想送你爸去看精神科的话，小县城恐怕不行，光他一个人去也不行。这种历史悠长，有家暴史，和若干家庭成员结怨已深的，要采取萨提亚模式，以人为本，全家一起治疗。爷爷还活着的话，带上爷爷，从源头解开心理脐带。脱北的你，惊恐的妈妈，也要进入这场家庭心理剧，通过讲述、沟通、活动、姿态展示，看到彼此，重建关系。这么庞大的工程，国内的心理机构未必能完成，费用也昂贵。治疗师不能进入你的家庭腹地，得到每个成员的信任，就无法展开。因为家庭治疗不会仅限于“被认定的病人”，也不是单纯为消除症状，不同于把某个家人送进精神病院关三个月，限制行为和强制服药的粗暴治疗，也不造成人身权益的侵害。以你能承担的成本，自学相关心理学知识，做对话尝试，或许有用。爷爷为什么打你爸？你问爷爷，他可能说不记得了，说你爸就是调皮。但结合时代背景，爷爷经历过战争、饥荒，动荡的生活，有深深的生存焦虑，你爸出生和成长的六七十年代，也是思想压抑，物质贫乏，小孩子“调皮”也许会闯祸，为人父母只能极力打压。一来宣泄对环境的恐惧，人人力求不犯错，神经紧张；二来贫穷和劳累，让家庭承担者压力巨大。孩子作为力量最薄弱的成员，不管被打被骂，很难反抗，他不理解大人的行为，只有积累的愤怒。愤怒就是情绪火药桶，随时可能引爆。如果爷爷还在，他会跟你爸和解吗？会跟他解剖自己的苦难，争取原谅吗？你说原生家庭的门对你爸来说已经关闭，那么，他记住的是恨。你奶奶的角色也许是保护者，但在你爸二十多岁时去世了，他只能寻求另一个庇护，善良乐观又耿直的你妈，正是他的选择。但伴侣和母亲是不一样的，她的品质优秀同时也会刺激男性自卑。你妈的性格比较受欢迎，为人处世能力强，你爸一方面依赖她，一方面又会心生嫉妒。比如猜忌有异性爱慕追求你妈，时不时进行忠诚检测，稍有冲突就会拳脚相向。你妈工作经历了几次变化，经济上不稳定，你爸的承受力差，也会激发他的童年阴影。有时是无能狂怒，有时是患得患失。他对你妈的事业无助力，做生意也帮不上忙，但为了捍卫男人自尊心，就会以马后炮的方式彰显一家之主地位。对你偶有家暴，是把你当成牵制你妈的工具，你偏向妈妈，也会激起他愤怒的情绪，认为你们孤立他，否定他，打击你也是要你妈屈服于他。他有时看起来慈爱顾家，是想得到认可和好评，“被喜欢”对他而言很重要，可急功近利并不能真正得人心，他下一刻就会暴怒。喜欢一个“家暴者”，对一般人来说，是相当艰难的。哪怕李阳的妻子，曾狂热追随他，为他生儿育女和携手创业，发生争执时，他依然把她打到头破血流，她寻求法律和宗教帮助，他也做心理治疗，短暂和解最终分开。他最后在公共平台上谴责离婚的妻子强行把三个女儿抛弃在中国，让女儿们不要被母亲的仇恨和狭隘蒙蔽双眼。他极力营造慈父形象，但人格已破产。你的父亲也很在意形象，他在国企工作保持体面，向外人展示他的“正常”，是他的生存之本，他不敢破坏。双面人格也方便掩饰他的家暴行为，即使被揭发还有人相信他是好人。可是离婚，或者长期分居，就会暴露这一切。一个妻离子散的男人，可能被公认失败，他无法接受。尤其年过五旬，自理能力差，被妻子“抛弃”，也是灾难。然而他知道自己的恐惧，还是做不到善待家人。他痛苦吗？也很痛苦。他会认为自己对这个家尽心尽力，只是脾气不好。比如稳定工作提供经济保障，供你上大学，供你妈失业时做全职主妇；比如感情高度“忠诚”，没有出轨，没有不良嗜好。这两点他觉得赢过大多数男人，应该被褒奖，被尊重。他希望妻女选择性遗忘他的暴力行为，当成他有冲动控制障碍，并且他有努力克制了，比如刀架在你妈脖子上，没有真的砍下去，他只是想吓唬她而已。把你妈吓到神经衰弱，他后悔吗？他会认为是你妈不理解他的依赖和恐惧，他像个孩子一样委屈：我打你时，我也害怕极了，我怕你不要我。他从小经历的“你犯错，你挨打，你不听话，你挨打”惩罚规则深入骨髓，他成为大人后，面对比他柔弱的人，就会亲爹附体，说不服就打服，打完他又孩子附体，觉得自己也是受害者。你爸上了年纪后，更加偏执，说明他的不安情绪加重。在传统婚姻中，女人的“逆来顺受”成为大男子主义心理满足的条件，就是你看着一个男人发疯，做不可理喻的事，受着就好了，他要有发疯的自由，发怒的肆意，甚至他喜欢吵架占上风，你不能赢。他会在儿子和爹的角色中来回切换，偶尔正常做个丈夫。接纳了这样的他，就相安无事。逃避他，说明不接纳，远离他，说明要造反，必须武力镇压。你妈这么多年，忍受下来了，为你争取到了脱离的机会，作为人质交换，要是她走了，遭殃的是你，惯性使然，被“打得够呛”，还是没离开。她会希望你回老家陪她吗？不，她不想你牺牲，尤其你要放弃珠三角事业编回小县城，她会坚决反对，如果你那样做了，她会无比愧疚。省会体制待遇都只有10万出头，县城更低到尘埃里，你逆行是自断前程，你妈年轻时经历过事业单位改革破产，不得不受制于你父亲，她绝不能让你重蹈覆辙。想提高你爸的独立能力，分居仍是可进行的尝试。他距离退休还有5年，原则上他不可能辞职追随你妈，你妈坚持去外地生活，时间长了，你父亲若不能忍受孤独，会寻找另一个陪伴对象。有些性格古怪，与妻女积怨的老男人，换一个新老婆，就会大变样，因为他的愤怒机制不启动了，在新人面前洗心革面也没有历史包袱，接纳他的女人可能还发掘出他的优点，两人融洽相处。在你看来，也许不可思议，但你也见过你爸慈爱顾家的一面，他有当个好男人潜质。所以，假设分开两年，你爸放弃了团聚，让另一个女人走进他的生活，照顾他，和他恋爱，不再依赖你妈，你妈会失落吗？一个马上要领退休金的男人，被别有用心的女人摘了果实，你妈会难过吗？只要正视了这点，你妈明白离开他的决心有多大，就可以放手一搏。戒断反应每个人都有，你看到的依恋者，往往找代替品的速度更快，更上瘾。他威胁你妈说敢走就做让她后悔终生的事，其实他不会自杀的，他只是想确定最极端的情况什么时候到来。国人对家暴的容忍，和个体独立性不高有关，包含养老功能的婚姻，也难挣脱枷锁。但细想55岁，还不算老年人，还有二三十年行走自如的时光，还可以再爱一场，独立生活也不晚。你30未婚，也可以着手计划婚或不婚的未来，而非将妈妈纳入陪伴重点。只要鼓励她做自己，你为她兜底，就可以分别体验新生。
